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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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九十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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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延安演的《玉堂春》,不是以前的老版本,不是以“说戏”的方式教习的,而是王一达、石畅他们在旧戏的基础上去粗取精,重新编排的。故事、人物都没变,但精致了许多。王一达吸收话剧导演手法,导演了这出戏。延安的京剧导演制就是始于这出《玉堂春》。京剧导演制的结果是,剧中人物不能由着演员自我表现、随便加词儿。这其实就是导演制的目的。几年后,毛主席从重庆回来,延安平剧院的人问他在重庆看戏了吗?他说蒋介石请他看了厉家班演的《十三妹》。又问,演技比我们的好吧?毛说,演技比你们的好,但演出风格没你们的高。他指的就是旧剧演员的舞台风格。
  毛主席爱看古装戏,每有演出,他总来看。有时,在演出之后,他会见全体演职员,并同大家一起吃夜餐。一次在杨家岭一个很小的礼堂,我们演出传统本子的《游龙戏凤》(《梅龙镇》)和《托兆碰碑》。《托兆碰碑》是讲杨继业被困两狼山、碰死在李陵碑的故事,里面有鬼戏。开演前剧团负责人罗合如说这戏有鬼的角色,毛主席在台下搭话:“上个把子鬼,没有关系嘛。”
  记得是1941年春吧,一个星期天,毛主席请延安几位主要京剧工作者,到他在杨家岭的家里去做客。我和我们鲁艺平剧团的阿甲、罗合如、陈冲、陶德康、李纶、石畅、方华,还有当时还在鲁艺实验(话)剧团工作、但经常协助演出京剧的王一达,和业余京剧活动的主要演员于陆琳,被邀请了去。
  那天毛主席特别客气。我们这些人里,好几个人抽烟。毛主席给他们递烟,都是双手拿着烟,一个人一个人地递。我们几个经常上台演出的人,叫什么名字,毛主席都很熟悉。在他会客的窑洞里,他跟我们聊历史,聊艺术,聊京剧知识及戏曲发展前途。我们惊讶地知道,毛主席对那些京剧流派、名角都挺熟悉的。他还请我们听了好多京剧唱片,梅兰芳的,程砚秋的,马连良的,生角的,旦角的,全都有,都是传统戏。在当时的延安,京剧唱片可是稀有的东西,我们大家都动手帮着摇留声机,听得非常高兴。印象中在听《鱼藏剑》时,毛主席说起人的感情问题。《鱼藏剑》是讲伍子胥吹箫遇吴公子光、推荐勇士专诸行刺吴王僚的故事。毛说的大意是,封建时代的人是很注重感情的,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就不这样了,金钱就是一切了。
  那天,在新建的中央办公厅楼三楼小会客厅,他请我们一堆人一桌吃饭,吃大米饭。那个房间挺大,周围好多窗户,摆了一圈坐椅。大家吃完了又聊。他把我们这几个人在杨家岭招待了六七个小时。那天江青也在,一直忙前忙后地帮他招待客人。当时还没有崇拜,但已经非常尊重革命领袖了。我们觉得,领导同志这么喜欢京剧,京剧就一定也是重要的革命工作了。那天我们有个同志曾问毛主席,我们唱平剧算是革命工作吗?毛说,怎么不算革命工作呢?你们为人民服务,当然是革命工作了。
  在鲁艺平剧团成立前后,延安演出了不下几十出京剧古装戏。其中有传统戏,也有新编历史剧。那些传统戏,我们没有剧本,都是从毛主席那儿借来的。毛主席有一套上海大东书局30年代初出版的《戏考》,是一部剧本汇刊,搞戏曲的人拿着有用。全延安就毛主席这一套,剧院想排哪出戏了,就跟他借,用完就还。通过古装戏特别是传统戏的演出实践,大家更多地熟悉了京剧的艺术规律,培养起了京剧演员、演奏员和舞台工作人员的队伍。这就为日后延安平剧研究院的成立做了必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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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延安平剧研究院,演出后江青给我提意见(1)
延安这里,有鲁艺平剧团活跃在京剧舞台上,还有中央党校等单位经常组织演出。同时,在晋西北抗日*根据地,有八路军120师的战斗平剧社,经常深入部队和城乡演出京剧,受到当地群众的欢迎。京剧工作显得越来越重要。1942年初,战斗平剧社奉命来延安演出,然后就没再回去了。因为中央决定,合并鲁艺平剧团和战斗平剧社,并从其他单位抽调人员,组建延安平剧研究院(即延安平剧院)。
  延安平剧院于1942年4月组建。成立那天,在延安最大的饭厅——大砭沟口的机关合作社,鲁艺平剧团和战斗平剧社举行大联欢,全体人员参加。毛泽东、朱德、陈云、彭真、邓洁等不少领导同志都来参加了,联欢后宣布康生兼任院长,邓洁是副院长。这是延安第三个专业京剧组织。我和鲁艺平剧团的全体同志一起,从此离开了鲁艺。延安平剧院设址枣园川里小砭沟对面的张崖村。在延安平剧院,我仍担任演员,也曾担任兼职研究员,还兼任过教员。
  延安平剧院选在同年10月10日,当时的国庆节那天,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举行正式成立大会。改由张经武当院长,柯仲平是副院长。从当天起,公演五天,招待延安各界人士。公演的剧目是《甘露寺》(即《龙凤呈祥》)和讲石秀查奸、扬雄杀妻的《翠屏山》。
  毛主席给延安平剧院题词“推陈出新”,这成为以后延安京剧工作的方针。延安平剧院搞戏曲研究的条件比较差,书都很少,就跟毛主席借书。他那儿书多。毛主席那套《戏考》,剧院还跟他借,还是用后归还。他说:“算了,送给你们。”后来就没还了。剧院还跟他借京剧的留声机唱片,后来都还他了。
  进入延安平剧院后,我学习和演出的传统戏,除了原来在鲁艺平剧团演过的外,还有:讲莫成代主死、雪艳洞房行刺报仇的《一捧雪》,讲侠盗女儿云鸾与丈夫战母亲、求祖母、闯出山寨的《得益缘》,讲邻村小姑娘与牧童对唱歌舞的《小放牛》,讲代战公主帮助薛平贵攻破长安、王宝钏为父求情的《大登殿》,讲匡忠力大开弓、陈秀英与之比武成婚的《铁弓缘》的“茶馆”一折,等等。我在以上几个戏里,都是扮演女主角。在为*“七大”演出时,我在《法门寺》里,还曾扮演过刘媒婆;在《大登殿》里,也扮演过代战公主。
  我还参加演出了著名的传统戏《四进士》。这个戏是讲,明朝嘉靖间的民女杨素贞,丈夫被人谋财毒死,自身被卖与布商杨春。杨春知情后代她告状。四位出京做官的新科进士,有三位在杨素贞案中贪赃枉法,只有一位接状明审,杨素贞得以雪冤。在演这出古装戏时,我演的女主角杨素贞在悲伤的剧情中行到半路上,我觉得头上太素,便趁进入后台的机会,给自己插了几个头饰,添了些色彩,又上台去接着唱:“听谯楼打罢了初更鼓响,不由人一阵阵泪落数行……”演出后,江青给我提意见说,那杨素贞走到半路上,哪儿来的那些花头饰插上?她提的意见是对的。半路上,又是悲情中,剧中人杨素贞不应该有插花打扮的心思。当时我年轻幼稚,光想着自己好看,结果不合剧中情理了。
  因为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要求文艺变成武器,延安平剧院演出传统京剧的目的,就已经不只是满足文化需求了,至少主观上是希望剧目能有现实意义。比如那时候觉得,《赤壁鏖兵》有统一战线的教育意义,《斩马谡》有反教条主义的意义,《宋江杀惜》有反麻木不仁的意义等。同时,剧院排演了些配合抗日宣传的新编历史剧。1943年秋开始,又陆续编演了一些反映现实和人民生活的现代戏。那时候坦白运动已进入后期,剧院里非常多的人都受了冲击,但工作照旧进行,演出照常安排。那时,我生第一个孩子后,参加演出了几个现代戏:张一然编剧、王一达导演的《上天堂》,张梦庚和肖甲编剧、王一达导演的《回头是岸》,张一然编导的《张学娃过年》,张一然编剧、牛树新导演的《醒后》。这几个戏里,我都演主要的或重要的女角色。其中《上天堂》最受欢迎,成为后来经常演出的保留剧目。

在延安平剧研究院,演出后江青给我提意见(2)
《醒后》那个戏,许多唱段采用的是河北梆子调儿。我从没唱过河北梆子,牛树新同志就教我唱,可我学不出那个味儿。他说:“没关系,多练练就行了。”那时,我很听话,叫我唱,我就唱;让我演,我就演。戏演得多了,我胆子也大了,唱得有味儿没味儿,都敢上台。演出《醒后》没几天,我在党校碰见了王鹤寿同志。王鹤寿同志当时在组织部工作,但是很懂戏,也很爱看戏。他看了《醒后》。那天一看见我,他就笑起来,说:“任均哪,你可把河北梆子糟蹋苦了。”把我说得笑个不停,也很不好意思。
  那段时间,除京剧外,我还参加过几次眉户戏、歌剧、歌舞和话剧的演出。我和我们延安平剧院的李纶、齐秀林一起,应边区师范学校的邀请,参加演出了他们组织排演的眉户戏《治病》。这个戏是钟灵编剧,李纶导演,我扮演女主角。一个外国人在延安看了这个戏的演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他后来写的文章里,还称赞这个戏。我又应中央党校三部(前马列学院)邀请,参加演出了他们组织排演的歌剧《红鞋女妖精》。这个剧是根据当时陕北农村发生的一件装神弄鬼的事件编的。周戈、苏一平编剧,金紫光作曲,周戈导演,塞克艺术加工,我在里面扮演女主角。一起同台演出的有周戈、朱丹、钟灵等。
  1944年和1945年,我在延安平剧院参加演出了新编历史剧《逼上梁山》和《三打祝家庄》。《逼上梁山》是中央党校部分教职学员集体创作、首先演出的,执笔编剧是杨绍萱,原执行导演是齐燕铭。然后延安平剧院复排演出,导演是王一达,我扮演林娘子。《三打祝家庄》的执笔编剧是李纶、魏晨旭、任桂林,执行导演是王一达、魏静生。这个戏里,我参加演的是“三打”,扮演乐大娘子。那时候,《三打祝家庄》从剧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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