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独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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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独自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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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君,你知道,我膝下没有女儿,你虽说是媳妇,婆媳处得好,跟母女也没什么分别,这会儿,没有别人,你只当我是你娘,有什么话,只管说。”
  顿了一下,问:
  “容若待你,好不好?”
  婉君羞红了脸;没想到觉罗夫人问这件事,垂首低声答:
  “好。”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算好,如何算不好,只是,容若对她一直温柔而尊重,真正“相敬如宾”,总不能说是不好吧?
  “在议亲之初,我们曾提出,容若将来可能要依兼祧之例,再娶一房妻室,你可知道?”
  “媳妇听母亲说了。”
  “那你的意思?”
  婉君诧异于此问,道:
  “自然听公婆作主,媳妇只当多一个姊妹,共侍夫君。”
  罗觉夫人欣慰地握住她的手,叹道:
  “真是难得!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就算有这么一天,我们纳兰家,也绝不会委曲你,亏待你。就是蓉妞儿……”
  婉君茫然,问道:
  “额娘,蓉姊姊……怎么样?”
  “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
  觉罗夫人把佩蓉入宫的前后情景,详详细细向婉君说明,婉君听得痴了;不意自己所嫁的,竟是如此痴情夫婿;不意自己夙日敬爱的蓉姊姊,竟然有这样一段苦情;不意自己,竟似天公簸弄,竟夹入了这二者之间……
  “婉君!你蓉姊姊的为人,你知道的。我许了容若,蓉妞儿不出宫,或是指给了别人,那自然不必说了,只要她回来,就依兼祧之例,两头为大。你和她原就是好姊妹,我也不担心你们处不好,只怕……唉,这宫门进去容易……”
  有了这一层了解之后,婉君细细思量,她知道,不论佩蓉能不能出宫,在容若心目中,都已具有不可抗衡的份量和地位,她顶多,只能居其次。她不能嫉,不能妒,唯有了解、谅解,爱其所爱;何况,佩蓉原木就是她所敬爱的;才能打开容若那深闭的心。
  她想到觉罗夫人问:容若对她好不好。如今,她感觉,当然不是不好,但,真的“好”吗?容若对她的“好”,只是“理应如此”,而她,希望的是他用“心”来对她好……那怕,只是佩蓉所占的十分之一;只要十分之一。
  她曾以为,少年夫妻间的恩爱和美,是在成亲那一刹那就建立的,如今,至少,她知道,她必须以加倍的温婉、体贴、柔情、容谅……才能建立她和容若间的感情,才能真正在容若心中占一席之地,而不仅只是他名份上的妻子……
  对婉君的似水柔情,容若不是无感的,她的温婉,她的贤孝,她处处以他为生活中心的体贴……如果,如果不是佩蓉太令他刻骨铭心,以婉君的美慧,又何尝不足使他动情倾心?可是……
  他让自己做个好丈夫,在别人眼中,他真的是温柔体贴的多情夫婿,他和婉君,也真似鹣鹣鲽鲽的少年恩爱夫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佩蓉始终横阻在他们之间。
  日子,平静无波的滑过了两年,又到了举行春试的时候了,容若,将和春试入选者,同时殿试。
  在临考前,姜西溟、朱竹坨等人,齐集“花间草堂”为他预贺;他婚后,已迁到房舍较轩敞的“桑榆墅”居住,”花间草堂”倒成为他日常接待朋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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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湿月冷无声(2)
徐健庵,是坐在上席的主客;他已在前一年援例捐复原任,仍任编修。
  “容若,这两年颇有精进,那一年,未廷对,焉知非福?依我看,二甲十名之内,是准定的。”
  徐健庵预言。容若谦道:
  “这些年来,良师益友教诲提携,受益页多。只是,‘临场莫论文’,除了考官,还有圣裁,到底如何,总得等榜示才算数呢。”
  “举业与实学,自非无关,但,考运一说,真是有的;文章便重天下,不中考官,也是枉然。廷对,只是钦点名次的一道手续,不过名次高下而已。能春试登旁,已算实学为天下认可,名次高下,倒不必太过顶真。”
  朱竹垞另有看法。容若道:
  “其实,我自己倒不甚介意,只是堂上期望殷切;上次误了廷对,家父一直颇为耿耿。再者,也恐有负诸位厚望,若有闪失,还请不因此见弃。”
  他举起杯来,对座中四人照了照,一饮而尽。姜西溟笑道:
  “在座,除了健庵,论功名,你就算是‘孙山’,也比我们三人一世白衣强了,何出此言?不怕我们多心吗?你说,该不该罚?”
  容若执起壶来,又倒满一杯,笑道:
  “容若失言,自罚一杯,倒要借此一言,直言相问,请勿见怪。”
  饮了杯中酒,才道:
  “不管论才论学,我与各位相较,有如萤光之于皓月。只是各位均不下场,这‘白衣’一世,却非朝廷之罪了。家父尝言,诸位才名,也上动宸听的,想来今上也颇有惜才之心,只是朝廷任用,自有制度,文官正途,唯有科考,各位自绝功名之途,却是为何?”
  一言问得朱竹垞、姜西溟、严荪友三人同时一怔,然不作声。容若也神情端肃,持静待答复的神态。
  徐健庵轻咳一声,打破沉然:
  “容若,人各有志……”
  容若道:
  “说实话,我对‘功名’二字,也未必热中,只是,满人子弟,身不由己,若被指派到我自己厌恶的地方当差,那不如求一正途出身。”
  他说着,佩蓉的身影便蓦然闪入脑际,徐徐道:
  “这,其实也是佩蓉希望的,她宁我入翰林院,不愿我去内务府的。”
  三人会意,点点头。容若又道:
  “我也替诸位想过,三位都未曾在前明为官,不必避二臣之讳,若说不愿入仕,似也非本心,学优不仕,如天下苍生何?”
  姜西溟笑了:
  “话全教你一人说尽了;你入仕是情不得已,我们不入仕倒像矫情了。他二位,我不能代言,我,少年时,也曾攻举子业,只是……”
  徐健庵道:
  “我替你说吧,才命相妨,就是竹坨方才的话了:文章重天下,却不中考官!”
  西溟接道:
  “这些事,你那时小呢,自然不知道。再三仆踬,也灰了心,不再言科考之事,倒博了些虚誉,和竹垞、荪友齐了名。”
  竹垞道:
  “虚名误人!拥此虚名,胜之不武,失了却无颜。而且,便入仕,也得看做什么官,真能入翰林院,倒也罢了,若派个不胜其职的官职,何如逍遥江湖?”
  “这话很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严荪友点头同意。
  恰如徐健庵所料,容若廷对,文章、书法,都得到主试的称誉。见满人子弟如此秀异出众,连皇帝也颇为欣喜,钦赐二甲七名进士出身。
  一时,纳兰府贺客盈门,容若素来厌烦无谓酬酢,能不见,便不见,只与寻常一样,或在桑榆墅与婉君闲话,或在“珊瑚阁”读书,或在“花间草堂”和姜西溟等人谈文论史。有因明珠转任吏部尚书,新近来往,未与容若见过的客人,与容若迎面错身而过,却不知他就是纳兰府道贺的中心人物,新科进士。
  进土,可能放的官职,成为府中热门话题,明珠左右的清客、近属,尤其热心。对于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容若更是厌恶,心怀不平:为什么这些人,往往能平步青云,姜西溟等,难道真才高连天也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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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湿月冷无声(3)
正纷乱间,内大臣却到府来访了。明珠接待,寒暄后,内大臣以一种隐秘又兴奋的语气,压低了声音:
  “特先来向明大人道喜;皇上已遴选令郎公子为三等侍卫了,不日便有明旨。”
  一时,明珠也愣住了,天子侍卫,自王公大臣子弟中挑选秀异出众,武术精良者担任,向被视为荣宠的象征,只要力求表现,使皇上注意,不难飞黄腾达。可以说是为人忻羡,却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明珠自己,就是侍卫出身,如今历任各部尚书,官居二品,备受荣宠……
  他欣喜万分,送走来客后,虽因明旨未达,不便招摇,却忍不住先把这消息,告诉妻子和容若夫妇。
  这消息太意外了,容若竟无法反应过来,使明珠大为不悦,正待发作,婉君笑靥如花,盈盈先向公婆道喜:
  “容若方授进士,又遴选侍卫,双喜临门,给喜都冲糊涂了。这都托赖着阿玛、额娘教诲,连媳妇也沾光了呢!”
  觉罗夫人打趣:
  “前年双喜临门,是娶媳妇,抱儿子,今年双喜不够,要三喜才好;抱儿子,是你阿玛喜,我倒盼着能抱个孙子喜一下。”
  原来婉君过门不久,明珠又庶出一子,名揆叙,是以觉罗夫人以此打趣。明珠不免讪讪的,藉词走了。
  回到桑榆墅内室,婉君柔声劝道:
  “容若,我知道你喜文厌武,只是事已至此,何必白惹阿玛生气呢?”
  容若道:
  “阿玛只想着,进士便实授知县,不过七品,三等侍卫,是正五品,何曾为我想了?十载寒窗,用非所学,入值宫禁,整天承旨听命,出警入跸,扈从圣驾,人以为荣贵,我……唉!”
  “我倒想到另一件事;不知道,你进宫去,有没有机会与蓉姊姊见面。”
  容若怵然,婉君凝视着他,迷离一笑:
  “容若,舍此,你不能进宫。进了宫,总会有机会的。就算为蓉姊姊吧,这么想,或者心里好受一点。”
  容若惊疑的望着她,她却一派恳挚:
  “容若,我都知道。我一直佛前祝祷:天从人愿。”
  “婉君……我……”
  他低唤了一声,说不下去了;如今他才深深领会婉君对他用心、用情有多深。妇人不妒,便为人称美,婉君却更为他想到了佩蓉,甚至佛前祝祷;为他和佩蓉祝祷。
  紧揽住婉君的肩头,婉君柔顺的偎到他怀中,眼中含着清泪晶莹;第一次,她感觉真正贴近了容若的心……
  第一次以三等侍卫面圣,容若便受到特别的荣宠,皇帝特别奖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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