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晚上的聚会就会恢复以往那样欢乐的气氛了。
当米肖与洛朗沿着码头缓缓行走,谈论这件大事的同时,拉甘太太也在与泰蕾斯谈心,内容几乎相仿。正当侄女像往常一样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地退出餐厅时,老太太请她再留一会儿。她恳求她说实话,把积压在心头的苦恼都向她倒出来。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见她仍然闪烁其辞,便主动说到守寡之苦,并逐渐提出了再嫁的建议。最后,她明白无误地问泰蕾斯,是否有再嫁的隐密愿望。泰蕾斯惊呼一声,说她从未有过这念头,她对卡米耶仍是一往情深。拉甘太太哭了。她违心地开导侄女,让她懂得人不能总是在绝望中生活。少妇长叹了一声,说她再也找不到像卡米耶那样好的一个丈夫了,于是,老太太猛地提出了洛朗的名字。接着,她就历数了这门婚事如何合适,有哪些好处。她用尽心力,大声说出了她想了一个晚上的话,她天真中还带着几分自私,绘声绘色地述说着她在这两个亲爱的孩子中间将能安享晚年的幸福图画。泰蕾斯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显得十分忍耐和恭顺,准备满足她的任何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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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19(3)
“我把洛朗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爱戴,”她等她的姑母说完后,痛苦地说道,“既然您要我这样做,我只好勉强以妻子的态度去爱他。我希望能让您幸福……我希望您让我静静地痛哭一番。但是我会擦干我的眼泪,因为这是为了您的幸福。”
她拥吻了拉甘太太。老太太大惊失色,想到竟是自己第一个忘掉自己的儿子,觉得很诧异,很惊骇。拉甘太太上床时,又难过得痛哭了一场。她斥责自己不如泰蕾斯坚强,由于自私,她竟强迫年轻的寡妇克制自己,接受她所提议的结婚。
第二天上午,米肖和老妇人在店铺门口的弄堂里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他们交换了一下各自谈话的结果,说定让这对年轻人当晚就定亲,把事情办得干脆利索些。
下午五点钟光景,当洛朗走进店铺时,米肖已在店铺里了。年轻人刚坐下,退休警长就俯到他的耳边说:
“她同意了。”
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被泰蕾斯听见了,她两眼无所顾忌地盯住洛朗。这对情人相互注视了几秒钟,仿佛是在求得某种默契。他们两个都明白,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建议,并且说做就做,了却一件心事。洛朗站起来,走上前去拿起拉甘太太的手,拉甘太太尽她的全力忍住眼泪。
“亲爱的妈妈,”他微笑着对她说,“昨晚,我与米肖先生谈到了您的幸福。您的孩子们愿意使您的晚年过得愉快。”
可怜的老太太听见有人称她为“亲爱的妈妈”,眼泪就止不住直流下来。她迅速抓起泰蕾斯的手,说不出话来,把它放在洛朗的掌心里。
两位情人的皮肤互相接触时,不禁感到颤抖起来。他们的手滚烫,神经质地紧握在一起。年轻人又假装用犹豫的语气说:
“泰蕾斯,您愿意我们让您的姑母过愉快而安宁的生活吗?”
“嗯,”少妇回答,声音微弱,“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这时,洛朗转身面向拉甘太太,脸色苍白地又说:
“当卡米耶落水时,他冲着我喊道:‘救救我的妻子,我把她托付给你了。’我认为,我娶泰蕾斯就是为了完成他的最后嘱托。”
听到这几句话,泰蕾斯立刻松开了洛朗的手。她像当胸挨了重重一击。情人的无耻压迫着她,令她无法忍受。她惊呆地望着他,而拉甘太太却在一旁哭得喘不过气来,呜咽着说:
“是啊,是啊,我的朋友,娶她为妻吧,让她幸福吧,我的儿子在九泉之下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洛朗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他靠在椅子背上。米肖也感动得热泪纵横,一面把他推向泰蕾斯,一面说道:
“你们拥吻吧,这就是你们的订婚礼。”
当年轻人的嘴唇在寡妇的双颊上印了两下时,他感到异常地不舒服,而少妇也猛然后退,仿佛情人的亲吻烫着了她。这是这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做的第一次亲热的表示。她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竟感到脸红心跳,而她一向不知有廉耻,在毫无顾忌地偷情时从来没有感到过不安。
经过了突然的发作之后,两位杀人者又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婚期已定下来了,这是他们长期以来追求的目的。当晚,一切都安排停当。下一个礼拜四,结婚的事也通知到格里韦、奥利维埃夫妇。米肖在发布这个消息时非常高兴,他搓着双手,反复地说:
“是我首先想到的,是我让他们俩结婚的……你们将会看到,这对夫妇的生活是多么美满。”
苏姗娜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拥吻泰蕾斯。这个可怜的人面色惨白、半死不活,她对忧郁而生硬的年轻寡妇充满了友情。她像孩子似的,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喜欢她。奥利维埃也向姑母和侄女祝贺。格里韦壮着胆子说了几句下流的玩笑话,效果倒也不错。总之,大家都显得十分兴奋、得意,并宣告一切都做得再好不过了。说真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参加婚礼了。
泰蕾斯和洛朗的言行举止始终是既有分寸又很乖巧。他们只稍稍向对方表示温柔而亲切的友谊。他们的神情就像在尽一件崇高的义务似的。他们的外表毫无破绽,没有一点能让人怀疑到他们内心中翻搅着的惧怕和情欲。拉甘太太则以平淡的微笑、温柔和感激的心情凝视着他们。
还有几件例行的事要办。洛朗必须写信征求他父亲的同意。尤福斯的老农几乎忘了在巴黎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只写了一封四行字的回信,回答说,他可以结婚,如果他愿意,他自己去吊死,也未尝不可。并且,他还让洛朗明白,他是决不会再给他一分钱的,他可以自行其是,做任何疯狂的事。这样的同意让洛朗感到异常不安。
拉甘太太读完了这么一个非同寻常的父亲写来的信,善心大发,竟做出了未经考虑的蠢事。她把自己所有的四万几千法郎,转入了侄女名下作为陪嫁。她为这对新婚夫妇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所有。她完全信赖他们的良心,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她的全部幸福。洛朗不仅没给小家庭带来分文,他甚至还让她们明白,他将不会永远保留他的职务,或许他还要重操画笔。再说,小家庭的将来可以说已有保障,四万几千法郎的年息加上小店买卖的赢利,足够他们过上满意和幸福的生活。
结婚的准备工作也在加紧进行。人们尽可能地减缩种种手续,每一个人都急于把洛朗推进泰蕾斯的房间。人们所渴望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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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20(1)
这天早上,洛朗和泰蕾斯在各自的房里醒来,他们都非常高兴,他们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度过了恐怖的最后一夜。从此以后,他们将不再单独睡觉,将互相联合起来抵抗溺死者的侵扰。
泰蕾斯看看四周,眼光扫过自己的大床时,不免发出了微笑。她慢慢起来穿上衣服,等待着苏姗娜来帮她打扮成新娘。
洛朗坐在床上,呆了几分钟,向他深深厌恶的小阁楼告别。他要离开这陋室,他有属于自己的女人了。十二月的天气使他打了个寒噤,他跳到方砖地上,心想今晚就暖和了。
拉甘太太知道他手头拮据,在一个礼拜前就悄悄塞给他一个钱袋,内有五百法郎,这是她的全部节余积蓄。年轻人欣然接受了,把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女店主的这笔钱还让他给泰蕾斯购买了结婚礼物。
黑色长裤、礼服、白色背心以及细纹布的衬衫和领带,摆放在两张椅子上。洛朗用肥皂洗了脸,又用科洛涅香水洒满全身,接下来便仔细地穿戴起来。他要变得漂亮些。待他围上高高的硬领时,他的脖子立刻感到一种剧痛。硬领的纽扣从他的手指间滑出去,他不耐烦了,似乎觉得上了粉浆的硬布在切割他的皮肉。他想瞧瞧,抬起了下颏,看见卡米耶噬咬的伤疤鲜红,原来是硬领微微擦破了一点伤疤。洛朗紧闭双唇,脸色立刻变得很苍白。此时此刻,看见脖子上的这处斑痕,实在使他感到既愤怒又恐惧。他扭皱手上的硬领,另选一个较软的来,极其小心地把它扣上了。他穿戴好了。下楼时,他崭新的衣服使他保持着僵直的姿势。他不敢把头转过去,他的脖子被囚禁在上过浆的白布里。每做一个动作,领子的一个裥褶就会触动溺死者的牙齿啮咬过的那块伤疤。就这样,他忍受着针扎般的剧痛,登上马车,去找泰蕾斯,领她到区政府和教堂去行礼。
他顺路带上了奥尔良铁路公司的一个职员和老米肖,他们将做他这一方的证婚人。当他们到达店铺时,大家都已准备好了:有格里韦和奥利维埃,他们是泰蕾斯的证婚人,还有苏姗娜,她像小女孩注视自己刚打扮好的一件玩偶似的,凝视着新娘子。拉甘太太虽说行走不便,也想到处跟着她的孩子们。众人把她扶上一辆马车,然后大家出发了。
在区政府和教堂,一切都进行得合乎礼仪。新郎和新娘表现得沉着而谦恭,非常引人注目,而且备受赞扬。他们用柔和的、使格里韦都深受感动的语气,说出了神圣的“我愿意”。他们仿佛在梦中,安静地并排坐着和跪着,激动的想法不由自主地闪过他们的脑际,使他们感到苦恼。他俩避免正面对视。待他们重新登上马车后,他们觉得,彼此的关系仿佛比从前还要疏远。
婚宴决定只邀请少数几个亲朋好友,地点就在贝勒维勒处的一家小饭店里。被邀请的客人只有米肖一家和格里韦等人。一过六点,参加婚礼的人们坐在马车里,循着大街摇摆而来。接着,他们便走进小饭店,在一间墙壁发黄,满是灰尘、臭味和酒味的小房间里,七套餐具已经摆上了餐桌。
晚宴的气氛并不怎么愉快。新婚夫妇始终是严肃的,好像若有所思似的。从早晨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