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筠竹,一岁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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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筠竹,一岁宦花-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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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多以为那话伤了小太子,矢口否认道:“不,殿下还在长身子,要多吃一些。奴才身强体壮,殿下即便长到三十、四十,奴才也抱得动。”
  小太子轻笑出声,偏头亲吻他青丝中的耳尖:“死的都能给你哄成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肆拾玖

  明亮火光下,有道目光比那烛火更为炽热,小太子无奈撇嘴,佯装没有察觉。近日来,徐多有意无意地频频向他投来视线,他知晓徐多仍惴惴不安,偏就是晾着他。
  徐多反复无常,小太子便怠于解释。果不其然几日之后,这人又变得一脸坦然,恢复成刚回宫时的模样,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同样的,也没有想起任何事。
  日光透过窗棂印在洁白的宣纸上,一抹灰色飞影于光斑上一闪而过,小家伙灵活得很,从门口飞了进来,两只爪子攀在徐多肩头。
  小太子伸出一根手指去摸它的头顶,灰寻抗拒地抬了抬一只爪子,灵巧地一扭颈,把脑袋蹭上主人的脖子。
  小太子讪讪收回指尖,向它的主人道:“徐多,带你见个人。”
  大安最得宠的皇太孙殿下尚未满独自建宫的年纪,便一直养于东宫永定殿内,由小太子亲自挑选的嬷嬷、婢女悉心照料。
  小太子从乳娘手里接过宗尧,掂了掂,微笑道:“宝贝,你又肥了。”
  徐多不经意地瞥了小太子一眼,展开双臂:“竹竹,奴才可否抱抱他?”
  小太子暗自诧异徐多竟能认出宗尧,甚至显得尤为亲密。见他情绪稳定不似作假,又隐隐有些惊喜,便把小肉球送到他臂弯中。
  宗尧一被徐多抱住就如同块牛皮糖黏在了徐多身上,巴着徐多的衣襟和发梢,又抓又挠。徐多双手夹住他的身子,把他举得高高的越过头顶,宗尧顿时咧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脸颊上两块肉挤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徐多跟着弯起眼,把他放下,稳稳抱住,晃了晃他的手臂,问:“尧儿看父亲在做什么呀?父亲是不是在看我们?”
  宗尧观察着徐多,似乎发现了新玩具,抬手去抓徐多的耳朵。
  他力气不小,又只会使猛劲,徐多歪着脖子,脑袋被他扯向一边。徐多耐心地与他“对话”,时不时发出些模仿他的儿声,他得到共鸣,“啊啊呀呀”地回应着,一时兴奋,就放过了已然通红的新玩具。
  徐多亲了亲他的脸蛋,夹着他凑近注视他俩许久的小太子:“让父亲也亲一下好不好?”
  宗尧变脸如翻书,两条肉腿在空中猛蹬。
  徐多把他收回怀中,用柔软的棉巾抹干净他的脸,笑道:“尧儿为什么哭?嗯?为什么不给父亲亲?”
  小太子听得十分尴尬,扯了扯徐多,道:“他听不懂你说的。”
  徐多闻言看向小太子,目光柔和地解释:“殿下要多跟他说说话,他才能明白大人的意思,也能快些学会讲话,早些开口叫父亲。”
  小太子受教,“嗯”了一声。
  徐多拖住宗尧的小肉臀,一大一小齐齐看着小太子,诱哄道:“宝贝,爹,爹——”
  宗尧这回认真学了,松开徐多的头发,两手朝前扑向小太子:“咿——”
  小太子面上发烫,倏地觉得自己也被徐多逗弄了,他红着脸道了声“乖”,横了徐多一眼。
  徐多显然比宗尧一板一眼的父亲放得开得多,先喂了他些辅食,随后陪着他躺在羊绒毯上。浑圆的皇太孙殿下滚了一圈便滚不动了,“四脚朝天”地瞎扑腾,徐多抓住他两只小脚丫,笑着往脸上贴了贴。
  小太子看了他们一眼,悄然走到外面,一名婢女附耳轻语,小太子点头,示意她可退下。
  “竹竹,你去哪儿了?”小太子刚重返殿内,便见徐多脸上的惬意全被紧张替代,似有些失魂落魄问向他。
  小太子回道:“父皇有事与本宫商讨,你留在这照看一会尧儿。”
  徐多捏紧了拳,无所适从地四处乱看。
  宗尧也停下捣蛋,坐在他右侧,学着他左看看,右看看。
  小太子失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徐多,道:“你看他。”
  徐多稍缓不安,口吻不由露出丝得意:“他很喜欢奴才。”
  “他早就与本宫说过了,”小太子轻拍了拍徐多的脸,“等本宫回来用晚膳。”
  ===
  “穆夫人请起。”
  小太子端详眼前女子,简单的装束衬托出其明艳容颜,她精致的外表与徐多不甚相似,小太子却能轻易地从她细微的举动里找出徐多的影子。
  “殿下可找到了治愈徐多的人选?”
  “本宫已派人去寻找各地武功高强人士,穆夫人稍安勿躁。”
  穆怀琴在皇宫内足足待满三月,日日翘首以盼。她睨着小太子,长叹一声:“可怜我儿对殿下痴心一片……”
  小太子淡淡道:“穆夫人多虑了。”
  小太子自认对穆怀琴问心无愧,且不提他既往不咎放过花漳岛众人,另一方面,即便穆怀琴是徐多生母,他也不认为这名在消失在徐多生命中二十余年、凭空出世的“母亲”有资格对徐多的人生指手画脚。他漠然道:“穆夫人若是没有其他要事,本宫早日安排你回岛。”
  “殿下想赶我回去,为何不让我儿亲自跟我说?”穆怀琴逼近他,“殿下不让他见我,莫非是怕他想起自己身份,从而放弃感情?”
  小太子觉得有几分可笑:“穆夫人何意?”
  “三十年前我嫁入齐王府,一年后产下齐王长子,他不叫徐多,他的本名是宗南。”穆怀琴面容扭曲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你和他在一起,生来就是不|伦。”
  小太子眉心一跳,他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道:“本宫的叔叔何至于落到进宫为奴的地步?”
  穆怀琴冷冷一笑:“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前去齐……”
  声音戛然而止,穆怀琴闷哼一声,被一股巨力猛然扼住咽喉。
  来人身着太监官服,双目赤红,面露疯狂。
  足底在地上拖出两道长痕,穆怀琴的背部狠狠撞上十尺外的树干。
  徐多一手化刀悬于她的头顶,一掌下去便能将眼前人一劈为二,语气既愤怒又凄怆:“为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穆怀琴一生刚强,从不向任何人示弱,此时却没有反抗,她似乎失去了痛觉,双手堪堪搭上掐在颈部的手腕,艰难地握着,断断续续道:“南,南,随娘回花漳岛,让舅舅,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徐多如遭重击,利刃滞于空中,穆怀琴眸中噙满晶莹,与他对望着,忽得,手掌又落下一寸。
  然而那掌最终没有劈下,徐多瘫软在草丛上,小太子把他扶起,面色沉静如水。
  威胁从身上抽离,穆怀琴缓缓回神,她发丝散落,颈上余留一道青紫,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小太子从徐多脑后拔出一根细针:“薛神医给本宫留的药,涂抹在银针上,如遇不测便刺入他的后顶穴,他会暂时失去神智与内力,三日后苏醒。”
  穆怀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小太子冷静道:“他会杀了你。”
  穆怀琴一噎,小太子不与她多谈,把徐多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朝东宫走去。
  “不孝子!”两人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穆怀琴狠狠跺脚,一拳击上树干,叶子簌簌而下,将她打扮得更为狼狈。她仿佛一个气急之下对着旁物撒火的少女,心中难受极了,恨南南不认她,恨南南瞎了眼,恨自己丢下南南。
  ===
  徐多安静地平躺着,双唇微微抿着,似是无法放松,又像因常常忍耐而养成的习惯。他长得很年轻,面上寻不着一根细纹,鬓角却藏着两根不易察觉的银丝。这样静静望着他,小太子仿佛也能从这张脸上看见陈旧岁月与漫漫余生。
  在徐多的臆想中,未来亦或是过去,这人都一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徐多常说会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而徐多对他的好不是盲目跟从,并非予取予求,而是相依相伴。
  徐多在他身边画了个圈,慢慢筑起一道无形的墙,从他自以为坚强的年纪起,那堵墙就是他如影随形的依靠。徐多说他没变,那是因为朝夕相处的人难以发觉对方的变化,是因为他早已无法不去依赖徐多。
  所以他宁可不要治好他,宁可徐多是个傻气的糊涂蛋。
  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徐多的唇瓣,忆起十几年前他命徐多教他武功,徐多就是这幅可怜又不屈的模样。他不禁一哂,心想这人还是那么幼稚,果然还是喜欢“十年后”的徐多。
  “徐多。”小太子轻声唤着双目紧阖的那人,他想说没事的,你是疯子也没有关系;又想说本宫决定好了,本宫给你选择的机会。脑中天人交战,矛盾到开不了口。
  “奴……才在。”良久,已深陷昏迷的人突然张了张嘴。
  小太子身子一震,他心跳极快,小心地唤道:“徐多?”
  “奴才在。”话音落毕,少顷,徐多小声又清晰地回道。
  倏忽鼻子一酸,眼眶逐渐开始发烫,喉结上下动了几次,小太子哑声道:“徐多徐多……”
  徐多无知无觉,单调而迅速地重复:“殿下,奴才在……”
  小太子猛咳一声,忙捂住嘴。
  “……殿下?”睫毛抖动,语调有了轻微起伏。
  徐多蓦地惊醒,他感觉到一颗湿润滴在面庞,随后又是一颗,仿佛天上落下滚烫的雨。
  他急得拼命挣扎,可无论如何挣动,从外表看来都只是身体微弱的颤抖:“殿下?殿下,你在哪?……殿下?奴才起不了身!”
  浑浑噩噩中,他的手似乎触碰到一个带着体温的软|物,安下心来,温柔地抚慰着那物事:“竹竹,奴才在这……”
  小太子一口气喘不上来,死死屏住呜咽。他看着徐多不能动弹的指尖颤动着,似是一点点摩挲着一块软枕的角。深湖般的眸子登时决了堤,泪水泛滥成灾,止也止不住。被濡湿的手在虚空中抖了几下,伸出一根指,点在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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