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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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祭-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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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条发财的路,走不走?”

  “要看是发的什么财。不义之财、昧良心的财,我是不沾边。”

  张宝成静一阵,说:“这么说,二哥是信不过我了?”

  张具成不吭声。

  张宝成让张杰关上大门,说:“好吧,二哥,今晚我和你好好聊聊。”

  没必要叙述兄弟俩聊的内容了。我告诉你张具成可以拒绝但却没有拒绝,此后兴隆布庄成了张宝成倒腾布匹的中转站也成了张宝成的一处秘密联络点,由这里送往苏北新四军的布匹不下三千匹。二伯虽然没参加过共产党但也为革命出了力。他不可能想到张宝成把他引上了一条多灾多难家破人亡的路。

  当然,张宝成倒腾的不仅仅是布匹,粮油棉花煤炭药品甚至军火什么都买卖。理由冠冕堂皇:为保安团筹军饷。借着清乡主任公署签发的特别通行证,货车货船总是一路畅行无阻,清乡区内大大小小的检问所不敢检也不敢问。团参谋长刘军兼任崇海货栈的老板,除了他和张宝成,没人知道几个月生意上到底垫了多少本赚了多少钱。解放后刘军出任省财政厅副厅长我想和他的这一段经历有关系。

  既然是保安团,不能不参加清乡和扫荡。张宝成也带着队伍正儿八经地下过几次乡,走一路放一路的枪,甚至还收编了两支抗日游击队,队伍又扩充了一百多人。为此南通清乡主任公署还颁发了一张嘉奖令。

  一支五百来人的部队潜伏在日伪盘踞的南通城,不可能不露出点蛛丝马迹,身兼保安五团政训处主任的白云森对这支部队的所作所为就很有些疑心,几次来探过口风。

  “张团长,看来你对部下约束甚严呀!我来过几趟,还没看见有聚赌的!”

  “当然有!”张宝成吩咐卫士,“去,把四连二排长叫来!”

  四连二排长来了,畏畏缩缩地立在门前不敢走近。

  “马排长,把你的手摊出来!”

  马排长伸出发抖的手,左手上缺了两根手指。

  “嘿嘿,现在还敢不敢赌钱了?”

  “不不,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去!”张宝成告诉白云森,“这就家伙,带头赌钱,还耍赖不还赌债,让我把他的手指头剁了!”

  白云森听得心里发毛,又问:“有……有抽大烟的没有?”

  “有几个,都让我开除了。汪委员长倡导新国*动,头一条就是禁烟。学生拥戴和运方针,理所当然禁止吸大烟。”

  “唔,很好,很好。——哦,还有件事:新四军里都设有书记,听说,你们团里也有个书记官?”

  “是有一个。新四军的书记是政委,我们团的书记只有个文职尉官,管管文书。”

  “我倒是听说,你们那个姓田的书记很有点势力呀!”

  “这个……还望老师体察,他是我的大舅子。”

  “哦?”白云森转转眼球,“不是说,你还没有成亲吗?”

  “快了!”张宝成“嘿嘿”一笑,“今年秋后,我请您喝喜酒。要是老师不嫌弃,我还想请您当证婚人!”

  “好,好,到时候,我一定捧场!”白云森高兴地满口答应,却又说:“能不能把你的这位内兄叫来,让我也结识结识?”

  “好啊!”张宝成吩咐卫士,“去,把田书记官叫来!”

  一个难以察觉的暗示在他左眼角闪了闪。

  张柱子去了足有一刻钟,却只身回来了:“报告,田书记官他……去翠华楼了。”

  “妈的,这家伙成不了大器!”张宝成恨恨地骂,“我倒是有心提拔他当个连长,他却不干,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些日子,他迷上了那个‘小菜花’,三天两头往翠花楼跑,也不怕脏了身子!——要不要我派人去叫他?”

  ——“小菜花”是翠花楼挂头牌的歌妓。

  “哈哈,”白云森笑起来,“想不到,你这个大舅子竟还有这份闲趣!算了算了,不打扰他。”

  几天后,白云森派人去翠花楼,田萱果然在那儿和“小菜花”一唱一和地哼京戏,这才打消了疑虑。

  田萱和“小菜花”还真相处出一份不深不浅不浓不淡的情愫。四年后,他被国民党特务逮捕枪杀在濠河边,是“小菜花”收的尸。

  “五二五行动”是一种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策略。实事求是地看问题,我以为这一策略的运用只是不得已,没必要夸大它的主观能动性。

  有一篇回忆文章这样评价说:“‘五二五行动’中,江北抗日先锋大队的干部战士经受了一次十分严峻的考验,表现了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和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良好品质……”

  这就属于夸大其辞浓妆艳抹的修饰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毕竟有胃液有酸水,石猴子照样也会受腐蚀。为笼络人心,张南川拨给五团的给养和军饷都充足,官兵们肚子里的油水多起来,“饱暖思*”也是必然的。你不能指望这支从旧军队改编过来的队伍的官兵政治觉悟有多高,纪律观念有多强。尤其是那些老兵,都已经是二三十岁的人,裆下的家伙跟肩上的钢枪同样地硬。

  南通属于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工业一处较早的发源地。张謇状元兴办实业,南通人富甲一方,苏北里下河一带的移民成批成批地涌进了南通城,他们的全部家产只一条棚顶船。男人们挑一副小担或卖糖或补锅或浇铸锡器,成天走街串巷;挣那么点小钱当然养不了家,女人们迫于生计也就只能做一些不花本钱的生意,且不论价钱,一把棉花两个烧饼都可以让你上船。五团营房后面的濠河边就停泊了大大小小十几条船。兵们没棉花没烧饼饷金也得留着置家业,但却有子弹。一颗子弹拿到乡下去交给自卫队或是游击队,可以换到几张储备银行的票子或是三五斤粮。兵们上船拍一颗子弹给船娘,船娘把娃儿打发上岸然后把船撑到河心里让兵们短促突击地乐一回,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张宝成终于察觉了,一次突击检查竟发现全团官兵少了子弹的有六十多人。少得最多的是三连二排长许三,上一次下乡回来点验的三十颗子弹只剩十一颗。

  全团集合。许三被拉到队伍前。

  “许三,你有姐儿妹子没有?——答我的话!”

  “有、有……个妹子。”

  张宝成冷笑:“那好,你捎封信,把你妹子叫来。弟兄们一人给她一颗子弹,轮流陪她睡一觉。你同意不同意?”

  许三苦了脸,别过头去。那神情显然是不同意。

  张宝成“啪”地抽他一耳光:“畜生,好大的本事,拿子弹去嫖女人!有能耐,你怎么不去搞个日本女人?船上女人也是人,是我们的穷姐妹!今日子我把话说明了,哪个要是再拿子弹去嫖女人,我就割了他卵蛋喂野狗!”

  风却没刹住,依然有人偷偷摸摸往船上跑。

  这种事历来没人管得住。

  张宝成没想到,他随口说的那句“有能耐搞个日本女人”的话,招惹出一桩大麻烦:六连十几个兵,竟闯进濠河东岸日本军人慰安所,把七个日本人带来的军妓给*了!

  大热天。傍晚。兵们跳进濠河里洗澡。

  濠河水很凉爽,濠河里的大青虾长得也肥胖,只只三寸长。十几个兵游过河,在对岸边的水草里摸起虾来。鲜活的虾带上岸盐一渍,拌上葱蒜酱醋可是一碗下酒菜。

  二班长摸得正起劲,岸上忽然泼下来一盆温热水,浇了他一脑袋。

  “妈的!瞎了……”他抬头骂一声,却怔住了。河岸上站着的是个梳发髻穿睡袍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探头歉意地笑笑,弯腰“咕里哇啦”地说一句,韵致万分地迈着碎步退去了。

  二班长没了气,问一个兵:“这娘子是干啥的?”

  一个兵凑过来,说:“听说,是日本人带来的婊子,六七个哩,个个生得又白又嫩,见天都洗几回澡。”

  哦,日本婊子?二班子伸手在脑袋上撸一把,闻出浓浓的香碱味儿。他嗓音酥酥地笑着骂:“妈的,洗屁股水浇我一头,怕是得晦气两三年!”

  “可不是!”另一个兵凑趣说,“要想消灾解倒霉,得日她一回。二班长,你敢不敢?”

  “敢不敢?”二班长来了蛮脾气,“他们日本人能糟蹋我们中国女人,我们怎么就不能也日一回日本女人?”

  “就是!团长不也说了,‘有能耐去搞日本女人’,上去!”

  “走,都上去,开个东洋荤!”

  “走,日婊子不犯王法!”

  十几个兵前呼后拥地爬上岸,还真把七个日本军妓给*了。军妓们吓得哭也不敢哭喊也不敢喊,脸腮、颈窝和胸脯上叠满了一圈圈牙印儿。——后来才知道,这七个军妓只有四个是日本女人,另三个是被抓来的高丽姑娘。

  日本宪兵队队长渡口太郎气炸了肺。在他看来这七个慰安妇再是臭鱼烂虾也算大日本帝国军人的专用品,竟给“*猪”给啃了,这还了得!渡口带着十几个宪兵气势汹汹地找来了五团想抓人,张宝成却是不认帐。那几个慰安妇辩认半天也没认出一个兵。事情闹到小林司令那儿,小林平次郎却没多追究,只饬令张宝成对部属“严加管束,勿使军纪松懈为要”,便不了了之了。

  小林平次郎不追究很可能是他从这件事对张宝成的保安五团添了几分放心感。张宝成、田萱却怔忡不宁:再这样下去,这支部队怕是和另几个保安团没有区别了!

  九月初,田萱去如东海边丰历镇见梁司令,要求尽快把部队拉出来。

  时第一期反清乡斗争已胜利在握,再无滞留下去的必要;江北抗日先锋大队此时从敌人的心脏里狠狠扎一刀,日伪军的清乡行动只能苟延残喘草草收场。梁司令斟酌再三批准了暴动计划,日期定在十月四日。

  
  (四)

  只剩下二十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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