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血 (又名 白石街)- 第22部分

　　“……”

　　“倪副史在海上截住了我们家的船，你猜他从船上搜出什么来了？陈掌柜，你不是说苏家商铺这几年倒腾的都是香料啊、绸缎啊、西洋镜啊这些玩意儿吗！我也想沾沾你的光，发点财。”

　　“这一定是误会，唐公子。”陈栻一摆出一副言正的神情。

　　“你别急呀，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知道是什么误会？怪不得你一个劲跟我套近乎，原来是想用我们家的船瞒天过海！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们家的船都去湖南了，那让我们家的船来替你送死！你知道私运鸦片是什么罪？”

　　“唐公子，请你松手。有事说事。”陈栻一放下篮子，摘下眼镜在衣襟上擦擦，脸上冷若冰霜，“……唐公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做梦！”

　　“唐公子先不要冲动。”

　　“我马上去报官，把那一船的货全抄了！”

　　“唐公子，你别忘了。”陈栻一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你立的字据。”

　　唐淇蘥一怔，看着陈栻一。

　　“那天在望海楼吃了饭回到商铺，你先收了运货的定金文银三十两。苏家商铺租用唐家的渔船运货，哪天哪月何时何地写得清清楚楚，”陈栻一抖抖那张纸，“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去报官咱们就鱼撕网破。”

　　唐淇蘥想不起都在上面写了什么：“你想拿这个威胁我？一张字据不足为凭。”

　　陈栻一提起篮子：“既然公子不听劝，那就随便吧！你去报官，陈某随时在商铺恭候。”陈栻一说着就想走。

　　“站住！你就想这么走了？你为什么要栽赃嫁祸我家？”

　　“公子难道是想让我上公堂替唐家辨白么？恐怕越描越黑吧。唐公子我再劝你一句，此事既然没有查出眉目就不要再张扬，大家你好我好拉倒算了。货没收到我认倒霉，三十两银子就算对唐公子的补偿。”

　　陈栻一走进酒馆见兰嫂和苏芝兰正在桌边说话。兰嫂先看见他站起来。苏芝兰背对着门。“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热呼。”“没什么”兰嫂有些不自在。陈栻一把篮子放在桌上，苏芝兰站起来打个招呼就想走。“芝兰小姐，你别走。”“不会是我后娘让你来劝我吧？”“小孩子话。我到家听说你住到这，来看看。”“不用看，我挺好。”陈栻一拿过篮子，“这是刚下来的龙眼，我给你带了点尝尝鲜。”苏芝兰昂着头撇一眼他手上的篮子，“人家挑剩的给我拿来，不稀罕！”“呵呵，我拣最大的给你拿来了。”陈栻一提起一大嘟噜，“拿着。”旺仔正从里边房子跑出来，苏芝兰叫他：“旺仔快过来，叔叔给你龙眼吃。”旺仔站在他们跟前看看叔叔又看看苏芝兰和妈妈。“拿着吧！”陈栻一顺手把一嘟噜龙眼递给旺仔。“走，姐姐带你去码头玩。”　苏芝兰领着旺仔出去了。

　　苏芝兰头也不回牵着旺仔的手出去了。陈栻一回头对兰嫂笑笑。“坐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兰嫂指指凳子。“早晨才到”“还没吃饭吧？”“刚吃了点，不饿。小姐在这住几天了？”“大前天来的。”“我也是到家才知道。怄氏有了喜，家里让她出来避几天。”“原来是这样啊。”“我师傅一直盼男孩，这下遂愿了。”“怨不得，这两天看小姐不高兴。”“她是耍小孩脾气。她在家就没人能管下她。“我倒满喜欢这个丫头。”陈栻一从一嘟噜龙眼上摘下一颗，抠着皮。“你跟小姐的事，苏家那边是什么意思啊？”“那都是岛上人瞎吵吵，别信他们。”

　　唐淇蘥看陈栻一往兰嫂酒馆那边去了。“他提着一篮龙眼，是去看苏芝兰吧？”他大脑一闪念。他像是卸去了个负担，一身轻松地沿另一条小路往码头走。心想一会去酒馆找苏芝兰。他拐上大路看到苏芝兰领着旺仔正往前走。“芝兰小姐！”他在后头喊。苏芝兰站住脚回头看。他赶到跟前：“小姐去哪里？”“你不是去县城了吗？”苏芝兰问。“刚才你在酒馆见陈掌柜了么？”“你找他啊？”“不，不。”“你们那天在望海楼的话还没说够吧！……我们去码头，去不去？”“你也不怕晒？唐淇蘥指指头顶的太阳。“不去拉倒！”苏芝兰拉着旺仔走。

　　“你跟陈掌柜挺投缘啊！”“……”“你也想做生意呀？”“……”唐淇蘥不吱声。“你算找对师傅了。”“你今天该回去了吧？”“不回去，就住在外面。”“还是回去吧。”“不！”“住在外头让人说闲话。”“我才不管呢！”“陈掌柜刚才不是去接你呀？”苏芝兰瞟他一眼：“我觉得男人做生意倒挺好，满世界周游，自由自在。老在家待着有什么出息。”唐淇蘥低头踢着脚下的沙子。“那天从县城回来，你跟琳娜她哥哥谈的什么生意？”“没什么。”“哼，还不跟我说。”“等着瞧吧！有一天我会比陈掌柜赚更多的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第四十节　兰嫂与苏芝兰
第四十节　兰嫂与苏芝兰

　　该吃午饭了，苏芝兰领旺仔回酒馆。到酒馆门口她问唐淇蘥：“你不进来吃点呀？”“我回去吃。”唐淇蘥走了。苏芝兰进酒馆见陈掌柜走了，兰嫂在柜台里忙活着给客人拿酒。她回自己房子，推开门就看到窗前方桌上放着盛龙眼的篮子，“真讨厌！怎么进到我屋里来了。”正想发火，可一想兴许是兰嫂放进来的。她换上一件小褂提着篮子出来。“兰嫂，这都给旺仔吃。”“芝兰小姐，我刚才特意给你拿到屋里去的。”“我不喜欢吃这个，给旺仔吃吧。”伍子上菜，看一眼篮子，“新下来的龙眼哪？”苏芝兰拎出一串给他：“给你一嘟噜。”“毛小姐真大方！也送我一串吧。”隔桌的客人打趣。“自己来拿！”苏芝兰把篮子往桌上一墩。兰嫂脸红一阵白一阵进厨房了。

　　饭时忙过，兰嫂扒拉几口饭摘下围裙。她洗洗手照照镜子，用手理理头发来到苏芝兰房门前。她敲敲门：“芝兰小姐，睡了吗？”苏芝兰把门拉开。“刚忙活完。刚才人多没顾上招呼你，你吃好了吗？”“兰嫂你别客气，我吃得挺好。”兰嫂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这两天小姐住着还习惯吧？”“比家里好多了。”苏芝兰坐在床边。“我们这简陋，小姐受委屈了。”“才不委屈呢，我都不想回去了！”“小姐今年十几了？”“十七。”“看你一天多自在呀……！”“有什么自在的，烦心事多着呢！”“能有什么烦心事？”“不烦心我能住到这来？”兰嫂笑了，“哎呀，那有什么烦心的。”“怎么不烦心，我那个后娘有喜了，就把我赶到这来。”“这是老年间的习俗，芝兰姑娘别往心里去。”“我才不往心里去呢。”“后晌你爸爸就来接你回去啦。”“接我也不回去。”“芝兰姑娘的脾气可真招人爱，你就跟我当年一摸一样。”苏芝兰扑闪着眼睛：“兰嫂，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比现在还漂亮，听说那时候蔡二和陈掌柜俩人都追你。真有这样的事啊？给我讲讲。”“有什么好说的……”兰嫂十六七岁来到岛上的时候，蔡二正在唐家做船老大，他一眼就喜欢上兰嫂，兰嫂的亲戚也愿意她嫁给蔡二，以后自家在岛上也有个仰仗不受欺负。但兰嫂去苏家小铺买盐买醋一来一往认识了小伙计陈栻一，陈栻一性格腼腆，兰嫂却是活泼开朗爱说爱笑，她悄悄喜欢上了苏家小伙计。后来两个人的事情不背人了，兰嫂的远房姨妈找到陈栻一让他别缠着外甥女，陈栻一要强一气之下远走南洋。蔡二托人说媒，兰嫂记挂着陈栻一，等到第二年刚答应的时候，赶上禁烟，蔡二当了海盗。姨妈不愿意退蔡家的聘礼，兰嫂那时也心灰意冷破罐破摔就嫁了蔡大。夫妻二人开了个小酒馆，怀了旺仔不到八个月蔡大就出海淹死了……这么些年兰嫂独自操持着蔡大留下的这份家业，拉扯着旺仔。苏芝兰听着眼圈红了：“兰嫂你可真不容易。这些事情我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但他们那些嚼舌头的话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我是打心眼里羡慕你。”兰嫂低头擦一下眼睛，“姑娘说笑，我这个命别人躲还躲不及呢！”“我说的是真话，你敢自己做主选自己爱的人。咱们岛上这么些人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敢做敢为。陈掌柜从南洋回来你怎么不再去找他呀？”兰嫂一丝苦笑，“都过去七八年了，我拉扯着个旺仔，再说他在南洋也娶了亲……”“可他那位太太没几年就死了呀……”“毕竟都不是当年了，再说他回来已经变了个人。他要强，能干，真出息了。岛上的人都说我命硬克夫，自己也得知趣。”“我看他对你还是蛮好的。每次从县城回来除了给我和后娘带水果什么的另一份就是你的，到家后就给你送过来。”兰嫂叹口气挺直腰板，“要说他这个人真不错。可惜自己命薄……小姐啊，这女人哪做姑娘的时候那一步是最要紧的。”说到这兰嫂笑笑：“小姐，你也不小了，该说婆家了。你们苏家财势大，你眼头肯定也高。”“我不嫁人。”苏芝兰一扭脸。“孩子话，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哪。”“我就不嫁。”“你爹帮你选人家了吧？”“才不让他帮我选呢，我要自己看。”“那一般人可是不入小姐的眼。”“未必。”兰嫂迟疑了半天说出口：“毛小姐，岛上人都说你们家要招陈掌柜做上门女婿，是真的吗？”“哈哈哈，哪有这事啊！”苏芝兰咯咯笑起来，“就算是招上门女婿，也晚了呀，我后娘……”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弯腰趴在床上。兰嫂有点尴尬，撩撩头发，“那小姐你先休息，我到前面忙活去了。”

第九章　第四十一节　唐家祠堂
第四十一节　唐家祠堂

　　阿海这几天跟钟老爹混熟了。每天早起他扛着那套测量家什路过祠堂都要进去喝足茶才走。钟老爹也喜欢这个打扮阔绰见多识广的年轻人，他提前就把茶沏好咕噜咕噜吸阵水烟在外间桌边等候阿海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