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都说小兰仙天仙般的漂亮,我怎么会说不呢?”
小兰仙婚后社会上正流行买私房,钱少的就买老公房,母亲做主把老公房卖了,彻底脱离过去。买家当然也不全盘接收过去,再从荷包里挤些钱,非但把自来水管正式通上水,还装备齐全各式现代化家居的管道,如抽水马桶。故地重游,某些先行的老公房换了蓝绿的铝合金门窗,有些还装了空调,各种线路与管道把简单的生活插得琐屑而繁复。小兰仙有钱,陪嫁之一就是繁华地段一套全新公寓,原木地板,吊顶天花板,甚至还有台立式钢琴,这倒是勇哥的孩子淘汰下来的。
小兰仙不久便生了个女儿,人人都说漂亮。不瞎,也不傻。小兰仙曾帮哥哥在摊位上打点,算账算不清楚,但能看小偷,尤其是招牌似的笑容,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觉得受用。再过几年,我在美国终于混到了绿卡,回乡探亲,特意去据说是兄弟俩跟瞎子合伙开张的超市。超市很现代,开放式大厅,十来个收款台,到处是鲜艳的红颜色,五花八门的促销。这热闹的超市只有一小块清静的角落,大门边围了一小圈供销社式的柜台,坐了两个女子。年轻的正操着外地口音推销鱼肝油,年纪稍长的只顾背着身子照镜子。超市里帮忙的小姐们大多染了发,黄的绿的还有红黄蓝一起来的,都说去年最流行染发,但她并未染发,一头清亮的黑,参差地披在肩头。女人有自己的喜好标准,并不随潮流浮动。是这一头黑发止住了我的步伐,我站在那里,等着女人终于放下镜子,回身对我明媚一笑。她已入中年,却依然是少女般的清纯,生活的琐碎顺着她的微笑纷纷坠落,时代的纷乱到了女人笑容的圆周内便偃旗息鼓。她的笑没有过去,也不需要将来,没有欲求,也不在乎拥有,唯剩淡淡的、现时的喜乐。我已记不清小兰仙的具体长相,但我认定她就是小兰仙——说不清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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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品发表于《十月》2007年06期 '小说新干线' 栏目 已被阅读 307 次 责编:晓枫
路口的邵丹
□ 祝勇
邵丹,女,三十六岁,或者三十七岁,现居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公司白领。我从未打探过她的年龄,她从来一副袖珍女子形象,总给我长不大的错觉。我知道她的年龄,是通过她的散文《美丽的选择》,这篇散文是写给她的一个同龄人的,那个人是李清照。宋代的李清照,隔着时光,与邵丹成了莫逆。她们经常一起窃窃私语,谈话内容纯属机密。至少对于邵丹而言,这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相逢。看得出邵丹格外珍惜这种友谊,因为,除了李清照,她再也不可能从别人身上得到这种友情了。她说:“我需要面对一个你。面对你,我如何与你connect?原谅我选择这个英文词来精确表达我的愿望。中文是连接的意思,太过生硬;你与我是目光的交换,心灵的互动,温软而无形。有点像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庭大教堂威盛的穹隆上留下的那张上帝造人画,上帝与亚当飘在半空云际,两个若即若离的指尖,一道电流,从此有了人,从此人以崇敬与膜拜成就了上帝。”
《美丽的选择》是我读到的第一篇邵丹作品,它让我觉得意外,内心被一件暗器击中。那暗器经过精心磨制,细腻精巧,可见它的主人对它的偏爱。不用说,它主人的武功也绝对一流,一招制敌。她显然对于我们内心的软肋了如指掌,因为那也正是她自己不堪一击的地方。喻丽清老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邵丹对于三十六岁会这样的敏感,可是三十六岁的李清照却在她的笔下活起来了。阅读像是双向的召唤,从字里行间我们看到活生生的消逝,活生生的印证,从南宋到现代,从青州到加州,只需要一位写作者的笔和思维就可以带领我们在时间无涯的荒凉中,照见我们生命中或许也曾经有过的抉择。”
二
我不知对于邵丹的叙述应该从何开始。在我的脑海里,邵丹是作为一盘散沙存在的。记忆像风一样,无法聚拢。况且,所谓的开始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个通用的开始。任何开始,都是被指定的。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于把某一件惊世骇俗的事件作为开始,那是因为它们具有明显的标记功能,但并不意味着它们是时间的生产者。还有一些妄自尊大的人,自告奋勇地承担创世者的重任,像诗人那样声嘶力竭地宣布:“时间开始了。”但他们自己却在时间中粉骨碎身。由于并没有一个标准的“开始”,所以当我们踏上重返“开始”的逆向之旅,依然是四顾茫然。
已经忘记究竟是哪一家咖啡馆,就像忘记我在路上遭遇的任何一张具体的面孔。我们的大脑是根据什么原则筛选记忆对象?柏克莱大学南面的电报街,是咖啡馆云集之地,作为一个著名的喜新厌旧者,我几乎光顾过它们的全部。我也忘记那一天点的什么咖啡,服务生是哪国血统,但我还记得那张桌子,一张笨重的、已经黯淡发黑的老式木桌。桌上的餐具十分精致。白瓷的咖啡杯旁,有一个文件夹,是邵丹给我的,里面是她打印出来的作品。
这个文件夹在我的抽屉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寂寞时光,这当然归咎于我对于女写作者的性别歧视。自从邵丹把它交给我,我就没有再碰过它一下,所以,当我在时隔许久之后再度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还像当初一样崭新。当然,忙碌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借口,在图书馆,每天都有铺天盖地的资料等待着我,它们与我正在写作的一部学术书稿关系密切,比邵丹重要得多。可能对我的这一恶习有充分的估计,邵丹从未追问过一次,仿佛对于这几篇文章,她比我忘得更加干净。所以,几次见面,我都把吃喝玩乐当作更重要的主题。但是那天,不知我为什么会良心发现,重新想起它们,并且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阅读欲望。或许,我突然直觉到自己可能的错误。我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里把它们重新挖掘出来,决定认真学习一下,更准确地说,是想给自己的预感提供一个答案。
如果开始是必须的,那么,那个上午就是我认识邵丹的开始。至少是无数种开始中的一种。那个上午,我意识到,那个经过奋力打拼终于过上中产阶级生活的美国小资身后,居然隐藏着一个如此幽深复杂的世界。
三
小兰仙,一张清纯无辜的面孔,混迹于那叠厚厚的文稿中,即使再过很多年,我也能把她辨认出来,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的不幸。小兰仙用自己的命运证明了一个道理,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主题的年代,阳光雨露并不是均匀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它是经过认真选择的,这种选择,具有理性和非理性的双重特点。也就是说,这种不幸落实到小兰仙身上,既有充足的理论根据,也有很强的随意性。但不论怎样,它的选择将小兰仙对于命运的所有憧憬化为泡影。与别人的成长不同,小兰仙的成长是限制性的。而一个成长中的少女,对此显然是无法理解的。她不具有洞察历史的目光,她的目光甚至连超越20世纪70年代南方小镇上沉闷晦暗的街景都是困难的。所幸,小兰仙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不幸,这对她反而成了一种幸运。小兰仙自然没有机会研习阿Q先生的精神胜利法,她对于命运的一切回应,皆出自一个少女微弱的本能。对命运的全盘接纳,是她(们)对抗命运的唯一方式。
美丽的小兰仙,被命运裹挟着,在岁月中随波逐流。她最终嫁给了小镇上的瞎子,一个终生无法目睹她的美丽,也无法解读她的命运的人。与世界交流的最后一扇窗子关闭了,小兰仙的绝望,令人毛骨悚然。但邵丹自始至终保持着轻描淡写的口吻,她有非凡的文字演技,表面平静,内心汹涌。她反对在文字中虚张声势,她知道,叙述语气越是平淡,就越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这种反差,正是她所需要的。我对邵丹说,《小兰仙》的结局是神来之笔,她一脸诧异,对自己作品的结局已经全无记忆。为了证明我的论点,我只好把小兰仙的故事——尤其是结局,向她讲了一遍。她说:“我写的时候并未觉得怎样,听你这么说,还有点意思。”
四
生活中的邵丹似乎与这些文字毫无关系。她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