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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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门三代-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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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曹雪芹的“足迹”
头一个晚上,胡德平带着我住进了香山樱桃沟顶头,一处僻静而又漂亮的小房子——“石桧书巢”。据说这一带曾是清初大学问家孙承泽的书屋旧址,相临的还有“鹿岩精舍”和“水流云在之居”等胜景。从入夜到黎明,山林之中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可以发出三种以上音节的啼叫声,真是惬意极了。惬意得都让我都找不着睡意。
  胡德平也爱山,我认识他之前他已在西山一带转悠了数年,相伴的是当年旗下老屋“抗风轩”的主人舒成勋老先生。那些年舒先生和胡德平一起,两人渴饮山涧水,累歇松荫下,攀则“振策”,归而依仗,竟把这沟沟壑壑都走遍了。不久胡德平著就《曹雪芹在西山》一书,书成于八十年代初,墨绿反白的双色封面,铅字印刷,装帧虽不甚考究,但激扬文字,潇潇洒洒,无人不说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
  我“介入”这宗美事儿的时候,其实已是胡德平西山考察工作的尾声,但我仍有幸陪伴他跑了不少的地方。如他曾带我反复地考察香山深处的“水源头”,那时候这里的山沟里尚能看见少许泉水,上可润喉,下可涤足,浑然是山野村夫的感觉。
  而后我们考察“元宝石”,这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坐落在山沟深处,因形似元宝而得名,只是这突兀的石头顶上平白无故地长出棵松树来,受日精月华,这松树的根茎竟将石头撑得齐刷刷裂开一道缝隙,此既当地传说中的“木石奇缘”。记得胡德平曾指点着巨石跟我说:曹雪芹写《红楼梦》有可能是受这“木石奇缘”的启发,他开篇所谈的“大荒山上,青埂峰下”说不定指的就是这里,当地人称此石的裂缝为“情根缝”,应该是“青埂峰”的谐音。
  我方才知道香山一带,竟有如此多的历史故事可以供人们去挖掘,并大多与那部千古巨著《红楼梦》有着丝丝的关联。
  

寻碑
不久,我们就从山上的“石桧书巢”,搬到了山下的小四合院“龙王堂”。住进了龙王堂里,就不能不提起我的另外一位农民学长兼朋友——严宽。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刚好是这位农民秀才名字的引申。想当年,严宽兄在“文革”最“热闹”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过当地著名的劳动模范李墨林,因此在四季青一带颇有“行侠仗义”的美誉。
  严宽较我更早就认识了胡德平老师,是德平最放在心上的朋友之一,这让我从刚认识严宽起,便不免产生了一点“醋意”。但是在某天晚上,听见严宽向胡德平“报菜名”似的说起他搜集整理出来的海淀附近的老旧字号名称,以及他就《红楼梦》中曹雪芹对西山一带的风土民情的“影射”所提出己见之时,始知他的学问原来十分了得。
  一日德平遣我们俩进山,探访在群山深处有个叫“挂甲塔”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块康熙年间的“禁碑”。我和严宽天不亮就出发了,背着干粮和饮水,翻过了不知道几座山梁,才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废村子。有位叫李阔亭的老人,带我们找到了那块被当作台阶的旧石碑,我用水壶里的剩水淋在碑面,渐渐露出来一段斑斑驳驳的文字:
  “山前龙脉之地,奉旨永禁开煤。若有光棍偷挖,立时解拿,按律治罪。康熙四十四年八月×日,西城兵马司勒石。”
  从这通石碑的碑文上,让我突然地想起来,两年前我去黑龙江满族地区考察时,在“穆尔查氏”的满文族谱中见过“西城兵马司”的字样。这些生活在黑龙江的满族人,大都是于乾隆九年的“京旗拨民”,乃当年京西的“护军”出身。以此便廓清了“红学”中“乾隆十四年以前,西山一带无八旗驻防”之说,对曹雪芹的“身世”,多少有些“佐证”价值。
  回到了龙王堂,我忙不迭地向胡德平“报功”,并结合东北考察的成果仓促地阐明了自己的“见解”,生怕被他人抢了先。我说:所谓“京旗拨民”,乃京师“生齿日繁”所带来的后果,正是当时的统治阶级面临的一大社会问题。“生齿日繁”所造成的乾隆年间的“京旗拨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盛世而衰”,曹雪芹一定是耳染目睹过的。因此,一个朝代的兴败,一部“红楼巨著”的形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说过我是“学什么像什么”,当年被胡德平点拨出的这么一丁点“火花儿”,或者是我个人对胡德平创建的“曹雪芹研究会”作出的些许“贡献”。
  我的观点是否正确,姑且不论。光这通石碑就先引起了大家十足的兴趣,于是在胡德平的带领下,百十号人马重新进山,靠肩扛手搬愣是把这好几吨重的石碑“请”了出来,立在了“旗下老屋”的旁边。
  那天的晚上,大家欢欢喜喜,举杯庆贺,胡德平在众人面前表扬了我。记得胡德平还给我们唱了首歌,唱的是五十年代的前苏联歌曲《英雄的夏伯阳走遍天涯》,唱着唱着,他就模仿指挥,在自己的两肩上使劲地一拍,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然后严宽起来唱了段京剧,我只记住了那高亢的一嗓子:“八月十五哇——月光——明——!”
  接下来我被推上场,借着酒劲儿,我想唱《嘎达梅林》,只唱了半句嗓子就“劈了”,有人叫道:“挂甲塔那边的狼来喽!”我被塞了一脖子的花生皮,嘻嘻哈哈地下场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地地道道的成为“红学”或者是“曹学”的专家了,日后我在这块学术阵地上栽了个“大跟头”,并不无缺憾地为这段生活画了个模模糊糊的句号,皆缘于我一向的自大妄为和爱出幺蛾子。
  

承认自己“简腹”
学术界向来讲究“百家争鸣”,以至于“曹学会”从创建伊始就不无非议,颇招来些学者的微词。有人还写了一首小诗,讥讽研究曹雪芹的所谓“西山学派”不过是些“简腹”之人。我当时好像不大明白这“简腹”究为何意,可能是指我们这些人的“肚子里没吗儿”,抑或是“傻×”二字的文言表述吧。当然就义愤填膺,伺机反唇,倒是胡德平自始至终保持着冷静和豁达。
  时过近二十多年了,我想说句公道话,那时候在胡德平麾下,聚于先前曹雪芹著书立说的黄叶村里的学人们,还真不是“简腹”之流。因观点略微有所不同就“开骂”,其“贬他”未必就能“树己”,真学坛之弊端也,何苦来哉?
  当年在这三环套月,远山近水的旗下老屋举办的学术研讨会上,您可以听到“曹雪芹”用吴侬软语梦释红楼;“乾隆爷”用京片子调侃“威宣壁垒,志喻金汤”的香山“演武厅”;《废艺斋积稿》的传承者闲来抖一抖“宝二爷”善画的风筝;沿着山间沟壑如果你仔细的话,偶尔可寻得几块暗表“林姑娘”的“黛玉煤石”……归去来兮我们再把这《红楼梦》细细地研读一回,区性个中滋味定是翻然不同。只可惜太多的“红学爱好者”,竟与八十年代中期这丰盛的“文化大餐”失之交臂。
  如果人们非要找出个把“简腹之人”的话,那我只好就自告奋勇了,其实在这一哨人马当中,唯我最孤陋、最浅薄。这里有事实为证:
  记得在卧佛寺的正北面,延山路径直攀登,有一个叫“马五寨”的去处,我随着胡德平在当地几位村民的带领下,顶着烈日进行“实地考察”,那一回可着实的把我给累惨了。这一带山路崎岖蜿蜒,荆棘丛生,一行人中就我最年轻,也就我最“”,还没到目的地,我先拉了胯,胡德平长我十多岁,却每每是他停下来微笑着等我,方知那些年来他的山可是真没白爬,攀登之路不以年少为先!
  到了山顶,趁大家歇息的时候胡德平问我:“你知道‘马五’是何许人也?”我气喘吁吁地说:“马五?我知道!不就是那个披着破皮袄,满世界放羊的主儿嘛。”胡德平就怒嗔道:“你情歌听多啦?那是《五哥放羊》。看来你不光得练爬山,还得回家给我看书去!”
  打这儿以后,我才知道这个该死的、让我在胡老师面前露怯的“马五”,敢情是后汉刘秀帐下的大将军。
  夜宿“石桧书巢”之时,我秉承胡德平旨意,认真地看书学习。看着看着,就又出幺蛾子了。那时候我还喜好金石篆刻,没有师承,就投机取巧,我曾听溥杰先生说过,皇族中有位“旧日王孙”,即著名的书画大师溥心 ,在画册页时常钤一枚叫“与木石居”的闲章,这会儿我想起来了,就产生了“创作冲动”,就以刀做笔,即刻制得阴文闲章一枚。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在篆刻上胡德平是“外行”,心想我糊弄糊弄他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把刻好的章子拿给他看。胡德平看罢还真挺高兴,说你这篆字刻的好坏我说不好,但这意境确实是不错,和我们现在的“居住环境”有些相像。我心说了:此乃溥儒之学术心得,能错得了吗?于是有点沾沾自喜。
  接着胡德平问我,你篆刻的这枚章子是“典出何处”?
  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天天跟一位“考官”住一起,这不是找残废呢吗?我支吾着不敢再瞎说了。胡德平就解释道:此意境应该典出《孟子。尽心上》,讲的是上古时期舜居于深山,与木石而居,与山中鹿兽为游的经历。讲完了他就看着我,我却不敢抬头,因为他镜片后边的目光忒厉害了,也属于“照妖镜”一类的眼睛。
  在一改大体力的翻山越岭为休闲性的看书学习的日子里,胡德平每晚都要整理材料,撰写文章。我则在一旁拿出我的“看家本领”,用满文粗翻些诸如碑文一类的零七八碎儿。实在翻不出来了,就在小院子里溜达,溜达出俩屁之后就又回屋里继续的苦思冥想。
  忽然地想“明白”了就拍案叫绝,以为有了“重大的历史发现”。胡德平耐着性子提醒我,做学问可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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