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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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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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伟忙说:“乐兄,你的时间可以等,调函,我有备用,至于劳而无功,正如乐兄所讲,尽到一个共产党员责任,于心无愧,也就对得起自己良心和养育我们的人民,只是,你的身体?”

  “身体顶得住。”老乐满意的点点头:“路远,还有交通工具问题……”

  “不瞒乐兄。”张伟忙说:“这里某部驻军首长,会全力支持。”

  老乐一听:“得,看来二位万事具备,就只欠我这‘东风’了,去。”

  老乐带着张伟、田光,坐着部队越野车,直奔当年那个关押地。开始进山,还见无际云海,漫山林木,高悬的飞瀑,神奇的巨峰,宏阔的石林,寥落村舍,几缕饮烟,自然风光有惊世之美,鲜为人知。愈往前行,形势逆转,车忽上忽下,左驶右拐,或跌入谷底,或爬上山巅,或淹入暗角,或没入林中,崖壁陡峭,崎岖危峻,险象环生。张伟、田光虽见多识广,在太行山里多年,也从没遇到过如此境界,要不是时间所迫,真想弃车步行。眼见山重水复,无路可进,穿过一线天,眼前豁然一片开阔地,周围山深林密,万倾无波,环山俨然,兔奔鸟鸣,一派沉寂。作为内行人的田光,真佩服当年选址者良苦用心,交通闭塞,人烟罕至,到近前,面目全非,连老乐都几乎辨不出来,怀疑自己记忆与判断,转了半天,在个林木密布的山凹里,终于出现了他似曾相识的楼房,三人才长长嘘了口气。

  张伟、田光不由冷汗直冒:要不是老乐引路,他们说啥也难找见。

  停车后,在二楼找见这里头头,田光忙把调函交给他,这人看了半天,才吐出句话来:“有这么个人,只是,怕说不出什么。”

  三人一听此人还在,齐惊喜地:“为什么?”

  地处这么个深山僻壤,与外部尔虞我诈世界迥异,这头头看似老实敦厚,沉默了会儿:“把他押送这里,一扔就是十七、八年,没人提审,更没人过问,反正我来到这儿——对三位说句掏心话,凡有点门路,谁肯在这人烟罕至地方当犯人头儿,何况他一呆就是一二十年,连真名实姓都不允叫,早犯了傻,我是*中站错队被贬来的,多年了,从没见他说过一句话,接任时,谁也没给交待,他到底是啥事儿,连个档案都没有,上级领导不交待,我去问哪路神?”

  三人对这头儿既同情,又对疑犯有些失望,一时无话,面面相觑。

  “我们可否单独见见他?”田光试探地问。

  “可以。”头儿爽快答应,随之又无奈地:“也许,你们会失望的。”

  趁头儿去带人之隙,田光笑对老乐:“正象这头儿讲的,怕连他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我想,要破‘东吴’兵,还需‘东吴’人,他一进屋,你来个直呼其名,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也许能把他‘震醒’,以乐兄之见……?”

  老乐哈哈笑了:“我只怕早没了此人,既然还在人间,一个大活人,总要开口,提起我的名字,也许会引起他无限感慨和回忆,来前对他家作了调查,我想是把难得的钥匙。”

  三人说着,头儿引着在两个看守羁押下带来的人,此人看去,外貌不比在坐三位小,腰弯背驼,核桃似脸上,刻着逝去岁月印记,一双无神的眼,情思恍惚,沮丧颓然到了全麻木状态,走路都有些步屣维艰,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据老乐讲,他今年也才四十岁,形相与年纪的反差,除精神上折磨,大概还有常年累月在这深山野沟里劳动和闭塞不无关系吧?

  田光为创造个缓和气氛,让头儿和看守退去,老乐威严而亲切地:“原彪,可还记得自己名字?”

  原彪一怔,多少年来,除了代号,有谁叫过他一声名字?连他都陌生了,老乐这一叫,身不由己哆嗦了下。心理防线的瓦解,岂能逃过老乐及田光敏锐目光?

  老乐平静地:“我们来前,看了你的父母及妻儿,父母对你的失踪,曾四处寻找,你的儿子已十八岁了,叫原形,大概不知道吧,是你犯事后五个月出生的,至今不清楚他父亲模样。”

  原彪麻木的脸抽搐了下,心中蓦然一动,似头号特大新闻,先是神迷心醉般呆痴了阵,两眼终噙满泪珠。

二十二 穷途末路   山重水复偶逢张伟  一追到底    柳暗花明终得“狐子” 100
看看攻心战奏效,老乐似在闲聊:“你妻子是难得的贤妻良母,至今未改嫁,仍在等你,她相信,你总有回家的时候……”

  原彪终于开腔:“你、你们想知道啥,问就是了,我、我求求,别再这么折磨我行不行?”

  缺口既打开,老乐说:“原彪,你抬头看看,可还认得我?”

  原彪不自觉地瞟了他眼,摇摇头,忙又低下去。

  “我姓乐。”老乐似在自语:“是啊,十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年,当时你还是个小青年,常去我办公室找烟抽,转眼,我老了,没想人到中年天入秋,你比我老得还快。”

  原彪又是一震,记忆的闸门终于开启,不自觉又瞟了老乐一眼,终于认出来,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谁也没惊动他,田光点了支烟递过去,他似宝贝般贪婪地抽了几口,怜惜地看看愈燃愈短烟蒂,只怕瞬间消失。大概这十八年没再抽烟原故吧,吸得津津有味。田光看在眼里,索性将张伟带的大前门扔给了他一盒。等他哭过,抽足,老乐说:“怎么,该想起来吧?”

  原彪忙乱地点点头:“你们要问啥,说吧,我以为早把我忘了,扔在这深山野沟里,不管不问,一扔就是一二十年,罪再大,定罪也有时限,为啥连我的名字,都让从地球上消失了。”

  老乐调侃道:“名字消失不无好处,要是身体从地球上消失,怎对得起睡思梦想父母和未见面的儿子?”

  这一说,原彪又失声痛哭。

  直到他停止哭泣,老乐仍似叙旧,心平气和:“原彪,你曾是我们一名公安战士,在我印象中,工作还挺不错,性格也开朗,有种少年不知愁的心态,代人受过,一晃半生,你不觉得是在虚度年华?我没记错的话,你在高中还是个优等生,可曾记得‘不知明镜里,何日添秋霜’这两句诗,时间老人是无情的,不会因自己愿望而停顿,何苦为他人不可告人目的,毁自己一生大好时光?”

  张伟、田光真佩服老乐审问艺术,这种攻心战,步步紧逼,怕要比拍桌训斥强百倍,火候不到,决不揭盖,定要他瓜熟蒂落。

  其实,原彪犯案后,正自我陶醉,想入非非之际,一副手铐惊醒了他的迷梦,令他揪心,让他痛心,更使他狐疑,既铸成大错,泼水难收。开始,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还沉迷于遐想之中,冀望指使他的人营救,随着时间推移、流逝,幻想终归破灭。此时,他有些歇斯底里了:“我早想交待,是死是活讨个说法,往这里一扔,有谁问过一句?”

  田光见火候已到:“我们就是为你负责而来,当时为啥要杀死阎罗?”

  “有人让我干的。”

  “谁?”

  “王谦。”

  ‘王谦?!’张伟、田光心里一怵。这王谦是原汇江书记,后调省城,如今仍是灸手可热人物,赖青一伙后台。

  田光不动声色:“为什么?”

  原彪终敞开心扉,茫然地、他的倾诉就象梦呓,滔滔不绝:“不清楚,我的工作还是人家招来,一次给我暗示,阎罗罪大恶极,谁要处死他,是个难得立功机会,出于对阎罗阶级仇恨,也为了立功,刚参加工作,不懂法,现在想来,只怨自己趋炎附势,便趁看守之机下了手。”

  老乐问:“为啥当时几次审问,你不交待?”

  原彪痛惜地:“出事后,王谦利用职务之便,再三个别交待,我触犯了法律,切不可说他有言在先,以便设法营救,为此,还塞给我一笔钱,被告知,他正在活动,用不了多长时间,保我没事。谁、谁知,扔到这深山野沟,王谦又不知去向,让我背多年黑锅,再无人管,真是生不如死。”

  老乐说:“清楚王谦让你除掉阎罗真实意图么?”

  原彪摇摇头:“不知道。”

  张伟问老乐:“王谦当时担任什么职务?”

  “一个科长,不久就调外地了。”

  一切真相大白,王谦、赖青、刁锋是一个团伙,王谦背后还有何方妖魔?怕来头不小,不然,他杀人灭口后,迅速调往外地,青云直上,看来,其背景可不是一般鱼鳖虾蚧。

  三人交换下眼神,老乐说:“原彪,把你隐藏到这里,虽吃了些苦头,可保住了性命,你想过没有,王谦会放过你?怕早当了灭口牺牲品。”

  他哭了,沉痛地:“开始,还等着他来救我,后来,我终于明白,给人家当枪使了,说句心里话,做梦都怕见到他。”

  老乐又恢复了乐观神态,哈哈大笑:“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才把你隐藏到这儿,只有我和老狱长知道,实对你讲,你对外面世界怕不清楚,把你送来不长,老狱长被打成右派,心中不服,自杀身亡,我靠边站了几年,后又下去搞了几年四清,回来后也曾想解决你的问题,不想,*起,我一住学习班多年,这不,刚恢复工作,就来了。原彪啊,我还真羡慕你这世外桃源生活呢。”

  老乐一顿调侃,说得原彪脸上露出难得笑容。随之,迫不及待地:“乐领导,我啥时能出去?”

  张伟、田光见老乐对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对方心态演变,把握得严谨缜密,诠释和驾驭能力,使他俩受益匪浅。

  老乐不无自嘲地:“我现在不是什么领导。”他与张伟、田光交换了下眼神:“按说,杀了个罪大恶极反革命分子,又是代人受过,虽触犯法律,即使判刑,也早超期。不过我认为,你现在出去,不会比这里更安全,为了对你负责,还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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