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家事与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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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家事与情事-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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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我盼望你能有多一点时间在家照管儿子。小儿子有一些坏脾气,我颇不放心,所以要你多在家照管儿子。”(1938年5月5日)
  胡适与江冬秀就这样磨合着共同生活过来了。再看看这一家的里里外外,江冬秀起着什么作用。
  

白字书信传真情,专断持家真大气(1)
江冬秀素描之一:搓麻将;素描之二:写白(别)字。不写白字,不是满口熟练的京片儿,那就不是江冬秀了。这里不妨拣出这位“大名垂宇宙”无双博士太太1938年12月8日,从上海写给在美国大使任上丈夫的一封家书(白字或病句笔者在括号内作了更正)——
  xing (马偏旁辛字):
  今早报上说你因身体不适,进某医院疗养,我看(了后)吓我一大跳!盼望不是大病。但是你要(是)没有几分病,不会住医院,是(使)我很不放心。盼望老天爷开眼,就(让)病好了罢。是不是牙痛病见(现)痛凶了?我只有靠天福保佑你,祝你康健。我实在不能回想(忆)了。你(以前生)一两次的病,大半我都在(你)身边多。回(否)则在国内,信电都方便,现在心想打个电报都不敢(能)。可怜到我们这个地步,做人太难过了。
  不用别人捉刀,不必把自己的感情先暴露出去(她做老闺女时),担开纸,握起笔,自己来写,虽然病句、白字不乏其有,但开门见山,直白自己的感情,女性特有的爱怨五味俱下,比起那个时代套用典故,文绉绉的尺牍,不知高明多少了。怪不得胡适曾说,“病中得她书,不满八行纸,全无紧要话,颇使我欢喜”。就在这封慰问信中,江冬秀还老实不客气地直奔另一个主题:
  你的脾气好胜,我一晚不睡觉,望你平身(心)气和,修养修养罢。你的师姐师妹要把我们全全(全家)送掉,也是前世遭击(造孽),现世出这一班宝贝。想开点罢!干(甘、安)心完了。
  江冬秀丝毫没有忘记当年胡适康乃尔大学时期得“师姐”韦莲司、哥伦比亚大学时期
  的“师妹”莎菲,以及精神追踪到绮色佳去学农的小“师妹”曹诚英……“这一班宝贝”。为了维护自己全家的安全,警告丈夫“安心”。接着笔调又一转,回归正题,江冬秀始终主张胡适教书做学问,反对胡适出去做官,她直白道——
  你现在好比他们叫你进虎口,就要说假话,他们就爱这一套。你在大会上说老实话,你就是坏人了。我劝你早日下台罢,免受他们这一班没有信用的(小人)加你的罪,何苦呢?
  ……你看了我这封信,又要怪我瞎听来的,望你不要见怪我罢。我对与(于)你,至少没有骗你过说话呀。
  冬秀看官场比胡适透彻多,一针见血,喷饭喷饭。她开始反对胡适去做大使,被胡适“我屡次对你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家是青山,青山倒了,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得做奴隶了”的话劝住了。1940年春,传来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在香港逝世的消息。别说江冬秀沉湎于麻将战局,她立刻感觉到又有新的官运亨通于胡适,于是又赶紧提笔去敲打——
  昨天看见孙先生,他开会回来,见我头一句话替我恭喜,说你就要回来了。我莫明(名)其妙。他告诉我,命你回来做研究院长。我听了狠(很)不好过。骍,你知道我皮(脾)气处处不忌(讨厌)那一种假仁假意(义)的朋友,有点肉麻他不过。你要知道,万一有此事出来,你千万那(拿)定主意,不要耳朵软存(甚)棉花。千万你的终止(宗旨)要那(拿)的(得)定点,不要再把一支(只)脚跶(踏)到烂呢(泥)里去了,再不要走错了路。把你前半身(生)的苦功,放到冰泡里去了,把你的人格思想毁在这个年头上。
  中央研究院是国民党官方学术机构,院长当然是蒋介石“钦定”人物,其复杂又微妙
  的情况是江冬秀无法知道的。胡适直到1958年才做上“院长”。尽管如此,胡适在从政问题上,是很感谢小脚夫人的“作梗”的。他在回江冬秀的信中说:“我读你信上说:‘但愿我给你信上的一句话,你一定回到学术生活上去,我狠(恨)自己不能帮你助点点力,害你走上这条路上去的。’我将来要做到这一句话。现在我出来做事,心里常常感惭愧,对不住你。你总劝我不要走上政治路上去,这是你在帮助我。若是不明大体的女人,一定巴结男人做大官。你跟我二十年,从来不作这样想,所以我们能一同过苦日子。所以我给新六的信上说,我颇愧对老妻,这是我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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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字书信传真情,专断持家真大气(2)
江冬秀的众多“白”字中,有一个“狠”的字是很有色彩的。据说这个“狠”与现在的“很”字在“五四”新文化时期是通用的,此字出典倒有个小故事。江冬秀的侄外孙程法德回忆此事时曾对笔者说,抗战开始后,冬秀外婆避战乱在上海“孤岛”,她常写信给在昆明西南联大执教的堂弟江泽涵,叫我到邮局去发信。我小孩子好奇,有时偷看了信,很奇怪,她都是将“很”字写成了“狠”字。有一次我熬不住问她了。她笑嘻嘻地回答我:“你看过叔公(即胡适外公)写的书吗?”后来我才知道,胡适外公著作中,有很多地方将“很”写成“狠”的。可见江冬秀在胡适的氛围中,接受新文化还是积极的。江冬秀在胡适鼓励和怂恿下,还收集了一首徽州民谣《奶头歌》,发表在1924年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院所主办的《歌谣周刊》上,读起来清新隽永:
  衔着奶头嫡嫡亲,
  口口声声爷娘亲;
  丢了奶头淡淡亲,
  娶了老婆黑良心。
  这也许是江冬秀难得的“文字”亮点吧,否则何谓“小脚夫人亦随之”。不过,她对胡适的书架——胡适南港住宅,连餐厅靠墙两面都是书架,放满善本影印书籍、唐宋各家文集、《宋文鉴》、《唐文粹》等等,是大唱反调的,调侃道:“适之造的房子,给活人住的地方少,给死人住的地方多。这些书,都是死人遗留下的东西。”不尽然。她自己也是读些书的,她读《红楼梦》很认真,贾府里,众多丫头的名字都背得出来,对老祖宗贾母那一套封建阔绰的排场并不羡慕,而是讥诮。此外,她就是钟情金庸的武侠小说。在纽约给胡适整理撰写“口述历史”的安徽小同乡、哥伦比亚大学校友唐德刚教授回忆说:“ (冬秀)老太太找不到(搓麻将的)‘搭子’了,就读武侠小说。金庸巨著,胡老太太如数家珍。金君有幸,在胡家的书架上,竟亦施施然与戴东原、崔东壁诸公揖让进退焉!”如此,笔者窃以为调侃还应该加上半句,“适之造房子,给死人和神道、仙女、剑侠住的地方亦不少哩”。
  上述这些毕竟是“有闲”、“副业”,主持胡博士的家政,才是江冬秀立身的根本。在这方面,这位小脚夫人即泼辣又大气,诚如胡适的族侄、读北大时曾住过胡适家的石原皋所评论:“家中事情都归她处理。她有魄力,有决断,颇有些才华和男子气概。”
  首先是待人接物。“我的朋友胡适之”,这是流行于上世纪前50年中国的一句社会俗语,说明胡适的交游非常广泛,车夫走卒均可去拜访胡适。米粮库4号胡府名副其实地门庭若市,而这家的主妇并无一般贵妇人、阔太太的傲慢、势利眼界,总是敬客礼宾、和顺通达、笑容满面。逢到安徽乡亲找上门,这位胡师母就分外热情,待飨于她亲手制作的徽州名菜“一品锅”(绩溪人叫“吃锅”):一只有两只耳朵的大铁锅,“口径差不多有二尺,热腾腾地端上了桌,里面还滚沸,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一层油豆腐,点缀着一些蛋皮饺,紧底下是萝卜,青菜,味道极好”(梁实秋)。胡适的中国公学门生、家庭教师兼秘书罗尔纲一度浸沉在这样的氛围中,耳濡目染。他说当家人“胡师母没有进过学校,却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治家有方,待人接物,克尽情意。胡适得有一个舒适宁静的家庭环境做学问,接待亲友,都是她的力量。胡适的事业,应该说有一半是她的”。有一次他们的长子胡祖望(时年15岁)坐汽车上街(胡适有辆私家车),遇上一位蒙古王公大出殡,为丧仪长队而堵车,回到家里冲着他母亲发脾气:“妈,你死了就埋,绝不摆仪仗阻碍交通!”如此没分寸的话,令江冬秀大为生气,蹬蹬地上楼去了。罗尔纲劝慰道:“小孩子不懂事,请师母宽恕他。”他担心中午胡适回家,江冬秀告状后要起风波。胡适一向是主张“非孝”的(但他对自己的母亲非常孝顺),吃中饭时听了此事,颇不以为然,过了5分钟后说:“我要写个遗嘱,到我死后把尸体送给协和医院做解剖用。”江冬秀听了这话,发了一个怔,顿时脸气变了,把头低了下去,但只是极短的一下子,到她抬起头来时,脸色恢复了常态,没起风波。罗尔纲在场目睹这转瞬即逝的变化,感动地联想道,“好一个强毅的人,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克制自己,取得家庭的和睦。”胡适处处爱护、尊重江冬秀,公众场合中给足她面子;江冬秀同样尊重胡适的思想观念,关键时刻该忍让,就无条件地忍让。
  

白字书信传真情,专断持家真大气(3)
正因为江冬秀识大体,怪不得胡适晚年时还称赞江冬秀不迷信。他对秘书胡颂平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的太太跟我结婚四十多年,我从没有影响我的太太;但她不迷信,不看相,不算命,不祭祖先。她的不迷信在一般留学生之上。你看我们的外交官中有两位,他们要做一件什么事,先在房内算一个金钱卦……”(《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1961年9月4日星期一)
  江冬秀不信神鬼,心地坦荡,当然也不怕盗贼。胡适家曾两次遭“梁上君子”光顾。第一次是刚从美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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