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怪异的真话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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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锋怪异的真话集:尾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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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半夜时分听鸡叫,它已成了我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知道,只要那些不是鸡的鸡还存在,这种用耳朵来享受精神生活的日子就不会结束。我但愿自己的耳朵焕发青春,灵敏有加,并希望自己的灵感被鸡化,成为新时代的高玉宝,将来能写出一部像模像样的《半夜鸡叫》来!
  二○○四年六月二十七日于乐成马车河
  

发臭的想象力
四月间一个太阳很香的日子,我来到了乐清湾。
  乐清湾自然是丰厚、富赡的,况且,眼下风儿多了几丝腥味,湾中的鱼儿在经历了一个冬季的休眠之后,现在又开始活跃起来了——这就预示着,本次海上“采风之旅”是惊奇、快乐而不乏浪漫的,而歌声、笑声连同那美丽的想象必将满天飞翔。
  然而,令人惭愧的是,这次乐清湾之行,我的想象力虽说如愿以偿,获得了快乐而自由的释放,但它却是恶臭的。
  这天,作家们分坐两只机帆船,借用船的马力,用长长的拖网拖鱼。大家共拖了四网,每网都有沉甸甸的收获,其中最扎眼的是海鲫鱼、鲈鱼,它们又大又肥,体重不少超过了两斤。但是,每当网兜最终被打开的时候,随着船上欢呼声四起,我又分明看到了另外鲜亮的一幕——与那些欢蹦乱跳的鱼儿作伴的,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洋垃圾,其中有塑料袋,有药瓶,有橡皮圈,有接线板,甚至有年轻女子所穿的完好无损的高跟凉鞋!说实在的,作为作家,想象力好得会飞,这本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候,想象力却像一条毒蛇,狠狠地噬咬你的心。不是吗?看见那个药瓶和那只高跟女凉鞋,我的想象力就嗡的一声起飞,脑中迅速闪现出一幕幕合乎逻辑的景象:一位小姐,她长得妖冶无比,说话嗲声嗲气,她可能在海边某个酒店里从事出卖皮肉的生意,或者在海边某处豪宅里秘密充当某位大款的二奶,一天,因为某场突如其来的情变,她心理崩溃了,在嚎啕大哭一场之后,借着月黑风高,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海岸边,然后她打开药瓶,疯狂地吞下里头的毒药,接着纵身一跳,跳进了波涛汹涌的乐清湾!当然,这位小姐是穿着高跟凉鞋的,由于她用力过猛,因而在她跳下海湾的一刹那,一只凉鞋给跳飞了!这位小姐跳进海湾后,自然是见了东海龙王,但她那香喷喷的尸体到底打捞出来没有呢?如果没有打捞出来,她那香喷喷的尸体会不会让海里的鱼儿给吃掉呢?对后面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举手投降,不敢再往下想了。道理很简单,我的想象力开始发臭了,而这种臭是一种恶臭,让人觉得仿佛吞下了一只死蟑螂,恶心地只想把肚子里的东西汪汪地向外翻,向外呕。因为我尽管没有见过漂浮于海中的人的尸体,但早年在沿海各地的内河中,我却不止一次地见到了死猫死狗,它们的尸体烂成一团,其暴露在水面的斑斓身躯,上面爬满了红头苍蝇,当然,我现在想象中的那位小姐,她要是真的死在海里,而尸体没有被打捞上来,其结局不是像河里的死猫死狗一样吗?如果再想象下去,海中的鱼儿美美地吃了这位可爱小姐的……天,罢了,罢了,我不能再放任那该死的发臭的想象力了!
  乐清湾之行匆匆结束了,我又回转了投影斑驳的办公室。透过窗玻璃,面对灰蒙蒙的单调的天空,我不禁想起了故乡芙蓉镇。芙蓉镇位于乐清湾上游,它依山襟海,境内的前垟溪、后垟溪(又名后边溪、黄金溪)逶迤好几公里,它们经年流水潺潺,溪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虾蟹成群,而溪两岸长满了溪椤树,树间鸟儿飞来飞去,虫声一片,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似音乐一般美妙,更有那走不尽的石子滩,一片接一片,白净净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它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幽,那么清爽,那么洁净!你想吃鱼吗?那好,我建议你索性连鱼的肠子都吞下去,因为芙蓉的水是天下最清冽的水,而芙蓉的鱼是天下最干净的鱼。你想痛痛快快地晾晒衣被吗?这好办,你最好去溪畔找个地方蹲下去,这样,你就可以一边洗衣服一边晾晒,随手将湿衣被晾晒在石子滩上,因为芙蓉的石子滩是天下最清爽的石子滩。的确,想到芙蓉,我的想象力便发出了幽香,开始没落的头发忽然变得精神起来,似乎都变成了兰花。但令人遗憾的是,这是过去的芙蓉,遥远的芙蓉,记忆中的芙蓉,而今天之芙蓉,已面目全非,它已变成一个人口快要爆炸的移民区,一个覆盖着水泥森林而到处机器轰鸣的工业区,一个难得听到水声、鸟声、虫声而洋垃圾发酵得吱吱叫的准滞洪区。芙蓉是这样,坐落在乐清湾畔的其他地方,情况会是怎样呢?
  我又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我那刚刚发出幽香的想象力,现在蓦地又发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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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你先天不足
我祖籍在虹桥,我管那里的仙垟陈村叫老家。老家离虹桥镇四五里,坐落在田畴中,竹林满眼,鸟声一片,是个典型的农村。少时,我过腻了市井生活,常常从繁杂的芙蓉街跑到老家玩,老家的人都称我为“山头人”、“乡下人”。
  老家徒有虚名,它没有“仙”,倒有几尊菩萨,蔫蔫地蹲在村东首的小庵里。小庵也是学堂,三十多个学生同挤一个教室,他们趴在破桌子上朗读课文,就像和尚念经,有时看见陌生人过来,他们便挺起胸,振作精神,变念经为唱山歌。当时我就明白,老家不是一个出状元的地方。
  老家绝大部分的人姓倪,但它为何叫“仙垟陈”,而不叫“仙垟倪”?我问过老家的许多人,但谁的眼睛都茫然。老家几乎没有高文化的人。老家东面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从这条石板路出去的“兑白糖”的人一拨又一拨,他们敲打着小铁板,整天挑着糖担四处游走。他们换回来的是旧货,但更多的是疲惫和失望。我的堂伯倪学贞,也以兑白糖为业,当年,他全家饿慌了吃河豚,结果五人死了四人。学贞伯命大,死里逃生,但他后半生几乎没有笑过,死了也是人家给他合上眼。可以说,老家的人神经已经麻木,他们除了赚钱,谁都对村里的历史不感兴趣。他们当然没听说祖先曾是皇帝的亲戚,过去不姓“倪”,而姓“霓”。
  老家的河,水很混,也流不动,老家的读书人,更冒不出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是老家建国以来第一个正式报考大学而上了分数线的人。也许缺乏文脉,我后来竟没有作圆大学的梦,而且,在我之后的二十余年间,老家正式考出来的大学生,寥寥无几,其人数,在虹桥各村中恐怕倒数第一。如果拿它与“乐清书香第一村”——相隔十里的黄塘村相比较,老家的脸面简直没地方搁了。但老家的人,对此好像并不在乎,他们关心的是钱,特别是关心如何让老祖宗这棵树长出钱。他们几乎忘记了乐清城里有个同村人叫倪蓉棣,而突然想起他来,必定是上坟、修宗谱,因为上坟、修宗谱,按照人头摊派,倪蓉棣该交一份钱。一次下乡,我顺路经过老家,偶尔查了一下即将付梓的重新修过的宗谱,结果心里像吞下一只苍蝇,好难受——我的老母亲明明活得好好的,我的儿子明明叫倪考梦,可修谱的人想当然,偏说我母亲已去世,偏说我儿子叫倪孔彪!天,修谱修到这种程度,你能说,这宗谱可靠吗?而且,修谱到底是钱说了算,还是文化说了算?今年,我的堂侄从杭州树人大学毕业,他与他的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自然是满脸的忧愁,而我的回礼除了烦恼、无奈,就是感慨了。的确,老家的人似乎卓有远见——读书有什么用?大学毕业了又怎么样?我们不读书,日子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
  老家原先的小庵,如今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殿子,套用时下报纸上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一不小心它出了名”。当年,受供销部门的指派,我父亲曾在小庵里开过杂货店。父亲不信佛,我从没看见他烧过香,给菩萨磕过头,他常常对我说,人实际上读书最要紧,没有文化,就是信佛也信不懂的。父亲只念过高小,可看书认字很用功,识的字不少,他是老家仅有的几个有文化的人之一,但他就是凭着这点文化,跳出了农门,成为村里最早吃国家薪水的人。而且,他崇尚文化的言行,深深地影响了我和我的姐姐,使我们后来成为老家第一批诞生的准大学生。我不敢说,老家过去的贫穷和落后,跟这庵子的存在有关,但我想,沉湎于佛,把佛堂造得越来越大,这也未必能给乡亲们带来福祉。其实,一群缺乏文化的人,在一个文化先天不足的地方,翻建起这么一座需要高深文化支撑的佛殿,本身就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表现,作为佛,作为菩萨,它们也未必感到体面和高兴。“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古人的话没有死,它很值得老家的人细细咀嚼、品味。
  老家今天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了,它拥有成片的工业区,拥有众多的高楼豪宅,拥有一批腰缠万贯的老板,而且,它的未来在“大虹桥发展战略”的版图上,像宝石一般熠熠发光。然而,我还是不客气地对它说:“老家,你先天不足,你需要好好进补文化营养。”
  二○○四年六月二十五日于乐成马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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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
有房子就有窗口,正如有人物就有眼睛一样。人物有第三只眼睛,房子没有不透风的墙——以风为载体或传媒的灵物,总是钟情于窗口的。在物欲横流、红尘滚滚的生存夹缝间,我居然拥有一扇眼收花园的窗口,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扇何其美妙的窗口!
  推开窗玻璃,花园便映入我的眼帘。它有喷水池,有假山,有花廊,有花榭,有花坛,有花径——花廊里摆着各式奇形怪状、玲珑剔透的小盆景,而花坛里栽着玫瑰、海棠、杜鹃、蟹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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