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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画坛：江山酣梦有人来（1）
一
历时九十来年的元代，是中国第一个由少数民族统治中央政权的封建王朝，毋庸讳言，北方蒙古民族虽然勇猛剽悍，但文化艺术水平却大大落后，他们的统治不可避免地对“南方”文化艺术的发展有所扼杀、破坏和限制，苛刻的人，说其造成了一次“文化大倒退”，倒也不算言过其实。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遗憾，退退进进，进进退退，中外史上这种现象也不鲜见。
显然，要说考试，北方人总考不过南方人（这一点北方人也不要太自卑，有一种说法是南方人的聪明，除了山清水秀温度适宜之外，跟南北人种“杂交”有关，历史上至少有过东晋南迁、宋人南迁等大的人口迁移，得意使南方人的“品种”渐趋优良，而南人很少北迁，所以北方人逐渐就聪明不过南方人了），所以元初蒙古贵族不由分说地废除了科举制度，画院制度就更没人提了。不仅如此，北方人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还大体上从北向南，将人群分为四等，依次是蒙古、色目、北人、南人，南人最低等，地位最贱。这一下，不但让南方文人“学而优则仕”的美梦破产，还有点被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意思。没有了出头希望的文人们，似乎也只有流落江湖、隐匿山林一条路了。能写诗的写点诗度日，擅吟词的弄点词休闲，但也不能乱写，还得小心流露出“反元情绪”而被举报。
会画画的好点，绘画的“阶级性”不显，既能抒发情怀，又能相对平安无事，所以文人从事绘画的多了起来，文人画也就水涨船高，愈发显得突出了，有人揶揄说“最没文化的朝代造就了文人画的兴起”，此言十分打趣。既然文人们对人、对事都心怀不满，那就画山水吧，所以，人物画、纪实画萧索下去，山水画却兴盛了起来。那些精工富丽的花鸟画呢，也不太符合画家们的萧索心情，所以表现清淡、高洁的梅、兰、竹、菊、松，于是热门起来。这，大约便是元代，特别是元初的绘画基本形势。
当然，清山还在，绿水长流，“贱人”也是人，仍还活着，活着就想做点成绩。再说，水平这东西，唐宋上去虽然很难，元代下来也不容易。到了元仁宗和文宗时期，文化艺术又逐渐被重视起来。所以，元代的绘画水平仍然很高，成就也历历可数。总的来说，文人以吐露胸中块垒、寄托情怀，在元代蔚然成风，给中国绘画史带来了以文人画为主流的重要转折。意外的收获，是元代南北一统、疆域扩大，又给各民族间美术交流带来了机会，涌现出一批酷爱中原传统书画的少数民族美术家，高克恭就是其中一位代表。
生于1248年，卒于1310年的“色目人”高克恭，回族，年少而赋天才，因工作关系与赵孟罱嵯律詈裼岩辏苷杂跋欤允榛男巳び肴站阍觥Ｒ胩岣咭帐跛剑匦敫市谋恢性帐醮乘巴保馐遣灰酝持握咭庵疚频摹８呖斯谱魃剿⒛瘢乇鹣舶础⒚总阑纾砻嬖蒲塘鞫庞兄拢下扇缡蝗弧Ｋ哪裥紊窦嬷兀赂咔逍悖鋈艘獗恚粗衲馊耍烊餍阊拧Ｕ悦项称其“人品高格，胸次磊落，故所作看似游戏，却能不流于俗格”。
元初画坛上流传着“南赵北高”的说法，将南方赵孟詈捅狈礁呖斯嗵岵⒙郏馑捣ê苡小懊褡逋沤帷钡囊馕叮贤持握呶榷ㄉ缁岬男脑浮Ｕ悦项的被重视，更有政治意义，他是赵宋皇室后裔，却甘心在元为官，不知是出于无奈，还是境界无比超越。有趣的是，元代画家们，不论北人南人，都提倡复古，看不上南宋腐糜工致、争奇斗怪的画风，主张回归古意，回归汉唐和北宋传统。如果说苏轼是文人画的前辈提倡者，那么，诗书画印、音乐文学无所不精的赵孟睿蚩伤闶窃谝晃晃娜嘶笫ΑＫ氖榉ㄔ诤笫老碛写竺小罢蕴濉敝疲幕婊宋铩⑸剿⒒瘛奥恚阅细吖拧⑵仙硌锼娜怂怠坝刑迫酥露テ湎耍兴稳酥鄱テ溽睢薄Ｎ蘼廴绾危悦项文字书画中表白清高的意趣，向往自由的情感，寄托书生人生意气，同社会文化艺术界流行的风气，相互影响，轰轰隆隆地推动着似乎不可逆转的文人画风。
元代画坛：江山酣梦有人来（2）
二
因为北方统治政权并不淡漠宗教，所以元代的宗教绘画、雕塑壁画等都比较热闹，也为后世留下了不少民族文化遗产。元代的花鸟画，也有新的发展。钱选、陈琳、王渊、张中等人，变宋“院体”工丽细密的设色花鸟，为清润淡雅的水墨花鸟、淡彩花鸟。其中的钱选，在元代早期画家中可算是赵、高以外的顶级人物，他的画曾被视为“吴兴三绝”之一被人搜罗，早年他画的“八花图”神妙无比，引起无数人群起效仿，却无人达到他的效果，据说他自己后来也不能重新画出，原因是饮酒过度，手指哆嗦力不从心了。还有记载说钱选对白颜色的运用有独特心得，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因为绘画一般是在白纸上画，黑墨挥洒，所以白颜色一向少人问津。另一位大画家王渊，综合成就似乎在钱选之上，山水学郭熙，花鸟学黄筌，号称笔法“皆师古人，无一笔院体”。
现代人司空见惯的梅、兰、竹、菊四君子，以及松、石、荷、雪等题材，主要是被元代画家们开始慧眼相中、重点“培育”的，终于得以在中国画中大面积出现，后世几至“泛滥成灾”。尽管如此，追究起来，这里面还是相当有人文内涵的，那梅花凌寒而开，兰花香而不艳，竹子气节刚直，菊花傲霜吐香，松树挺拔高洁，石头坚硬难犯，都与以君子自喻的文人们气息相投。于是，王冕的墨梅、管道升的兰竹、李士行的竹、钱选的菊、曹知白的松等，都翘然而出。李衍、柯九思、顾安、赵孟睢⒏呖斯А⑽庹颉⒛哞墩庑┗遥及阎袷魑吮氏轮叱Ｌ獠摹Ｔ偌由显婊嫔峡即罅砍鱿痔馐窗稀⒄孪杏。娣缟献⒅丶蛞荩非笊裨希此绞⑹椤⒒⒂〗幌嗷杂场Ｎ娜嘶牡浞斗绺瘢链诵纬伞Ｕ饫嗷液妥髌罚蛑币丫辉偈俏耍鸦媸伦魑艘恢秩松非蟆⑸实男梗酥址缙嘌佣嗄辏纬闪思崛筒槐涞墓常两窳嗖凰ァ�
元代人物画相对寥落，但也出现了一些具独特面貌或较高水平的画家，如何澄、齐贯道、任仁发、张渥、颜辉、王铎等人。此外，王振鹏、李容瑾、朱玉等人，用笔工整细密，构图设物，折算精确，为元代界画名家。在书画鉴藏和著述评论方面，元代远不如宋代活跃。不过，皇帝既然富有天下，皇宫里藏些书画也是理所当然的，元内廷先后设立过“奎章阁”、“文宣阁”、“端本堂”，用以收藏书画。元代的私人收藏也颇可观，毕竟社会上流通的艺术作品很多，收藏者们喜欢在画上留下自己的鉴藏印记和题跋赋诗等，俨然也成时代风尚。元代的传世作品因为年代相对较近，也比宋代要多，几乎所有著名的画家，都有真迹存到现在。
三
元代山水画成就最为突出。初期以钱选、赵孟睢⒏呖斯恚绺窀饕欤炊家桓哪纤卧禾宸缑病Ｖ泻笃诔鱿炙拇蠹遥戳⑸剿路纾罅稚剿场Ｆ渌剿乙膊簧伲性蹲诒彼卫睢⒐⒔д悦项的曹知白、唐棣、朱德润；远宗五代董、巨，近受赵、黄、高影响的盛懋、陆广、马琬、方从义；南宋画风虽被诟病，但仍有学马远、夏圭的孙君泽出现。
由于元代山水画蒸腾着一派文人气息，虽然我们可以感慨五代北宋那种披荆斩棘的粗犷生猛已不复多见，但元代山水画家依然繁茂丰盛，为后世献上了令人瞩目的批量极品。其中代表，便是鼎鼎大名的元四家。他们都活动于元代中晚期的江南，黄公望（1269年~1354年）、王蒙（？~1385年）、倪瓒（1302年~1374年）、吴镇（1280年~1354年）。他们在生活上都讲求清高，愿与“深山野水为友”，在艺术上追求“春林远岫云林画，仪态萧然物外情”的清淡幽寂，并为此各逞其才。
所绘《富春山居图》得到“画中《兰亭序》”之誉的黄公望，其事迹本书有专文叙述。王蒙，赵孟钔馑铮錾砉僭保魃剿悦芴寮ぃ季殖涫担峁贡ヂ帽识啾洌宸ǚ岣唬坑辛ψ鳎裰匾皇薄Ｋ幸环肚灞逡油肌罚幻鞔洳谱觥傲δ芸付Α保来嘶疤煜碌谝弧薄�
倪瓒出身富豪，潇洒脱俗，文采风流，为无数后人羡慕。曾弃家出走二十年，即对“政府”不满，又反对农民起义，孤高自傲，人称倪高士。有人总结他的山水画，说他喜欢作两岸一水式构图。他的作品经常不绘人物，笔墨精粹，简远平淡，具有超尘绝俗的韵味，被视为元画逸品的代表。关于逸品，很有意思，自从唐代张怀瓘提出绘画“神、妙、能”三品评定法后，又有人提出了逸品之说，结果逸品的排名成了争议问题，有的人把逸品排在神品之前赫然第一，有的人却把它放在能品之后俨然最后。笔者的看法，是排在神品之后，妙品之前，名列第二。吴镇，据说出身清寒，不求闻达，却潜心绘画，孜孜绘艺。所作山水、人物、花鸟，以湿笔见长，粗头乱服，淋漓浑厚，而淳朴天真，充满野逸之趣，以寄托自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