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治学·写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读书·治学·写作-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令人吃惊的是,到了今天,竟还有少数学者,怀抱“科学”的尚方宝剑,时不时祭起了“科学”的法宝,说我的说法不“科学”,没有经过“科学”的分析。另外,还有个别学者,张口“这是科学”,闭口“这是科学”,来反对中国的医学,如针灸、拔罐子等等传统医疗方法。把中国传统的东西说得太神,我也无法接受;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经过国内外多年的临床应用,证明有些方法确实有效,竟还有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死抱住他所谓的“科学”不放,岂不令人骇异吗?
  其实,这些人的“科学”,不过是西方的主要在近代发展起来的科学。五四运动时,中国所要求的“赛先生”者就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位“赛先生”确实获得了一部分成功,获得了一些真理,这是不能否认的。但是,通向真理的道路,并不限于这一条。东方的道路也同样能通向真理。这一个事实,才刚露出了端倪,还没有被广大群众所接受,至于后事如何,21世纪便可见分晓。。 最好的txt下载网

我的义理(2)
一些具体的想法一些具体的想法
  同我谈到的“我的义理”有一些联系的是我的一些具体的想法,我希望这些想法能变为事实。
  我在下面把我目前所想到的一些具体的问题和做法加以简略的介绍:
  关于汉语语法的研究
  世界语言种类繁多,至今好像还没有一个为大家所公认的“科学”的分类法。不过,无论如何,汉语同西方印欧语系的语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类语言,这是无论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然而,在我们国内,甚至在国外,对汉语的研究,在好多方面,则与对印欧语系的研究无大差异。始作俑者恐怕是马建忠的《马氏文通》。这一部书开创之功不可没,但没能分清汉语和西方语言的根本不同,这也是无法否认的。汉语只有单字,没有字母,没有任何形态变化,词性也难以确定,有时难免显得有点模糊。在五四运动期间和以后一段时期内,有人就想进行改革,不是文字改革,而是语言改革,鲁迅就是其中之一,胡适也可以算一个。到了现在,“语言改革”的口号没有人再提了,但是研究汉语的专家们的那一套分析汉语语法的方式,我总认为是受了研究西方有形态变化的语言的方法的影响。我个人认为,这一条路最终是会走不通的。
  汉语有时显得有点模糊,但是,妙就妙在模糊上。试问世界上万事万物百分之百地彻底地绝对地清楚的有没有?自从西方新兴科学“模糊学”出现以后,给世界学人,不管是人文社会科学家,还是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家,一个观察世间错综复杂的现象的新的视角,这对世界文化的进步与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因此,我建议,汉语语法的研究必须另起炉灶,改弦更张。
  中国通史必须重写
  从历史上一直到现在,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最重视历史的民族是中华民族。从三皇五帝一直到今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长达几千年的时期内,我们都有连续不断的历史的文字记录,而且还不止有一种,最著名的是《二十四史》,这是举世闻名的。我们每一个朝代都有断代史。正史之外,还有杂史。至于通史这种体裁,古代我们也有,司马迁的《史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都有通史的性质。我们决不敢说,这些史籍中所记录的全是事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中华民族是一个颇为实事求是的,没有多少想入非非的不着边际的幻想的民族,却也是大家所公认的。
  近代以来,一些学者颇写了些《中国通史》之类的著作。根据丰富的历史资料,而观点则见仁见智,各不相同。这是很自然的事。这些书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读者的欢迎。新中国成立后,大力提倡学习*主义。这事情本身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可惜的是,五六十年代我们所学的相当一些内容是“苏联版”的、带有“斯大林的印记”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其中当然包括历史研究,都受到了感染。专以中国通史而论,历史分期问题议论蜂起,异说纷纭,仅“封建社会起源于何时”这一个问题,就争论不休,意见差距超过千年,至今也没有大家比较公认的意见,只好不了了之。我真怀疑,这样的争论究竟有什么意义。再如一些书对佛教的谩骂,语无伦次,连起码的常识和逻辑都不讲。鲁迅说,谩骂不是战斗。它决不能打倒佛教,更谈不到消灭。这样的例子,我还可以举出一些来,现在先到此为止吧。

我的义理(3)
在当时极“左”思想的指导下,颇写出了几本当时极为流行的《中国通史》,大中小学生学习的就是这样的历史。不管作者学问多么大,名气多么高,在教条主义流行的年代,写出来的书绝对不可能不受其影响,有时是违反作者本意的产品。有人称之为“以论代史”,而不是“以论带史”。关键在于一个“论”字。这是什么样的“论”呢?我在上面已经指出来过,这是带有前苏联印记的“论”,而不一定是真正*主义的“论”。历史研究,贵在求真,决不容许歪曲历史事实,削足适履,以求得适合某种教条主义的“论”。
  因此,我主张,中国通史必须重写。
  另外还有一些情况,我们必须注意,一个是中国历史长短的问题,一个是中国文化发源地广袤的问题。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过去写通史,觉得最有把握的是,最早只写到商代,约公元前17世纪至11世纪,在《古史辨》派眼中,夏禹还只是一条虫,遑论唐虞,更谈不到三皇五帝。这样我们的历史只有三千多年,较之埃及、巴比伦,甚至印度,瞠乎后矣。硬说是五千年文明古国,不是硬吹牛吗?然而,近年来,由于考古工作的飞速进步,夏代的存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也给禹平了反,还他以人形。即以文字发展而论,被称为最古的文字的甲骨文已经相当成熟,其背后还必有一段相当长的发展的历史。我们相信,随着考古发掘工作进一步的发展,中国的历史必将更会向前推断,换句话说,必将会更长。
  至于中国文化发源地的广袤问题,过去一般的意见是在黄河流域。现在考古发掘工作告诉我们,长江流域的文化发展决不可轻视。有的人甚至主张,长江早于黄河。不管怎样,长江流域也是中国文化发源地之一。这只要看一看《楚辞》便可明白。没有一个比较长期的文化积淀,《楚辞》这样高水平的文章是产生不出来的。长江流域以外,考古工作者还在南方许多地区发现了一些文化遗址。这一切都说明,过去只看到黄河流域一个地方,是不够的。今天我们再写历史,决不能再走这一条老路。
  因此,我主张,中国通史必须重写。
  中国文学史必须重写
  在20世纪以前,尽管我们的正史和杂史上关于中国文学的记载连篇累牍,可是专门的中国文学史却是没有的。有之,是自20世纪初期始,可能受了点外来的影响。在新中国成立前的几十年中,颇出了一些《中国文学史》,书名可能有一些不同,但内容却是基本上一样的,水平当然也参差不齐。连《中国文学批评史》也出了几种。
  新中国成立以后,四五十年来,更出了不少的文学史,直至今日,此风未息。应该说,对学术界来说,这都是极好的事情,它说明了我国学术界的繁荣昌盛。
  但是,正如可以预料的那样,同上面讲到的《中国通史》一样,《中国文学史》的纂写也受到了极“左”思潮的影响。中国的极“左”思潮一向是同教条主义、僵化、简单化分不开的。在这种思想左右下,我们中国的文学史和文艺理论研究,无疑也受到前苏联很大影响。50年代,我们聘请了一些苏联文艺理论专家来华讲学。他们带来的当然带有苏联当时的那一套教条,我们不少人却奉为金科玉律,连腹诽都不敢。前苏联一个权威把极端复杂的、花样繁多,然而却又是生动活泼的哲学史上哲学家的学说,一下子化为僵死、呆板、极端简单化了的教条。可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这就是我们研究中国文学史以及中国历史上文艺理论的一个指针。在这样的情况下,文学史和文艺理论的研究焉能生动活泼、繁荣昌盛呢? 。。

我的义理(4)
在外来的影响之外,还有我们自己土产的同样贴上了*主义标签的教条主义的东西。不错,文学作品有两个标准,政治标准和艺术标准。但却不能只一味强调政治标准,忽视艺术标准。在其时,一般的中国文学史家,为了趋吉避凶,息事宁人,就拼命在第一条标准上做文章,而忽视了这个第二条艺术性标准。翻看近四五十年来所出版的几部部头比较大、影响比较大的《中国文学史》或者有类似名称的书,我们不难发现,论述一个作家作品的政治性或思想性时,往往不惜工本,连篇累牍地侃侃而谈,主要是根据政治教条,包括从前苏联来的洋教条在内;论述这位作家的思想性,有时候难免牵强附会,削足适履;而一旦谈到艺术性,则缩手缩脚,甚至了了草草,敷敷衍衍,写上几句倒三不着两的话,好像是在应付差事,不得不尔。
  根据我个人的浅见,衡量一部文学作品的标准,艺术性绝对不应忽视,甚至无视,因为艺术性是文学作品的灵魂。如果缺乏艺术性,思想性即使再高,也毫无用处,这样的作品决不会为读者所接受。有一些文学作品,思想性十分模糊,但艺术性极高,照样会成为名作而流传千古,李义山的许多无题诗就属于这一类。可惜的是,正如我在上面说过的那样,近几十年来几乎所有的文学史,都忽视了作品艺术性的分析。连李白和杜甫这样伟大的诗人,文学史的作者对他们的艺术风格的差异也只能潦草地说上几句话,很少有言之有物、切中肯綮的分析,遑论其他诗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