《我这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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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九十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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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和剧情却是新的,非常不协调。比如扮彭德怀的花脸演员,穿着八路军军装,却迈着戏曲方步上台来,手拿马鞭,自报家门:“我乃彭德怀是也!”这种自元杂剧以来就有的戏曲程式,拿来演彭德怀,怎么看都别扭。还有个女政治指导员的角色,也是穿着军装,道白却是:“待我宣传鼓动一番便了!”而戏里的八路军战士,全跟传统戏里的短打武生一样扮相。
  从西北战地服务团二团演出《清明节》起,到鲁艺演出《钱守常》止的两年多时间里,除了我参加的穿现代服装演的《鸿鸾禧》前两折和《打渔杀家》外,由于没有戏装行头,延安一直没有演出过其他的传统剧目。
  为了让延安能排演传统京戏,1939年党中央决定,把毛泽东、王明、董必武、邓颖超等人担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所得的车马费两千银元拨出来,让鲁艺派人去西安采购戏装。冬天,通过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和任桂林同志以前在西安唱戏时认识的关系,阿甲和任桂林前去买回了一副不完整的旧“戏箱”。他们雇了三辆骡马车,拉着戏箱,走回了延安。这实属不易,大家都很兴奋,围上去左看右看。虽然还缺很多服装道具,但勉强够用了。有了行头,我们马上就开始排演古装传统戏。从1940年元旦那天起,延安真正开始了古装京剧传统戏的演出。
  1940年元旦,我参加演出了延安的第一场京剧传统戏全本《法门寺》。《法门寺》演的是明代故事,讲民女宋巧姣为未婚夫申冤,上告到大太监刘瑾那儿,使真相大白,得以夫妻团圆。这样的戏曲演出,并没有政治意义,只是为了满足那时候饥渴的文化需求。在剧中,我扮演宋巧姣,阿甲扮演赵廉,石畅扮演刘瑾、王一达扮演贾桂,石天扮演刘公道,齐瑞棠扮演刘媒婆,张东川扮演刘彪。在当时延安的条件下,这个演员阵容,是最整齐的,已经可谓强大了。乐队那边,鼓师是精通戏曲的陈冲,琴师是华君武,陈叔亮和刘炽都演奏打击乐器。乐队虽小,力量却很强。这几个人,不但器乐奏得好,而且个个才华横溢。后来,华君武成了漫画家,陈叔亮成了书法家,刘炽成了作曲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曾进鲁艺旧剧研究班,看到毛主席最爱古装戏(2)
华君武当时是美术系的,胡琴却拉得好,还爱说爱笑的,很幽默。遇见女同志买东西跟人讲价时,他在旁边笑着挖苦:“你们买个大棺材,还让人给赔上个小棺材呀?”一次路上遇见,他使劲儿绷着脸说:“瞧你那副骄傲的样子,见人也不说话!”说得我笑起来。有一次我们在乔儿沟演《鸿鸾禧》,也是华君武胡琴伴奏。我正唱着,他的琴弦突然断了。他马上用嘴接着“拉胡琴”,哼哼唧唧地给我伴奏,我在台上看他,他还跟我做鬼脸儿。他边哼哼,边接好了弦。
  刘炽是鲁艺音乐系的,跟冼星海学作曲,也很会唱歌。在延安冼星海老师指挥演出《黄河大合唱》时,“张老三,我问你……”那段对口唱,就是由刘炽和张鲁俩人唱的,唱得好极了。刘炽年幼时,家贫无力抚养,把他送进寺庙。在庙里,他学会了很多佛教乐曲和一些器乐演奏。我觉得,刘炽后来之所以能写出几十年中国革命过程中最抒情、最动人的旋律“一条大河波浪宽……”、“让我们荡起双桨……”等,能在那样的激情年代用音乐表现出美,跟他少年时代受到佛教音乐的熏陶,大有关系。
  刘炽爱说爱笑,嘻嘻哈哈,跟一达是多年的好朋友,见面就先开玩笑。他自己姓刘,就管王一达叫刘一达,一达就管他叫王炽。我看他跟谁都开玩笑,但是从不跟我开玩笑,一辈子称呼我“任均大姐”。我和一达与他的友谊保持了终生。“*”中一达和刘炽一起被下放东北农村,一达是自己一人,刘炽是全家老小。在村里,他常常叫一达到他家去吃饭,有点儿酒有点儿肉,从不忘记一达。他夫人柳春会做菜,生活再艰苦,餐桌上也能变换点儿花样儿。一段时间,我的小女儿津津也到那里插队,也成了刘炽家的常客。“*”后刘炽常来我家串门,一次赶上津津做拔丝山药很成功,刘炽高兴地从盘子里往起挑糖丝。糖丝不断头,他就嘻嘻哈哈地站到板凳上,把糖丝挑得快到房顶了。他总保持着年轻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淘气性格。在一次会上,我们和刘炽在一起,遇见一位老友,刘炽看他缺牙,问他:“你牙怎么了?”他说:“拔了,还没镶呢。”刘炽笑说:“无齿之徒。”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刘炽1998年突然去世,接到电话,难以置信,我和一达同时放声大哭!
  可能是因为穿戏装演传统戏,比穿现代服装演传统戏好看,加上演员、乐队阵容齐整,1940年的《法门寺》演出,轰动了延安,盛况空前。当时,一天一场,京剧《法门寺》连演四天,话剧《日出》也连演四天,天天观众人挤人。毛主席和朱老总,还有其他的中央领导人,凡是在延安的,都来看了。毛主席看了一场《日出》,却重复着连看了四场《法门寺》。全本《法门寺》比较长,他每天来看,一坐就三四个小时。看得出来,他最爱看古装传统戏。一天演出时,剧场外面的土围墙被观众挤塌了一段,乱了一阵。毛主席扭头看了看,又笑着回过头来接着看演出,看得聚精会神的。
  接着演的传统戏是全本《鸿鸾禧》,也叫《棒打薄情郎》。我还是扮演金玉奴。同台主要演员是陶德康和王一达。这出戏也很轰动。全本《鸿鸾禧》里金玉奴的唱腔和表演,我都是在北平时向刘凤林学的,是我当时最熟悉的一出戏,所以表演起来比较自如。当时,周恩来副主席刚从苏联治疗伤臂回来,看了我们演的《棒打薄情郎》。过两天,我收到他写来的信,里面提到我这次演出,说“前晚看了你的拿手戏,赞佩不已!”那几年,周副主席常驻重庆,每次回到延安时,无论我们演什么戏,他都来看。十八年后,1958年4月,周恩来总理在接见即将赴欧洲各国访问演出的“中国戏曲歌舞团”时,还对负责人吴晗、张东川、王一达和主要演员们,谈起他1940年在延安看的《棒打薄情郎》,津津乐道地向在座的几位著名表演艺术家,称赞了一番我们那时候的表演。一达回来跟我说起这事,我很惊讶:这么多年了,总理还记得?
  延安买来戏箱后,在演出传统戏的同时,我们也开始演出戏装的新编历史剧了。那时,我参加演出过两出。一是《梁红玉》,用的是国统区刊物上发表的欧阳予倩的剧本。我主演梁红玉,陶德康扮演韩世昌,张东川扮演金兀朮。二是《吴三桂》。这是由延安的戏剧工作者创作的第一部京剧新编历史剧,王一达和石畅编排。我扮演陈圆圆,王一达和石畅分别扮演吴三桂和多尔衮。如果说我们演的传统戏基本上是模仿前人的表演,那么,演新编历史剧,就是创作自己的角色了。在这一点上,和演现代戏一样。不同的是,穿传统戏装表演古代人物,形式与内容之间没有不协调的问题。尽管我对角色的创造说不上成功,但当时还算是得心应手的。
  可能跟毛主席最爱看古装戏有关吧——其实,那时候大家都最爱看古装戏,自买回“戏箱”后,差不多四年时间,延安只演出古装戏,而没演过现代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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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到鲁艺平剧团,毛主席请我们听京剧唱片
我没想到,因为我课余演了些京剧,在鲁艺平剧团成立后,竟真的干上了京剧专业。
  1940年4月,鲁艺成立了以专业研究、演出京剧为宗旨的平剧团,全称鲁艺平剧团。这是延安第二个京剧专业组织。它比旧剧研究班提高了一步。团员最初二十余人,演员不足,演出时还需要团外的业余爱好者参加。后来,人数逐渐增多,达到四十余人,艺术力量也有所加强,中小型剧目可以自行演出了。但演出大型剧目,仍需外援。由于团里部分同志对京剧了解不多,需要学习,还新招收了十来个学员,因此,除研究和演出外,鲁艺平剧团还有很重要的教学任务。
  那年,戏剧系结业分配工作时,组织上决定让我去新成立的鲁艺平剧团工作。这在我思想上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因为我没有这种思想准备。我爱好京剧,也演出过一些京剧,受到观众欢迎,得到领导鼓励。但我不心甘情愿以演京剧为专业,因为那时候觉得,我参加革命,怎么能搞比较老的艺术种类呢。京剧是封建社会的产物,话剧才是新事物,再说我学的也是话剧呀。但组织上找我谈话,说搞京剧也是革命工作,党员要服从党的分配。我就服从了党的分配,也想通了,干啥不是干革命呀。况且,周恩来同志信中对我演出的鼓励,领导对我的重视,还有观众对我的肯定,那时候,确实是激励我的动力。从此,我结束了话剧专业的学习,开始了京剧专业的工作。
  鲁艺成立平剧团后,在延安专业搞京剧的成员就有几十个人了。我在团里当演员,在党内任支部委员。这段时间,除了还参加演出前面说的几个保留剧目外,我又主演了几个戏:讲何玉凤为父报仇、得配姻缘的《十三妹》,讲苏三被解到太原、王金龙三堂会审的《玉堂春》,讲赵艳容金殿装疯、绝胡亥纳妃之意的《宇宙锋》。我还跟别人联合主演了几出:讲甘露寺弄假成真、刘备娶孙尚香的《龙凤呈祥》,讲铁镜公主盗取令箭、杨延辉思亲探母的《四郎探母》,讲王桂英以亲子抵罪、放走沉香的《宝莲灯》,讲正德皇帝戏耍店女凤姐、封她为嬉耍宫妃的《梅龙镇》,讲杨三春陷害李奇、李桂枝为父雪冤的《奇双会》。这些戏,都是边学边演的。随着艺术实践的不断增加,我觉得自己的表演水平也逐渐有所提高。
  我们在延安演的《玉堂春》,不是以前的老版本,不是以“说戏”的方式教习的,而是王一达、石畅他们在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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