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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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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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状物,再掺少许苞米面做成一个个小窝窝头,蒸熟了像地瓜干似的,又硬又涩,带一点苦味,又有一丝甜味,吃了拉不出屎来。再后来,又开发了一种新的营养代食品——绿藻,听说还是科研成果,可以大量繁殖,但实在难以下咽。吃进去以后,胃里热辣辣的,像有什么东西搅动似的。随后,腹胀如鼓,屁都放不出来。这样的代食品,也不是敞开供应的,要想多吃,必须付出代价。同学们一到中午,就“全副武装”,冒着风雪下乡。黑天了才蹒跚着陆续返校。先把捡来的“战利品”交到食堂过称,换来几张代食券,尔后,再去领代食品。小时我没有挨过饿,不知到饥饿的味道,虽因家变,生活艰难,不管吃啥,肚子总能填饱,按刁泽甫的话说,“你们都是甜水中泡大的。”号召同学们“饿不饿,想想长征二万五”。但此时彼时,肚子不争气,这时说教难起什么作用。受生理学的启发,我学会保存自己减少消耗,礼拜天干脆不起床,省一顿是一顿,捱一天是一天吧。

  到了年底,食品成了“洛阳纸贵”。市面上物价飞涨,冲破了各种禁令,出现了黑市交易市场。人民币贬值,十五元钱只能买一个“大咧巴”(面包)。一斤饼干凭粮票也要8—10元一斤。黑市中有用衣物换粮的,还有买卖粮票的。一斤全国粮票,高达五块钱。贾岱正卖了手表,花三十元钱,到合江饭店搓了一顿套餐。他边打饱嗝,边向同学们吹嘘他的壮举,“这第一道,炒土豆片、白菜汤、半斤大米饭,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第二道是炒豆芽,三两饭,吃的就有些撑着了。服务员问我,还能不能吃,并说:‘必须吃光,不许带走。如果吃不干净,罚款十元。’我咬咬牙,拍拍胸脯,吃了没问题。这第三道是二两饭,一碗白菜汤。我吃了足足半个钟头,可撑的坐不下,站不起了。”说完,他放了几个响屁,哈哈大笑起来,“我的英格表,就这么吃完了。”竟有同学仿效他,“去过把馋瘾”。

  我班又有两位退学,一位姓浦,来自绥化县农村,人高马大的彪形东北汉子。他因饭量大,耐不住饥饿,先是偷菜窖里的蔬菜,后是拿食堂里的菜饭,发展到只要见到吃的,不管公的私的都放入口中,有一次被商店抓住了,送进了派出所,他根本不在乎,愿打愿骂随便,就这样“偷吃不算偷”的滚刀肉,校方毫无办法,只好勒令退学。这位同学毫不汗颜,大声告白“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虽然辱没了斯文,我却有几分同情他。临走时,他握了握我的手,把一纸团塞在我的掌中,一句话也没说,背着行李卷,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我打开纸团,竟是一叠饭菜票,一查五斤八两。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民以食为天,有几人能做到“失节事大,饿死事小”呢。我突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已。

  班长包德禄的退学谁也没想到,他是因为老婆生孩子请假回单位的,再也没有回来。连行李都是别人来取的,他是“调干生”,带工资上学,这样的好事放弃了,总觉得有几分蹊跷。果不其然,我听文鹃说:“包德禄克扣贪污了巨额的补助粮票,怕引起公愤,造成影响,不敢来上学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一个堂堂七尺汉子,听说当过卫生兵,又是党员,竟是如此下作。”我深深感到,这里和中学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学生,平静的校园了,孰不知在这场马拉松赛场上,谁还会淘汰出局。

  
  (四—25)

  “校办”让我去一趟,不知是什么事,我的眼皮直跳。进了办公室,沙发上一个小姑娘站了起来,冲着我说,“正是他。”我一愣,想不起在哪见过她。校办主任热情的让我坐下,口气亲切地说:“做了好事也不吭一声。”并向小姑娘介绍:“他是我校的学习尖子,59(1)班的学习委员方昊!”我一头雾水。小姑娘走近我,大方地伸出手:“不认识我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白大衣。”我一下闪过那女大夫的身影,但很难和跟前的小姑娘对上号,“你?你是——”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条裤子,叠着板板正正的,递给我,“完璧归赵。”“你就是女大夫?”“我哪是啥大夫,那是我穿了我妈的白大衣滥竽充数呢。”说着她格格地笑起来。校办主任赞许的说,“小华也当了回花木兰,代母亲防汛呢!”我更是一头雾水,小姑娘毫不掩饰高兴的情绪,“要不是这条土布裤子,我还找不到你呢。我叫鲁华,合江一中学生,你叫我小华好了。” 她又偷偷瞄了我一眼。校办主任饶有兴趣的说:“你俩的事迹可以写一篇小说了。”从校办出来,碰见了文鹃,她问:“找你干啥?”我半开玩笑的说:“这也要向书记大人汇报吗?”她半嗔的推了我一下,“去你的。”我把事情的根由告诉了她。她眯起了那双丹凤眼,“这不好事嘛。”吃晚饭时,她跟我坐在一起,还给我代买了一个馒头一碗汤。她忽然说:“你知道那小姑娘是谁吗?”“合江一中的学生啊。。”“她可是我们卫生局长的千金。”文鹃的表情有些奇怪,“你可要交好运了。”

  高煤海被同学推选兼任了班长。他在同学中威信挺高,还有几位铁哥们,他和我的交往主要是学习方面,但我没闹准,他到底属于哪一类人,因为,他绝没有我这么单纯、幼稚。不但年龄比我大三岁,而且练达成熟,又十分仗义。学校发票,礼拜六晚上在东北电影院看“我们村的年轻人”。坐在我旁边的是文鹃,我发现她热情、大方,有上进心,有能力,但总觉得她政治味太强,工于心计,有几分势利。文鹃对我挺好,什么事也不瞒我,很多消息都是她主动告诉我的。她说选举告发包德禄的就是高煤海。她问我,对高煤海的看法如何。我如实的说:“不错,他挺仗义。”她又问我:“那我呢?”我一时语塞,她抓住了我的手,小声地凑近我的耳根,“照实说。”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嗫嚅着说:“我没想过。”她使劲的拽了一下我耳朵,喷着热气说:“你呀,什么也不懂。”我一阵脸红耳热。文鹃挽住我的手臂,用亲密的口吻说:“我们先走吧。”出了电影院大门,她挽紧了我的手臂,向江畔走去。封冻的松花江,犹如银龙静卧着,两岸灯火闪烁,听着       的踩雪声,我俩谁也没吱声。文鹃紧紧的和我依偎在一起,我感觉到她身上那股特有青春气息,感染得心旌摇拽。我俩在江边公园踽踽而行。夜深风起,也不觉得冷。直到回校门才分开。在门卫室安道姆喊住我,“方昊,这么晚才回来?”诡秘的朝我笑笑,“押马路去了?”我装作没听见,不理他。他拦住了我,“有你一封信。”我接过信,安道姆半开玩笑说,“你小子好眼力。”我装做没听懂,瞪了他一眼。刚迈进宿舍,高煤海劈头一句:“方昊,老实交待,你和谁押马路去了?”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一惊,掩饰着说:“哪有的事!”同室的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高煤海大声吵吵:“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快坦白吧。”我没理他们,爬上上铺,急切的打开信,信来自家乡,是恩师常耘的手迹。在信中写道“汝能深造医学,老夫颇感欣慰。天不假年,天道酬勤,望珍惜光阴,立志悬壶匡世,争杏林一席之地。”并勉励我:“医学、文学,都是人学,相通相济,皆能造福桑梓。望善自为之,不可偏废也。”恩师的回信又触动了我的隐痛,勾起了我的惆怅。常老师和我家是世交,还是我父亲的同窗好友,对古文颇有造诣,是婺州名儒,为人耿直,形骸放浪,口无遮拦。五七年,被打成“极右”,一家遣返回乡劳动,不久,师母含恨逝世,他和女儿相依为命,苦渡岁月。我来东北前,曾专程拜访,恩师已失去当年的风采,每日醉酒当歌,与牛为伍,当着牛倌。女儿梅姣每日以泪洗面。这些年我们断了联系,这封信其实是梅姣让他爸写的,她从我母亲口中知道了我的情况,来信探听虚实。我仔细的一遍遍读信,想从中了解一点梅姣的消息,终于在信纸的背面写着一首只有我俩才读的懂的一首词,我明白了一切,但不知如何回信。天若有情,天亦老,让我们祈祷吧。

  假,校园一下子变得空旷冷清下来。在留校生的护校会议上,我意外的发现了杨婕,“你也没回家?”她淡淡的一笑,“和你一样。”“和我一样,有家不能回?”她还是那样淡然的点点头,急匆匆的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这个人真怪,难道真有什么隐衷?

  所谓护校,不过是充当“临时更夫”,除了检查火烛、水电、巡逻,也没啥事。一个人待在宿舍里,不胜落寞,常沉缅在遐想和回忆中。怀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更思念孤寂高堂的慈母。我知道我是个感情丰富而又脆弱的人,也许是多愁善感,抑制不住激情和冲动。也许是遗传和生性使然吧。

  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我对晶莹的雪花情有独钟,恐怕是江南少雪的缘故吧。小时候那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还宛如眼前。北国的雪,一下好几天,积雪好几尺,雪后风冷地滑,弄不好就摔了个仰八叉,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显然没有儿时的情趣了。北国的雪花就如江南的秋雨一样,爱不得,舍不掉。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我常陷入难以自拔的回忆中;

  五六年,我考入了婺州二中,这是所新建的现代化中学,座落在双龙风景区的山脚下。在三年的学习中,我经历了勤工俭学,反右斗争,大办钢铁和大跃进运动。在美丽的校园中,不但留下了我的荣辱,而且留下了劳动的足迹:开荒种菜、修路、筑坝,还到农村参加插秧、双抢。不但学会了刈麦、割稻,还锻炼了意志和体魄。

  到了‘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火红年代,劳动成了我们学生的主课;我们到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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