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日记 -- 民工图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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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日记 -- 民工图 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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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丫干嘛呢?";

  ";我,我喝水。";

  一个穿着大红裤衩子满身肥肉的胖子提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铁皮桶站在我的身后。

  ";你他妈把嘴噙住水龙头,别人还能用吗?";

  ";我饿了,我就是喝点儿水。";

  ";说你妈的什么鸟语。";

  我低着头不再言语,侧身想从大胖子身边溜走,还没走一步,一只有力的大手已揪住我的头发,随着,我的身子就像他手里的铁皮桶一样被甩动着,我用力地想从他的手中挣脱,但都失败了。我被大胖子甩了几个来回,直到他的一只脚沉重地踹在我的肚子上,我才脱离了他滚倒在地。

  ";滚";

  我不知道是怎样逃离那个胡同的,在我又依到商场前的墙角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愤怒,不是痛苦,不是委屈,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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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路峰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我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会注意我,我所能做的只有用心来感谢他。是他把我从绝望中拯救出来,是他让我有了对生活的重新思考。当他把几根香气扑鼻的油条和一瓶矿泉水递到我的手里时,我真有点不相信是真的,只有那无法形容的油条的香味从嘴里钻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我才在贪婪的咀嚼中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我叫路峰";

  他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个比我高了点儿又瘦了点的同龄人用一种祥和的神态安抚着我有点窘迫的心态和形象。我努力地回忆着这几日曾经给我留下印象的面孔,而路峰始终如梦一样呈现在我面前。

  ";我叫路雨";

  我诚恳地说起了自己的一些事,路峰用心地听完,有力的大手扶着我的肩头说了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和路峰的谈话使我对在外面有了新的理解,关于打工,关于农民工,关于南下深圳,关于闯上海等等等等。而我认为最有价值的是路峰说到火车站很少有招工的,在这个城市的外地人大都到一个叫";三角地";的非法劳务市场找活干。路峰说他以前在别的地方打工,想到这个城市看看,在别人哪儿了解了一些这里的情况。望着路峰,我想象着三角地的情形,应该找点儿活儿干,有了一个落脚地再去想别的吧。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是饥饿让我感到了自己的盲目,然而,我也只能这样继续下去,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虽然不是告别火车站……路峰说到三角地也不是随时就能找到活干的,晚上还得到火车站的候车室过夜。但我总有一种永远离开这里的感觉,喧嚣的广场、各色的人群、行李托运处、角落的胡同……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场杂乱而苍白的梦,还有站前街百货商场前的那份虚幻的痛苦与酸楚。我悄悄地掏出已几日未曾看一眼的照片,月岚依然身着一件洁白的裙子,淡淡地微笑着站在商场门口,我的心不由又砰然而动,只能黯然地收起照片。

  和路峰挤进公交汽车,感到行驶的汽车要决定自己的命运,不知要把我载到哪里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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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好大的周折,我和路峰才找到三角地。所谓的三角地,其实是在一个多岔路口中间的一块不规则的三角形空地,周围围有城市马路旁栏杆一样的铁栅栏,因铁栅栏很高,又没有进出口,铁栅栏上便不断有翻进翻出的人。铁栅栏内有一些歪歪斜斜的小树和被残踏得不成样子的枯草。和我有着相似衣着和面孔的人稀稀拉拉地散落在三角地的铁栅栏里,像是在找活干的,可看不出有招工的。四处望去,才发现各条马路的两侧人行道上熙熙攘攘有举牌的、有拿工具的,更多的是背包提行李的。我的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把手里的提包轮到背后,抢先跳出铁栅栏。

  看着杂乱的牌子上的各种各样的字体:木工、瓦工、厨师、装修、司机等等等等,我竟有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仿佛似曾相识的样子,那些或坐或站或走动的人也让我感到有些熟悉。在人行道上走了很远,还是十分的拥挤,走路的人被逼到了机动车道上。

  ";和别的地方一样。";路峰望着远处说。

  在我们转了一大圈后,一度高涨的热情与希望渐渐消去。找活干的人多,招工的少,并且,大都是招有技术的人,而我和路峰什么技术也没有。

  我们不停地走动着,从马路的这侧到马路的那侧,从这条路到那条路。各种各样的方言,有听得懂的,有听不懂的,争吵着寻问每一个招工的人,也努力地推荐着自己;各种各样的衣着打扮,有干净的,有脏乱的,拥挤包围着每一个招工的人。寻找或者等待,寻问或者谈判,然后是又一次的寻找或者等待,这一套的程序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失望、无奈的我茫然四顾间,忽然一个令我怦然心动的身影在眼前晃过,是她,没错,是月岚,一个刻印在我灵魂深处的身影。当我睁大了眼睛寻找时,却只有无数陌生的面孔。又是一阵吵闹,又是一阵拥挤,我正自疑惑、失落,忽听到路峰焦急的喊声。还没有看到路峰,两个警察不知何时站到我的面前,其中一个大个子早已伸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一群穿迷彩服戴红袖箍的人又揪着几个人走来,刚才还嘈杂、混乱的街道瞬间竟空无一人,远处是正狼狈四散奔逃的人群,我隐约见路峰在回头寻望。

  一辆有警灯的汽车后备箱打开,我们几个人被强行塞进去,那个大个子警察费力地关上后备箱时,我的脸被后备箱上的玻璃挤得变了型。几个蜷曲的身体交叉在一起,随着汽车的颠簸相互痛苦地忍耐着。刺耳的警笛伴着飞快的车速在急拐、急甩、巨大的跳跃中超越着所有的车辆。我们被拉到一个有楼房的大院里,从后备箱里放出来时,我们几个人已几乎站不起来,大个子警察把我们交给一个不是穿警察衣服的瘦子,瘦子指挥我们从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往三楼搬东西,桌子、椅子、柜子、床等,我们折腾了小半天才完事,我们中的一个问瘦子干完活了管不管饭,我这时才想起快一天了还没吃饭。瘦子笑了笑没吭声。

  楼道里有人对大个子警察说:";以后我们得叫刘队了。";那人指了指楼上又说";什么时候再往上般呢?";

  大个子警察";哈哈";地大笑了两声,看到我们正望着他,刷地严肃了面孔严厉地对我们说:";今天放你们一马,以后不许再到三角地去,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全抓到沙河筛沙子去;走吧。";

  我们从派出所的大门出来,才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站前街派出所。听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想大喊一声,但是我不敢,因为我想喊的是……我恨警察。

6
在三角地非法劳务市场,许多熟悉的面孔已成为了这里的常客,当我们迎面相遇时有的会报以微笑,有的会点头示意,有的则互打招呼;看到一群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人时,其实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努力想接触更多的人,但我的浓浓的家乡口音让我感到始终徘徊在人群之外。我很羡慕路峰,虽然他的口音也带着家乡味儿,可别人都听得懂。于是,我便强迫自己说普通话,开始有些别扭,总感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后来又觉得可笑,普通话的音,家乡的调,有点小学生读课文的感觉。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我已习惯了这个环境。渴望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一份茫然和酸楚始终牵绊在心头。月岚的身影一直在我的周围若隐若现,似乎总能看到她的微笑,她的动作,她的发型,她的衣着打扮,她身上所有我熟悉的一切时常闪现在人群中。而在我每一次的寻找中,人群里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服饰、陌生的身形又总是在加重着我的困惑。

  终于等来了机会,一个长相和蔼的老头来招工人,有幸我们挤到了他的身边。一番厌烦的程序后,老头选中了包括我和路峰在内的七、八个人,老头又说要看我们的身份证,一下又淘汰了几个,最后只剩下我和路峰以及两个看上去特别老实的中年人。老头带着我们转乘了好几路的公共汽车,在一片平房群里把我们领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屋内有几个带行李的人正在";吸溜吸溜";地吃面条。

  一个面带微笑说话爽朗的女人亲切地招呼我们吃饭,一边跟我们讲话:";我们这里是国家正规的劳务介绍所,你们看看。";她从墙上摘下一块匾额,向前伸给我们看。";这是市劳动局发的营业执照,看这公章。";他一边往墙上挂着匾额一边说:";我也是外地人,我理解大家,都不容易,我姓刘,就叫我刘姐吧。你们只管放心,大姐在这里也混了好多年了,上边也认识几个人,还没有大姐解决不了的事。";最后这位刘姐又告诉我们她是受一家远郊区工厂的委托招一批工人,并且厂方要求一定要老实能干的。刘姐还特地对我和路峰说了句,你们俩可要好好干啊。

  我们一行十来个人被关在一辆厢式货车里,那位刘姐笑着说:

  ";为了大家伙的安全给车上把锁。";

  我们听到";咔吧";一声,然后是刘姐很响亮的一声";开车。";

  透过车厢和驾驶室间的玻璃我看到一个胖司机和一个大个子跟车的。车在颠簸中行走了很长时间,借着前面映进来的亮光,我看了看路峰,他抱着自己的黑皮包合着眼睛,随着车子节奏不停地摇晃着。我忽然想起路峰自进了那个劳务介绍所就很少说话,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车终于停下了,然而,从前面似乎看不到有什么工厂,也许还未到吧。开锁的声音,门开了,眼前是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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