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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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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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人——县衙照常给周凤鸣开月银,听任他在清华观当义和团的坛主。

  阚山听了连声叫好,并建议屠景操去抚慰一番。邹乃杰想陪同去凑热闹,被阚山拦住了——“咱们二人都别去,以免他怀疑咱们还把他看成下属。咱们让他以后凭坛主身份,和咱们分庭抗礼、平起平坐好了”

  阚山和邹乃杰离开了县衙。阚山小声说:“咱们必须稳而又稳,不仅要瞻前,还要顾后。老佛爷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咋说都对,咋变都行。咱们却得提防:在趟浑水的时候,別把腿陷进去拔不出來。”邹乃杰听了暗想:这头老狐狸真厉害!但他嘴上却客气地说:“晚辈受教了。”

  邹乃杰走近家门,心里还在想着阚山的老谋深算。彩荷披着一件红缎子面儿的斗篷接出屋,见他一付心不在肝儿上的样儿,想起了三娘最近半真半假地,咬过自己的耳朵儿:“看紧妳那个主儿——那个半老道姑很有些迷惑男人的神通。她现在虽然走了,可说不定哪天又回來搖晃蝇甩子勾他的魂儿了。”彩荷一來年轻,二來邹乃杰对她还没过新鲜劲儿,三來由于邹乃杰还没有娶大老婆,她也就还没尝到当小老婆的辛酸苦辣,所以不会隐藏、掩饰内心情绪。

  邹乃杰发现她小脸冷冰冰的,便逗她说:“谁使我小宝贝儿受委屈了?说出來,本主簿把他擒來问罪。”                      

  彩荷不但没笑,还酸渍渍地说:“我算啥宝贝儿?那穿八卦仙衣的,才是会抓人魂儿的宝贝人儿。”这话一出口儿,她便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儿,脸便红了起來。                            

  邹乃杰并没生气,还有些喜欢她的吃醋,毫不掩饰地说:“那是没碰到妳的时候,啃口萝卜当鸭梨,逢场作戏消消火——谁告诉妳的?”

  彩荷见他不藏不掖,想起了他有了自己之后,确实没有再出去打野食儿,气儿差不多都消了,又缺心少肺地答了句“三娘”。

  邹乃杰听说过这个女人极为漂亮,使阚山甩了逯二姐,便在进屋后说:“这个小狐狸精,年轻轻的咋也好扯老婆舌?”

  女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男人夸别的女人。彩荷听邹乃杰把三娘叫“小狐狸精”,还夸她“年轻轻”,便又來了醋劲儿,张口反驳说:“她比我大了五岁多,还算啥年轻!”

  这倒使邹乃杰知道了三娘才二十三岁,“唉”地叹口长气,说:“妳干爹比她大二十七岁;她翻一番儿也还比你干爹小四岁——真委屈了她!”

  彩荷吓了一大跳:他咋可怜起了她呢?今后可得防着,別让他们勾搭上了……邹乃杰却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老阚头子真有艳福”。彩荷更怕了:他眼馋干爹锅里那块饭嘎巴儿了,咋也不能让他有机会伸爪子……

  从此以后,彩荷不再轻易去阚家串门儿,怕邹乃杰借口找自己迈进那个门坎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1。
七。1。七。1。谷璧也听说周凤鸣当上了义和团的坛主,收徒传法的风刮得直冒烟。谷璧又气又恼:自己为教会招兵买马,难得像老深井里捞绣花针,撅屁股忙了三春八夏,常常落个两只爪子空空的,连个人毛儿都没抓挠到手。而周凤鸣扩大义和团,容易得像坨子上头儿搂柴火,拽大耙走几个來回儿,就能装一车了。谷壁更担心周凤鸣把耙子伸进教堂來,把那些三心二意的教友给攉弄走……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四平教区來了信儿,叫白劳德和谷璧马上动身去报到。原來主教收到了大使馆的通报,说各地义和团风起云涌,矛头对着各地教堂。主教决定水没來先垒坝,训练骨干,组织护教队。白劳德这个老海盗,被任命为教官;谷璧是学员,要在七天内学会使用火器。

  谷璧临走时给王二吹留下了一笔钱,叫他放手收牛驴,“将来赶到边里卖了”;为了避免再挨告,还叫他“在县城外选个背静地方,租个小院儿,把收的牛放在那圪塔儿,雇一两个人看着”。

  王二吹一直没忘记刘摸点儿的好处:当初若不是刘摸点儿提醒自己“你小嫂子可是一付好牌”,自己可能傻了巴叽错过了机会。所以他心里是把刘摸点儿当大红媒的。谷璧一留下租个小院儿的事儿,他就想到了刘摸点儿:家在县城南二十多里的三台楼,小院儿虽然破些儿,妨碍不了拴牛。谷璧走后,他便提溜儿了三斤熟牛肉、两瓶老白干,去刘摸点儿家串门儿;不仅租下了那个破院儿,还雇下连刘摸点儿共三个看牛赶牛的。

  谷璧在四平学得十分卖力气,得到了一套洋服的奖励。学习结束,谷壁带回來五长一短六支洋枪。他穿上洋服,把短枪斜插到扎裤子的皮带上,显得非常洋气,也更威风了。他以自己的狐朋狗友为骨干,组成了二十人的护教队,开始了训练。

  王二吹也被抽进了护教队。宋春华惶恐地央求丈夫说:“别去教堂摆弄刀枪吧,和谷掌柜的说一说,回肉铺干活吧。”王二吹搖头说:“他不会答应的。”宋春华心慌得火烧火燎似地,说:“人们都说周大叔立义和团是要‘扶清灭洋’;‘四大损’组织护教队是要对付义和团。这两家若是动上手,可就苦了我——得为你吓破胆的!”王二吹顺口安慰了一句“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宋春华跳着脚说:“你虎了咋的?到那一步就三伏天扣高粮——晚得没法子悔了!你也别向那个损种递小话儿了,趁早回來跟我开画匠铺,安稳地过太平日子。”王二吹坚决地扑棱起脑袋瓜子,竟然拿不是当理,脸不红不白地说:“我不怕外人骂我驴性,说我是当着病哥哥面儿,把你勾搭到手儿的——其实那时候他一只脚已经迈到了奈何桥上,我只不过提前几天替他收了庄。我却不能让人胡扒扯,说我是财迷打底儿,逼你先有后嫁谋了他产业——咱们也答应过我哥,将來让双福给他顶香炉碗儿、替他把画匠铺开下去的:这可以说你是一手托两家,我也豁出了骨肉,没白占他便宜。”宋春华听他还记得答应过王林的话,挺喜欢他讲信用,故意压低声地扒他小短儿说:“你是属驴粪蛋儿的吧?一肚子瘌疤心眼儿,生拉活扯把人家儿这个小嫂子儿,鼓捣成了你的小媳妇儿;外面儿上倒抹了油似的挺光溜儿,硬说是人家儿跪着求你收破烂儿!”王二吹见她脸上开晴了,也开心地说:“一來是我有勇有谋抓住了机会,二來是妳有心有肺成全了我。现在有了妳这个小俊媳妇儿,和双福这个大胖‘侄儿’,我不管到啥时候、啥步数,也不能虎拉巴叽地替旁人卖命。一到危险关头,我一定会想法子溜边儿,躲开身子。”宋春华贴近他身子,娇声对他说:“好心有好报——再过几个月,就该有把你叫爹的出世了……”王二吹兴奋地说:“老天爷有眼睛,妳肚子也有能耐,没叫我白把双福舍给了那个人。”

  王二吹兴高彩烈地去教堂受训了。

七。2。
七。2。死心塌地为教堂卖命的谷璧,却因为两件意外的事儿——小菊的订婚和肉铺牛群的被劫,叫他像王八掉进了灰堆儿,连憋气带窝火。

  这两件事儿,都和许彪有关——这个许彪,在这部书和下部《冒烟风》里,都是个重要人物,不能不介绍一下……

  许彪的祖上是山东人,他爷爷跑关东到了柳条边外,在西丰县跟昌图府交界的山沟里落下了脚儿。他爹许友山是个放山挖参的把式;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才娶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得了许彪的那年,许友山挖到了一篼儿老山参。他知道要到营口药市上出手儿,能卖上不止百两的雪花银。可他也知道:掌管市场的药监老爷和垄断药行的把头儿,勾结在一起吃人不吐骨头儿,自己有七八成会被他们那张黑网扣住,接着大辽河里就又多了个装在麻袋中的屈死鬼。他下了决心:为了老婆孩儿,不能冒这个险!他狠下心,假装是个放山的生荒子,瞪眼瞎似的不识货,把那棵老山参卖给了一个钻山沟子的药材贩子,得了三十两银子。他想让儿子不再爬大山、钻老林,把家搬到了昌图府的昌图镇——但他每年还去放一次山。一家三口儿过着不挨饿不受冻的日子;许彪进了私塾后,老先生还常夸他将来一定有出息。

  许彪九岁那年,他爹赶山又遇上了好时气,挖到了一支“宝参”。可也正是这支值钱的宝贝,使许友山倒了血霉——他冒险入柳条边,想去卖个大价钱。可是宝参被把守威远堡边门的官军翻了去。他被扣上了“盗挖禁地贡参”的罪名,关了起来。本来在柳条边外挖参并不犯禁,可太值钱就引出了祸:看守他的一个旗丁假意放他“快快逃命”;一伙儿旗丁抓住了这个“逃犯”后,说他“凶悍拒捕”,立刻砍下了他脑袋儿……    

  许友山的一个同伴儿,听说官军还要去“家中抄检”,急急慌慌赶去报信儿。许友山的老婆只好带着孩子往偏僻的远处逃跑,在建安和蒙旗交界的一个叫“岗岗”的小村子,窝下了身子。

  这娘俩儿虽然节俭,可也坐吃山空。许彪十二岁就给一家财主放羊,十五岁开始做半拉子劳金;十七岁时就和另一个小劳金张冲,从草原上偷出了两匹散马,背着他妈做起了没本儿的买卖——不久便被“铁头狼”收进了绺子。又过了半年多,许彪开始成了“追风沙”的手下。

  “追风沙”一开始就对许彪另眼相看:一来是因为他还没到二十岁,怕自己一时照顾不周,使许家断了后,让他寡妇妈没了依靠;二来由于他是最早跟自己闯江荡湖的那四个弟兄之一,还是绺子里唯一进过二年学的弟兄。后来,他发现许彪虽然年轻,却有股子侠义气概,看事儿能从大处着眼,有了将来叫他做二当家的地打算。为了让他历练,“追风沙”打发他到县城卧底——同时做自己跟周风鸣中间的联络人。

  许彪领妈妈到县城边子顺山屯租房住下。他琢磨:在县城卧好底,得先弄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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