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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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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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新郎(2)
这时,长辈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院子里,乐曲声和喧闹声此起彼伏。在快乐的喧闹中,一只精瘦的小毛驴来到人们的身边,他载来了尊贵的默哈买提阿訇。
  所有的亲戚和长辈,都起身将左手放在胸口,给阿訇行礼。默哈买提阿訇给每个人还礼,慈祥的微笑始终维持着,并不断地道一句“艾色拉姆尔莱库姆”(真主赐福于你)。
  默哈买提阿訇是热依姆的父亲年轻时的朋友,两人见面分外亲热。行礼后,父亲让鄂对端来一壶温水,恭敬地请阿訇洗手,然后把他让到尊者的位置上坐下来,奉上热腾腾的奶茶和香茶,然后请用茶点。
  今天的默哈买提阿訇,精神格外饱满。他头顶上缠着白色长巾,身上的袍子也很干净,乌黑的胡须明显是刚刚修整过的,看上去纹丝不乱,衬托着他那白里泛红的宽大脸庞,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穆斯林的威严和气度。
  “尼卡”仪式在默哈买提阿訇认为合适的时刻,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宣布开始。
  鄂对伯克终于和自己的新娘并肩站在一起。鄂对在左,热依姆在右,面前是真主的代言人默哈买提阿訇。两个恭顺的信徒开始接受严肃的询问:你们是否同意结为夫妻?
  在得到略显羞涩的新人含着蜜意的答复后,默哈买提阿訇脱掉长靴,不慌不忙地整理好白色的袜子和裤脚,穿上套鞋,稳重而不失灵活地端坐到红毯子上,然后打开一本《古兰经》,眯缝着双眼扫了几页,又飞快地合上,接着,嘴里嘟囔着念诵起来。
  在默哈买提阿訇诵经的时候,鄂对一直紧紧拉着热依姆的手。他细腻地感觉到新娘的手心湿了,湿润的手心热热的、滑滑的、黏黏的,禁不住轻轻摩挲着。热依姆低垂的目光中闪出动人的娇媚。
  长辈们满意地在旁品评着这个相当不错的新郎官:他身材魁梧,英俊骠悍,骑射和歌舞都有两下子,可谓文武双全。他是典型的维族青年,温顺中带点机智。那顶淡绿色的小花帽,掩不住乌亮而卷曲的头发,闪烁的眉目之间,时时透出不屈的英气。高高的鼻梁,永远骄傲地挺立着,在浓密的唇须映衬之下,有说不尽的率真与坚强。
  到了新郎、新娘表达忠贞爱情的时刻了。一盘蘸了盐水的馕被端了上来。默哈买提阿訇吩咐把馕递到新人面前,高声唱说着吉祥祝福的经文。没等他落音,人们鼓噪起来:“快抢!快抢!……”鄂对在热依姆手上轻轻捏了一下,达吾提的两位先人,就这样羞羞答答地一同抓起那个金黄色的“月亮”……人们兴奋而着急地喊着,拍着巴掌大声地喝彩。历史就在这热情的喝彩声中,悄然掀开了一角……这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前停下了一驾马车,车上跳下三个壮实的维吾尔族小伙子。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新郎官等待了一天的朋友们。
  “尼卡”仪式草草收场。鄂对高兴地向亲友和长辈一一介绍自己的朋友。
  那个瘦高个儿的小胡子叫色提巴尔第伯克,是乌什人。他的阿塔霍集斯伯克是南疆出了名的人物。亲友们一阵欢呼,接着小声议论起色提巴尔第的长相、说话和做派等等。
  鄂对打断大家,兴奋地介绍说,色提巴尔第的拿手绝活是唱歌。最喜欢哼唱的是《玛卡姆》,比方说拉克、西尕、纳瓦等等,唱得让人忘情。不但如此,色提巴尔第还有另一个有趣的本事:能惟妙惟肖模仿出男女老少各种腔调,嗓门粗细不等,一个人能让人听出几个人在歌唱……
  “还有这样的男人?”热依姆的好友琳莎姑娘,掩着小嘴在热依姆的耳边吃吃地笑道。这情形让色提巴尔第捕捉到了,他咧开了嘴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亲友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要求色提巴尔第伯克唱一个。色提巴尔第也不客气,往起一站,脸一扬,张口就来了一段喜歌,调门自由自在,歌词即兴发挥:
  今天日子多么好啊我实在很喜欢
  新郎新娘在一起啊快乐没有边
  

迟到的新郎(3)
美丽花儿千万朵啊最美只一朵
  热依姆我祝福你啊鄂对真幸福……
  大家热烈地合着节奏拍巴掌。一曲唱完了,有人还不放过,要求再来一段女声演唱。色提巴尔第伯克朝热依姆和琳莎那边看了看,有点难为情。鄂对赶紧给了他一个台阶,说:“先欠着吧,下次他自己结婚的时候再唱!”亲友们哈哈一乐,事情便过去了。
  鄂对又介绍另一个朋友,此人名叫噶岱默特,当然也是伯克,家在喀什噶尔,是个诗人,精通古籍,尤其对《突厥语大词典》、《福乐智慧》和《真理的入门》三部书有很深的研究……一听这个,亲友中有识文断字的人,肃然起敬,纷纷起身跑到噶岱默特伯克跟前行礼、握手。
  最后一个朋友,鄂对介绍时先不说话,先拉着他的手举起来,大家一看就明白了,因为这人有一双奇大无比的手掌,人也生得高大雄健,酒糟鼻子,一脸大丈夫疙瘩。他的名字叫阿什默特,是和田六城的伯克。鄂对称他是一员所向披靡的将军。
  “都齐了!”鄂对介绍完朋友,不无遗憾地感慨:“就缺一个人啊……”话刚说一半,热依姆急忙使眼色,但是晚了。热依姆母亲的心事已被触动,又为大儿子伊玛木抹起眼泪。
  大家面面相觑,顿时都有点尴尬,惟有色提巴尔第笑逐颜开。他走到热依姆母亲面前,神秘地说:“我的好大婶,您别难过啊,我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给您老人家报告哩!”
  所有的人都围上来,打听色提巴尔第伯克的“好消息”。热依姆也顾不上害羞,急切地催促道:“快说吧,是不是有我哥的消息啊?”
  色提巴尔第不急不忙喝口水,说:“我在阿尔夏有位汉族朋友,名叫赵东来,从北京过来,在阿尔夏盖了三间土房,在那里做买卖有一年多了,他的老婆叫黄紫琪,也是从北京那边带来的,人长得像天仙一样……”
  鄂对打断他:“别卖关子啦,痛快说吧!”
  色提巴尔第伯克很潇洒地取下头上的朵帕(小花帽),手在头发里抄了抄,这才把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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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脚下的牧马小屋(1)
热依姆的哥哥伊玛木,长时间成为这个家族中的不解之谜。他像是远方的一盏长明灯,始终在默默召唤着什么,又始终让人警惕着什么。多少年之后他们回过神来想,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伊玛木回来了,伊玛木又走了,原来都是安拉的安排……
  那些日子,那拉提小镇一直处在混乱之中。绸缎行的女主人迪里娜失踪好多天了。与她丈夫格木萨尔被杀的消息放在一起,这似乎算不了什么,但在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口中,它却是更大的奇闻,奇就奇在,一件凶杀案过去这么多天,官府居然无人过问!而恰在这种时候,被害者的女人神秘失踪,难道这里面不会掩藏点故事?
  因为事情是霍集占干的,不管官府有没有追究,准噶尔土地上的维族人,个个免不了提心吊胆。
  鄂对伯克的朋友们也不例外,今天一见面,大家就对这件事谈论不休。因为是分别的朋友重逢,他们必须拥有自己谈话的空间。他们挤到鄂对那间远离村落的牧马小屋里,大声发表自己的见解,几乎要把小屋吵炸了!风趣的色提巴尔第一上来就起哄道:“鄂对兄弟,明天你就是热依姆的人了,今晚咱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踏踏实实睡觉,咱要叫你明晚躺在新娘子的怀里,乖乖地像只小绵羊……哈哈哈!”
  色提巴尔第伯克的笑声震得小屋嗡嗡作响,主人鄂对一点也不介意。今天他着实高兴,既是新婚大喜,又如约盼来了几位好友,虽说婚礼没有按照预想的步骤进行,但后面的程序总算不会耽搁。况且有这些朋友助兴,他相信婚礼会办得更有意思。他用自制的羊肉和奶茶,招待着这些患难至交,心里燃烧着友情的火焰,时不时地从旁边添上一句俏皮话,提起大家谈话的兴趣。
  老实巴交的阿什默特提议:“大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亲肉、奶茶统统的雅克西,新娘子也雅克西!不如听听咱们的新郎官唱它一个弦子咋样?”
  鄂对伯克连连摆手:“有色提巴尔第伯克在这里,唱弦子哪还有我的份嘛!”说完就去拉色提巴尔第。
  色提巴尔第伯克撇着嘴笑着说:“耶耶耶,好你个鄂对,说的是啥话嘛,是你的新婚,又不是我当新郎官,要我唱弦子,你肯不肯把新娘子让给我嘛?”
  “好啊,只要热依姆答应,我没的说!”鄂对伯克答应得分外痛快。这一来,色提巴尔第伯克反倒没词了,二话不说,操起手边的都他尔,重重地叹息一声,便叮叮咚咚地拨弹开了,一大段凄婉哀绝的美妙旋律之后,乐音弱了下来,人们的耳中响起色提巴尔第那醉人的放歌:
  美丽的天山我可爱的新娘
  告诉我该怎样与你相伴
  漂泊异乡永无休止的流浪
  什么时候把你抱上我的婚床
  无言的天山我沉默的新娘
  告诉我该怎样与你相伴
  准噶尔的风沙带走岁月和希望
  什么时候亲吻你丰润的乳房
  骚动的天山啊我放荡的新娘
  告诉我该怎样与你相伴
  塔里木河的流水浇灌了胡杨
  叶尔羌才是我们永久的梦乡
  ……
  天山大龙池歌声嘎然而止,余音却在年轻人心上久久回荡。大家沉默许久,还是达吾提的祖先鄂对伯克打破了寂寞。他望着明明灭灭的松脂灯,早已忘记自己是个新郎官,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噶尔丹策零死了,霍集占杀了格木萨尔,天……真的要变了吗?”
  噶尔丹策零死了,这是一个事实。在这个事实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未知,那是新的、充满着无数可能性与诱惑的未知,所有在准噶尔大地上求生的人,都必须对此作出判断和回答。
  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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