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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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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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猪头、掰猪爪儿、嗍猪尾巴的。可现在,像人得了殃腔病被挡在了席外,像驴塌了胯儿抢不上槽了,他当然不甘心。可咋蹦达才能扭转败局,翻回老本儿呢?他认真地进行了回忆:姓屠的刚到时虽然瘦狗端起了驴架子,却身只影单,拉不动县衙这辆车,便没敢对我抬蹄尥蹶子。一弄来了姓邹的,他才对自己连蹄带卷了。他还把姓邹的当香饽饽捧在手里了,才使县衙内外那些脑瓜皮儿薄的人,把我看成了粑辣团子,不理不睬了。我若是把姓邹的,从他身边儿拽到我身边儿,姓屠的可就又成了孤零零的瘦驴;等他把车陷在泥坑里,就不得不求老阚我帮他摆脱困境了……可用啥招儿才能把姓邹的这头小叫驴,拴到自己家的圈里呢?他回忆起了去奉天掏底的家人说过:“邹主簿考上秀才后,父母相继亡故。他年轻*,尚未婚配,常去花街柳巷寻欢取乐……”阚山胖脸上的眉毛忽扇起來了——姓邹的腿肚子上贴着灶王爷,是个人走家搬的光杆子;可到建安来当了主簿,却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回趟奉天。我错以为他真是“探舍妹、会文友”。原来他是“大烟鬼般犯了瘾,烟花窟里去销魂”!这种只会拉下坡儿时紧倒腾蹄、打着响鼻儿踅摸臊味儿的小叫驴,是不难引出圈、套上笼头的……

  邹乃杰一打到建安当主簿,便在县衙吃住,没敢出去拈花惹草。这当然不是浪子回头了。他是怕人生地不熟,叫游子引进笼子,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坏了名声影响仕途。他刚刚二十五岁,是耐不住冷清的。虽然每个月他都不辞辛苦,來回颠簸三百多里,去一两趟奉天,鬼混几天,但仍有不少日子寂寞无聊,欲火难熬。阚山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他施用美人计,还真适逢其会,用俗话说是“一脚踢出个屁來——恰巧赶上那个点儿上了”。

  阚山的第一步棋,是把邹乃杰从县衙里薅出來。县衙内的属员从吏,县城里外的老板乡绅,跟阚山铁靠的大有人在。他们轮班儿宴请邹乃杰,讨好巴结,可以说是人之常情。邹乃杰俯允所请,屈尊光临,表现出的是体恤下情,谦虚随和。而阚山应邀奉陪,也在情理之中。邹乃杰见众人群星捧月般拱围着自己,连典史都一付借了光的模样儿,更觉得今非昔比,认为自己已经在建安打开局面,成了有目共睹的显赫人物。

  阚山见他吃顺了嘴儿,迈惯了腿儿,对自己也近乎了不少,便开始走第二步棋:煽风点火吊胃口。于是,饭局上出现了劝酒的*。小县城人口不到五千,每日落脚的客商只有数十人.有点儿才貌的青楼女子,若不是有些瓜葛,是不会在这背旮旯子创牌子、讨生活的。但唤來陪酒的,也是矬子里头儿拔出的大个儿、歪瓜裂枣中挑出的周正些儿的货。而且,她们伺候的是新主簿、老典史,咋能不尽情地巴结讨好?一个个短袖下裸着粉臂,伸手便掐掐捏捏;衣襟儿半裂半遮,*隐隐约约,时不时地往客人身上贴贴靠靠。阚山旁观者清,看到邹乃杰面对这些姿色平庸的烟花女,已经有些眼热气短,便猜想他在奉天不是夜宿名花的主儿;更推断他频烦地回奉天,也不是同良家相好女人幽会。他对自己的计划更加信心百倍了。

  这天散席后,阚山顺路陪邹乃杰回县衙。他见天上弯月暗淡,路上行人稀少,便指指正街西边儿说:“往里走到泡子边儿,便是烟花窟。因为泡子里蒲草连片,卖笑女便被戏称为‘蒲棒绒’。不怕蒲棒绒往身上飞的,或者想把她们当香饽饽抓到嘴儿的,不是打光棍儿的走卒,跑腿子小商小贩,便是鼠窃狗盗之徒。”他又指指路东的窦家店说:“还有不愿、不便在家接客的,专门在这些较大的客店出來进去,勾搭住店的风流客。这些人或是家境贫寒、有老有小的寡妇,或是还在邻里面前顾惜脸面的大烟鬼老婆,被人们叫做‘店里花’。”邹乃杰听得连连搖头,暗下叹息:就算这些人里还有能顺过眼的,自己在这里是堂堂主簿,咋能往那些地方送脚步?姓阚的唠起“蒲棒绒”和“店里花”,熟悉得像掰扯自己的脚趾头儿,那里面儿一定有他安排下的不少眼线——我若偷着去打野食儿,前脚一走,后脚就会有人向他去讨赏钱……阚山好像掐算出了他的心思,又火上浇油似地打起了糊涂炮,说:“可惜那名满边外的二姐二妹,竟然云飘雾隐,不易拜识了!”邹乃杰以为他是说县城内还另有“四大名花”,很想弄明白何谓“云飘”、“雾隐”,为什么“不易拜识了”,可阚山却停下脚步,拱拱手,说了句“恕卑职不再恭送”,拐身子进了小胡同,朝自己家走去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三。2。
邹乃杰被“二姐二妹”之谜,憋闷得脑瓜门儿都发青了,却不好意思向阚山请教。他想起了外号叫“孙大嘞嘞”的衙丁,对自己一直十分殷勤,不仅一见面便点头哈腰,还多次表示“大人如有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就把他叫到自己屋里,吹捧着询问:“听说孙捕快乃县衙三朝*,对县里掌故民情了如指掌。我日前听阚典史说过‘二姐二妹’,你一定知道她们为何名扬边外吧?”

  孙大嘞嘞见主簿大人单独召见,还不耻下问,觉得很有面子,便搖头晃脑地说:“邹老爷明察秋毫,一脚便踢出个响屁來——若向別人,多半是说不清、道不白的。说起逯二姐、徐二妹这俩儿小浪娘们儿,就像美人风筝挂到了旗杆顶儿上,搖头拧腚地招惹人,却又让人摸不到到她们的嫩脸蛋儿。那小模样儿馋死人,可傲得像天上的月亮,一个月里没几天正眼看人……”

  邹乃杰听明白了:这“二姐二妹”不是“四大名花”,而是建安的“烟花双娇”:容颜超群,自然身价百倍、骄气十足。他点了点头儿。

  孙大嘞嘞像得了封赏,嘞嘞得更有劲头儿了——“常言说‘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可王母娘娘的蟠桃,凡人有几个啃到嘴儿的?要饭花子若是能掏出一吊铜子儿,‘蒲棒绒’、‘店里花’都会挤出一脸笑容來陪他几宿的。若想会会逯二姐、徐二妹,可就像庄稼汉考上秀才又当官——难上加难了。有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豁出了三两银子挤进了门,却让她们借口‘卖艺不卖身’,隔着珠帘儿赏给一杯茶,用几句淡了巴叽的瞌儿哄弄出了门儿。只有帽子后头儿插翎子的老爷,银子多得铺平了路的少爷,才进得了她们的屋儿——真他妈的是:天鹅的屁,家鹅的腿儿,闻不到味儿的比能吃到嘴儿的还贵……”

  邹乃杰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又接着探听说:“她们也住在西泡子边儿上吗?”

  孙大嘞嘞搖搖头,说:“她们都雇了丫环、老妈子,在箭杆儿街附近买了房子,都是独门小院儿。那位逯二姐,好像比徐二妹大一两岁,也更妖艳些。咱们县……的一位大财主,和她好得如胶似漆,都掰不开镊子了,一心一意要纳她为妾;她也吐了口儿。却不料……招來了一顿无情棒。那逯二姐觉得丢人现眼,倒了牌子、掉了价儿,悄悄离开了建安,好像云彩飞到了山后、雪花落进了水里——踪影全无了。”

  邹乃杰这才弄明白了阚山所说的“云飘”;但他对“雾隐”还猜不准:是化成雾气抓不到手了,还是藏到了雾中模模糊糊难找难寻了? 便问:“那个徐二妹呢?”

  孙大嘞嘞迟疑了一阵子,才吞吞吐吐地说:“她脸盘儿不比逯二姐差,可那对儿没缠过的大脚片儿,却使她名声儿打了不少折扣……现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邹乃杰吃惊地“啊”了一声;迭忙追问:“为啥?”

  孙大嘞嘞的破车嘴,却像突然被贴上了封条;只搖搖头儿;不再往下嘞嘞了。

  孙大嘞嘞不再往下嘞嘞了,是因为要说明那个“啥”,就得牵扯出大前任知县的花花肠子、狠心眼子——这可犯官老爷们的忌讳:他眼下耳朵听到了挺舒服,笑嘻嘻地点点头儿,还可能顺毛摩挲你两把儿;可过后他却要掂量你,认为你“现在揭他的丑,溜我的须;将来也一定抠我的伤嘎巴,讨别人的好脸色”……这么一来,他今后就一定要把你当贼防,有肥骨头儿也不会再扔给你啃了!应当说这是孙大嘞嘞,多年来在县衙门当差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1。
眼前这些日子,阚山表面儿上颟颟顸顸,其实一直用眼角子瞟着邹乃杰。他一发现孙大嘞嘞被他提溜去了好一大阵子,便暗下也把孙大嘞嘞拘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阴阴阳阳地问了一句“邹主簿向你请教了一些啥”。孙大嘞嘞哪里敢对这位顶头上司说假话?便像小狗偷了苏油似的,一五一十地全倒了出来。阚山十分高兴:自己一放出有关“二姐二妹”的风儿,姓邹的就像吸进了迷魂散,看起来自己可以拱卒了——为了奖励一下孙大嘞嘞,便宣布:“你明天开始到马班做捕快。”

  第二天的中午;阚山宴请邹乃杰;并答谢那些“使下官有幸陪侍主簿大人”的朋友。典史点的酒菜档次更高;“蒲棒绒”们也更加轻盈;在客人们的襟袖间飘來飘去。阚山的朋友都十分识趣儿;喝到七、八分的量;便声称不胜酒力;纷纷告罪离去。“蒲棒绒”中一个略有姿色的;竟放肆地拉扯起邹乃杰;要他“去奴家坐坐”。阚山板起脸来教训说:“邹主簿乃留都才子、盛京名士;尔等凡脂庸粉岂堪法眼?”掏出一大把银饼子;把她们打发走了。

  离开了酒馆;阚山一反常态;挽起邹乃杰一条胳膊拐向箭杆儿街;还诡秘地咬耳朵说 :“天色尚早;老夫陪主簿去拜会一位方外奇人。”

  邹乃杰有些疑惑;见他又把自己引向去清华观的路;便猜想去见一个牛鼻子老道。可快接近清华观时;阚山却又领头拐向往东的小胡同;拍响了一个小院儿的窄大门。一个中年女仆打开了门儿;先扫了邹乃杰一眼;才恭谨地对阚山说:“缘木散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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