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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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劳集-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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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晚了。澡堂里一定热热闹闹,人满为患。所有的座位都是推着满满的衣服,手拿着筹在一旁等候座位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在浴池里,像蒸笼里般地雾气腾腾,谁也看不清谁。满池子都是人,只要找一个空当能够沉下自已身子泡进像米汤一样的池水里,基本上就算洗了一把辞岁澡了。 

  今天当我走进澡堂,空荡荡的大厅里并没有见到自已记忆里的景象。寥寥几个人,且多为和自已一样的年岁,未见年少的孩子们。几个跑堂的师傅,有的竟悠哉游哉地躺在长椅上打着瞌睡,那充满这浓浓的年味洗澡场景,已经不见了。下了浴池更为清静,偌大的浴池青蓝青蓝的水,自己躺在池中一个斜坡面两边还有扶手的位置,背后一股股热水从腰部、后背、颈部向外涌动着。我一边充分地享受着水的按摩,水的搓揉,一边在想,自己是循着祖宗习俗的脚步走来,本想体会洗一把辞岁澡,找回年味的感觉。

  躺在浴池里享受着,但始终没有找回那种“年”的感觉,觉得有一丝丝遗憾,一丝丝欠缺。走出澡堂,看到大街上如梭的车流,其中不乏国际名款名车。摩登大楼,洋气十足。西风东进,现代物质文化生活的多元化已是社会的主流。生活的多彩和丰富,已经充实到社会各个角落。如今躺在大众浴池里,也能享受着暖暖的水流轻轻地搓揉。科学生活,健康生活,充分享受生活。现在一般家庭中洗浴装置已经普及,要想洗个澡,什么时候不行?就是想洗一把辞岁澡,看过“春晚”也来得及呀,又何必墨守陈规?
  作者题外话:写于2009年1月

南街往事
周日下午,我走了一趟阔别多年的位于芜湖老城区青弋江南岸的南街。老天爷像是很善解人意似的,撒下稀稀落落几滴小雨。如今的南街,已经是面目全非,大半条老街已被拆除,建成了新式小区。剩下半截街道,部分已是残垣断壁,剩下的看似女儿墙、高门槛的大宅子多数也是人去楼空。等待它们最后的命运还是拆迁。

  我出生于南街,也是在那里长大。在我的记忆里南街文化气息厚重,古风古韵犹存。在我的童年里,南街商业氛围虽已渐淡。不过,临街仍然是清一色的槽门,旧时栉比鳞次店铺门楣依在。街坊邻居,还是沿用旧时的称谓。例如:张家酒馆、李家面坊、许家酱坊、鲍家炮竹店、潘家香店、曹家灯笼店,还有银匠店、炒货店、杂货店、棺材店、当铺等等,都在姓氏后面冠以他们家过去经营的行当。虽然旧时商家的风光不再,但上了年纪的老人,见面还是以“张三爷”“李四爷”相称,有的干脆就是“三爷”“四爷”互称。仿佛置身于矛盾先生笔下的《林家铺子》年代。

  在我记忆里的南街,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卖铺、烟酒糖果店,有药店、米店(粮站),在有一对厚实大门的老当铺斜对面还有一家高高门槛百货商店。南街上有学校,有澡堂。南关小学就坐落在旧时的太平会馆里。小学里有大操场、小操场,那可是我儿时的天堂。只记得进学校两侧是两排高高的冬景树,那是我与儿时伙伴们捉迷藏的好地方。还有那临近青弋江水边老澡堂,记得最初澡堂用水还是由挑夫从青弋江挑水,后来才用上了自来水。澡堂里住着一位很老、很老的老人,白髯长须,矮个子高高的额头,大大的鼻子,老爷爷的样子就像年画中的南极寿星。不知道他的姓氏,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岁数。小时候只知道自己随大人们喊他“二爹爹”。二爹爹好像没有家,他就住在澡堂里,老人很和蔼可亲。那时候,每当秋夏之交,澡堂就开张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时常溜进澡堂乘着跑堂的不备,冷不丁将小短裤脱了,往别人家座位篾垫子下一塞,抓起一条毛巾溜进浴池洗个澡再出来。跑堂的看见了,逗着逮我们取乐。若被他们逮到了,免不了屁股要挨两巴掌,最可怕的是位翟姓的大伯,若被他捉住了,搂着你用他那钢针般的络腮胡子扎得你,又痛又痒。每当至此,我们就高喊二爹爹“救命”。此刻走在南街上,不曾想,儿时往事,竟成趣谈。

  昔日的南街,老房子夹街相对。两边高高的屋檐,中间是一线白云蓝天。过去一般人家临街一楼是店铺,二楼和后院才是生活起居场所,其中不乏深宅大院。当然在我记事那个年代,所谓的大户人家已经销声匿迹。从前的私家大宅子,少则住进了三四户人家,多则七八户,十几户,有的大屋则住进了几十户人家。庭院深深,从前庭到后院,要走过六七个厅堂或天井,跨过七八个门槛。门槛是高高低低,宽宽窄窄。从前门走到后院,深深浅浅。平时,亦无大碍。到了夜晚,昏天黑地的若没有大屋里的人领着你走,不摔跤才怪呢。那时候整条街上只有一个自来水站,家家都备有一担水桶,吃水都得从自来水站排队买水往家里挑。最难的是住在后院人家,挑一担水要迈过七八道门槛亦绝非易事。跳水上楼那就更难了,窄窄的木制楼梯,每上一步半只脚后跟总是空悬着。那时,住在大屋里的人,通常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厅堂或天井,可谓是共同的厨房和餐厅。一家一个煤炉,一口水缸,一个小饭桌。谁家烧了道好菜,满堂飘香。大屋里的人,若谁家来了位客人,家家皆知,若带来了一点土特产,主人必要每家送一份,至少也让你尝个新鲜。若谁家出了点困难,也是户户帮忙。啊,过去南街上的邻里之间那份淳朴,那份情感,今天已化作深切的怀念!
  作者题外话:写于2008年11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悠悠瀂港河
澛港河亦称澛明江,即皖南水系漳河流经古澛港镇入长江段,水因古镇而得名。如今澛港古镇已化为乌有,澛港河悠悠依旧。带着皖南诸山的涓涓细流,带着徽州故地古韵,带着黄山的茶香,缓缓而来;潨入龙窝湖,随大江奔流而去。

  万里长江浩浩荡荡,自西而来,莽莽苍苍,流经此处突然掉头直北而行。长江甩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形成一湾回流水面,这便是龙窝湖了。澛港河恰在回流的龙窝湖口汇入长江,潮入江湖,波涌吴越。昔日的湖口潮头,夹漳河沿水岸矗立一座襟江带湖的千年古镇——澛港。“荡荡长江俱左右,明明日月照东吴。”这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题蛟矶庙》诗中的句子,蛟矶庙建在原矗立江心的蛟矶山上,为纪念刘备之妻孙权之妹灵泽夫人所建。蛟矶山与澛港镇隔水相望,明末清初前后,由于泥沙冲积使江流南阔,蛟矶山逐与北岸相连。唯澛港古镇矗立潮头未变。

  “长江几载界残棋,未著何知此地危。万舸军中焉用汝,一声锣罢竟何之。六民堕劫谁阶厉,百罚鞭尸悔莫追。欲识开头摇手处,推篷一一问篙师。”这是南宋诗人王奕《和叠山舟过澛港》诗。叠山即谢叠山,北宋大诗人,由他编篡的《千家诗》不知影响多少代人了。关于谢叠山《过澛港》诗的原文笔者一时没有查找到,不过从王奕的和诗中还能看到诗人乘船沿澛港河一路聆听船夫指点陈迹,凭吊怀古,诉说沧桑。

  澛港地处交通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早在唐末就有扬行密命台濛在澛港筑五堰运军需粮草,先后大败赵鍠、孙儒。南宋末年文天祥又在此督师抵抗元军。1949年4月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打响,澛港仍然是百万雄师过大江的首要进攻目标之一。笔者曾听当地一老人言,当时国民党一守军团长曾在澛港江边的大王庙前亲手将其娇妻幼子杀了,以表其死守江防之决心。当然这只能说明他的顽固和残忍,并不能动摇什么。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攻下荻港、澛港诸镇,顺利突破长江。

  澛港河口,往事悠悠。不仅这里是千年的古战场,元、明、清各代在澛港设有水驿。千年古地,留下了无数骚人墨客的足迹。元代文学家萨都刺(西域少数民族人,又叫萨天锡,号直斋,他生在公元1272年,中过进士,做过元朝的御史),途经澛港驿,留下题壁诗《澛港河》:“吴姬水调新腔改,马山郎君好风采。王孙一去春草深,漫有狂名满江海。歌诗呼酒江上亭,墨花飞雨江不晴。江风吹破峨眉月,我亦东西南北人。”诗人路过澛港驿站,坐在江亭中饮酒,遥看烟雨锁大江,联想到自己漂泊不定的人生,触景生情,题诗壁上。元代诗人许有任在他的《夜至澛港》诗中曰:“听语渔村近,连航水驿通。不方渐传食,虾菜足为供。”驿站连着渔村,诗人饱口福了。明代诗人闵其景在《澛港驿夜》诗中又有“楼边水雁飞何早,江上鲥鱼归又迟。”大概想吃上美味的鲥鱼等得有点儿着急了。

  澛港不仅以盛产长江蟹、刀、鲥“三鲜”闻名,明清以后又以精湛的手工艺产品剪刀、菜刀、剃刀,即“三刀”闻名遐迩。早在清道光年间,澛港剪刀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奖,咸丰年间以生产澛港剪刀的“赵云生”商号在芜湖创立,光绪30年该剪刀在南洋赛会上获银奖。澛港走过了千年的历史,几度沉浮,几经沧桑。记得在十几年前,我还来过澛港古镇,当时还见有南市、北市两条青石板铺砌的老街。街道两旁粉墙黛瓦的旧式徽派建筑,鳞次栉比。虽有些破旧,但古风古韵尚存。还能见到三两家剪刀铺和专营渔钩的小作坊,经营着当地传统的手工艺产品。记得自己曾与同道而来的朋友在一家前门临街,后门临水的二楼餐馆小酌,把酒临江,品赏长江时鲜。

  往事如烟;如今澛港河依旧流淌着,河岸只留下空有的地名。昔日的澛港古镇已于几年前因防水患而移民,全部拆除。河口的故地上满地堆积的黄沙、碎石,河口对岸还有两、三幢破旧货棚,隐隐望去里面堆积着生石灰。一辆小货车正在货棚外装货,尘埃滚滚,四周漫散。几个散装的水泥罐浑身泥灰立在江边,似乎成了这片散乱“自由”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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