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幕后交易刚结束,像是有默契似的,曼琴带着厥仁谋一行人回到了办公室。瞧他们红光满面,一定玩得很愉快。
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丁之光给夜来香酒楼打了个电话,预订了一个包厢。厥仁谋说:“中午就讨扰你一餐了。晚上,我的老同学宋先锋因荣调平乐公安分局当局长,在环球娱乐城伦敦厅请客。我以宋局长的名义,请丁董事长和裕总光临,不知可否赏脸?”
曼琴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清晨才答应老爷子不踏入环球娱乐城一步,总不能二十四小时未过就食言吧。丁之光当然也不会答应邀请,对宋先锋毕竟耿耿于怀,他说:“非常遗憾,晚上我已请了客,是宴请市政府有关领导,我和裕总都要作陪。请厥主任转告宋局长,改日一定登门谢罪。”
厥仁谋见曼琴不能赴邀,脸上虽然笑笑,心里却很不痛快。
丁之光让曼琴先陪着厥仁谋与努里一行人到夜来香酒楼,自己要先处理公司的一些急事后,再前往。
努里临走前,趁大家不注意时,将还放在办公桌面上的那张写有三个电话号码的卡片随手拿起,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内。
客人先行离去了,丁之光坐在办公室前,需要静一静,在脑海中梳理一遍方才与努里所做的幕后交易。经过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打,经历过几十场的生死较量,他的性格和思维竟变得非常谨慎。倒不是说,他对世界上的一切都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然而,对努里这样的人不能不多一分心眼。尽管他对努里有九成九的信任,那剩下的零点一成,却有可能酿成大错。去年在泰国时,不是被努里骗走了五十四万元港币么?心中的伤口还未完全复原,如果再次重蹈覆辙,又败在努里的手中,那不仅要遗憾一辈子,而且要去医院检查自己的智商是否低能?
第十六章 花果山客人(15)
想了很久,一个毅然的决定浮上了心头。他拿起电话筒,拨了个北京的“114”,询问了国防科工委总机电话号码。然后,按这个号码按了号。话筒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也是录好音的:“这里是国防科工委总机,请拨分机号,查询请拨零。”
丁之光按下了“0”键,话筒很快传来了女接线员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国防科工委总机,您要找谁?”
“麻烦你帮助接卓副主任办公室。”
“您是哪里?”
“F省望海市计划委员会。”丁之光只能冒名了。
“找首长必须经办公厅同意,我给你接转办公厅好吗?”
“不用了。请问,国防科工委有个卓副主任吗?”
“有的,而且有两个卓副主任。再见。”对方挂断了电话。
丁之光知道,即使再挂电话,也不可能从女接线员那里探知国防科工委内部的什么信息。然而,已知国防科工委真的有卓副主任,而且从数量上还多出一个。也许,的确是自己多疑了。努里经常搞蒙骗,但也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时时在搞蒙骗吧。
他离开办公室,准备到夜来香酒楼陪客。当他走到电梯口时,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安,有一种血液倒流的感觉。于是,又返回了办公室。
桌面上已经不见了那张记有电话号码的小卡片了,丁之光猜得出,努里把它拿走了。然而,他的电话机可以查询最近才拨出去的二十个电话号码。于是,按下了查询键,在记录簿上记下了国防科工委规划局的三个电话号码。他没有马上按下号码,而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沉思。大约过了五分钟,他睁开了眼,拨了规划局总机的第一个号码。当女接线员的机械声响过之后,按个“0”键。话筒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这里是国防科工委规划局,请问你找谁?”
“麻烦你帮助接张天星副局长办公室。”丁之光杜撰了一个“张天星”。
“你要找谁?”女接线员追问。
“张天星副局长办公室。我是泰国客商努里先生的朋友,要找张天星副局长。”
对方女接线员“沉默”了好一会儿,丁之光也没追问,足足过了两分钟多,话筒里又传来了女子声音:“对不起,张天星副局长出差去了。”
“请你帮我接财务处叶处长办公室”。丁之光又制造出了个“叶处长”。他记得很清楚,努里与李家森通话时,他从李家森的口中知道,财务处长姓余,并且是“大个”子。
“财务处长也出差去了。”这次女接线员连“再见”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笨死了,丁之光狠狠地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连续地喘着气,像一台质量不好的鼓风机在吹着气。而且,他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哆嗦。真险!差点儿落入了努里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他在心中诅咒着努里,吐出口的自言自语却是:“努里真是个天才!”
也许是努里请了个不算是蹩脚的大剧院编剧,为他编写了剧本,努里只是将台词背诵得滚瓜烂熟罢了。然而,从递大熊猫香烟到往规划局李家森处挂电话,紧凑的情节只有努里才有这种智商构思得出来。丁之光真的服了努里。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曼琴挂来的,催促着丁之光到夜来香酒楼陪客。
丁之光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中作出了大胆的决定,对努里的骗局不动声色,而且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努里与宋昆英夫妇接上关系。准会是一场好戏!
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1)
中国人有午休的习惯。本应随乡入俗,何况丁之光的骨子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然而二十多年来,在泰国养成的习惯,他在中午时分,头脑特别清醒。尽管昨夜通宵未眠,他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眼皮依然无法闭合。
床头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从显示屏上可以看出是市立医院的电话号码,是施仁芳打来的。他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就传来了施仁芳兴奋的声音。
“董事长,她醒了,她终于醒了,我好高兴哦。”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周元春小姐。丁之光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心中隐存的内疚感减轻了很多。要是周元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带着满腔的怨恨走了,尽管周元春不会埋怨他救援不及时,而且也不可能知道他迟误了救援的时间;然而,他会自责自己一辈子的,良心也会长久地不安宁。他静静地听着施仁芳讲述着周元春的伤情变化情况。尽管已经知道周元春死里逃生,但听到周元春在手术台上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了十多分钟时,他还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冷汗一下子从各个毛孔中冒了出来。看来,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否则,即使未受神明的惩罚,也要受到良心的煎熬,迟早要患上心脏病的。听完医生抢救周元春的全过程,他为周元春感到庆幸,也为自己感到庆幸。他对着话筒说:“周家生活并不富裕,尽管医院里的医疗费大部分公家可以报销,但是,你要以你的名义,帮我送一万元人民币给周家,以作为周小姐身体康复的滋补费用。”
丁之光只能用金钱来弥补自己无人知晓的过错了。
“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再说,数额太大了,表妹怕不会收。”话筒中传来的施仁芳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丁董事长的慷慨解囊而深深感动。
“且不说周小姐的命运遭遇令人同情,她是你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能对施秘书的表妹的困难坐视不管吗?再说,我第一次见到周小姐的时候,要求她帮我的忙,她满口应承,没有拖泥带水,我十分感动。这件事,你忘了吗?”丁之光的话慷慨激昂,不仅显示出了他富有同情心,而且显示出他具有慈善家的风度。同时,他抬高了施仁芳的身价,拉近了与秘书间的心灵距离,就算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腕吧。
“我试着把钱给表妹吧。”施仁芳的口气还是很谨慎。
“是一定要把钱给她,而且不能透露出是我给的。”丁之光的话斩钉截铁。
“好吧。”
“昨晚,我俩都听见周小姐与郑万群争论‘两张照片’的事。这两张照片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秘密,郑万群还会为了这两张照片而不择手段。为了减轻周小姐的危险,你可以动员周小姐将两张照片转移到安全地方,甚至可以建议,将它存在我们公司的保险柜里。”
“我明白。”施仁芳回答得很干脆。丁之光笑了。要是此时施仁芳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他说:“为了不让周小姐再受到侵害,这几天在周小姐的身边必须时刻都有自己人看护。万一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人去协助。这样吧,你需要人时,直接找伍大荣要人,但不能大锣大鼓。”
“我明白。”
丁之光放下话筒后,起了床,看了手表,下午二点三十分了,贵妇人也快要登门造访了吧。他走到客厅时,曼琴已经等候在那儿了。
女佣为丁之光沏了杯速溶浓咖啡。丁之光也该提提神了。
门铃响了。丁之光知道是贵妇人来了,连忙过去开了公寓的房门。出于礼貌,曼琴随着走过去。
出乎丁之光的意料,满脸堆笑的贵妇人的身后,站着脸腮上留着长长伤疤的郑济田。更让丁之光感到惊讶的是郑济田的两手均提着礼品盒,一看包装盒就知道盒子里装的是法国产的名贵葡萄酒。礼品再名贵,丁之光也不稀罕,问题是郑济田不会无缘无故提礼品来,必有所求。然而,对于一个外国投资商的他来说,除了金钱还能帮助别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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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2)
亲自提着礼品盒走进没有职衔的商人家中,怕是郑济田当市公安局副局长以来的第一次吧?平日已习惯于别人求自己,哪见自己求别人?所以,走进公寓楼一层大门,他就害怕见到熟悉的面孔,像做贼一样快步朝电梯口奔去,身手之快捷让贵妇人感到惊奇。好在一路顺风,电梯口没人出入,总算让他保全了面子。一夜之间他衰老了很多,不止是没涂面霜之类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