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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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住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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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一个劲地暴晒着。头顶被晒得火辣辣的,可青年却毫不在意,仍旧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嚷嚷声。  树上那些知了也在烈日下不停地鸣叫着,仿佛在回应青年那令人不解的叫声:  吱——吱——吱——吱——吱——吱——  除此以外,街道上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在处于濒死状态的酷暑中,整个城市静悄悄的,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在用寂静来谋杀青年的独唱以及知了们的合唱。人们都躲在高高的院墙和厚重的大门背后,沉默着。  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一个坡道,从这里朝下,文绪看到了墓地。原来那个青年就住在墓地旁边,他无意中当了文绪的向导。只见他朝一户大门漆成粉红色的人家叫道:“给我拿冰来!”然后进了屋子。文绪看着他进去后,沿着停车场旁边的台阶走了下去。  墓地被划分得纵横井然,里面也像街道一样标有牌号。可是文绪将写在地图上的牌号忘记了,只好按着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去找。她想找人打听,但整个墓地里只有她一个人。  墓地里没有遮阳的地方,文绪的脑袋同墓碑一样,被太阳无情地灼烧着,几乎要烤出烟来。文绪折回入口,从守墓人住的屋子里借来木桶和水勺,舀起一瓢水朝滚烫的头上浇去。枯瘦干瘪的守墓人看见后,张开缺了门牙的嘴提醒道:“小姑娘,再热也不能往头上浇呀!那是用来浇墓碑的。”  文绪从来没有扫过墓,不懂这些规矩。她心想,难道墓碑也知道热吗?不过嘴上却应道:“哦,知道了。”稍稍顿了顿,又问守墓人:“常盘家的墓地在哪儿?”  老人嘴巴半张,眉毛跟鼻子都挤到一块儿了,他用那双仿佛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的眼睛望着文绪,冷冷地答道:“S…13”。  “在什么地方呢?”文绪接着问。  '返回目录'  

《彗星住人》第一章(3)
老人用手一指小山包:“在最南头。”  “谢谢!”文绪点点头谢过之后,便朝那连名字也没有的小山包走去。  守墓人对着她的背影,嘱咐道:“别把墓弄得一塌糊涂啊!”  为什么会担心把墓弄得一塌糊涂呢?文绪回头看了守墓人一眼。老人的表情中既没有开玩笑,也看不出有什么恶意,完全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难道在这里,扫墓就是对墓地的糟践?”文绪用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把脸板得跟石膏像一样,回了守墓人一句。  守墓人原本就驼着的背这下弯得更厉害了,他卑屈地朝上翻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地像是在辩解着什么。  “你说什么呢?”文绪质问道。  守墓人答了句:“没什么。”然后挥挥手,回屋子里去了。看来,他不怎么欢迎文绪的到来。  无名的小山包上栽种着三棵樱花树,从这里往下走,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那里是墓地与住宅区的分界。地上铺满了石子,在炎夏的阳光照耀下反射着点点白光的墓地就像一所精密机器制造厂一样,被拾掇得看不到一丁点垃圾。而走近竹林,虽然仍是同一墓地,情形却完全不同,明显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枯叶满地,积了厚厚一层,也没有人来打扫,几株枯死的竹子仍旧竖在那里,同青翠的竹子争着阳光。地上立着一块牌子:“请勿乱扔垃圾”,可是形同虚设,空饮料罐、旧杂志、破损的塑料管子、没有轮子的自行车、生锈的冰箱等等散乱了一地。  文绪不由暗暗吃惊:难道这里是墓地兼垃圾场吗?竹林的斜坡下面是一片空地,大概是有人先往这里丢弃垃圾,接着就有人抱着恶作剧的心理将冰箱、自行车等大件垃圾也都扔到了这里,慢慢地这墓地的一角就变成了垃圾场。  垃圾场本来就是一切物品的墓地,莫非有人想借题发挥,将垃圾场和人的墓地混为一谈?难道因为人死后也成了垃圾,所以这里就不必讨厌垃圾场了吗?  文绪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不满起来。想不到常盘家的墓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  竹林有一小块空地,那里竖立着一个约两米高的门柱,铁栅栏早已坏掉了,空饮料罐一直扔到了死者的圣域。  这里就是常盘家的墓地。  虽然一片荒芜,但面积有一房一厅般大小的墓周围总算还铺有细石子,两米来高的墓碑上还能清楚地看出“常盘家之墓”的字样。墓碑两旁竖着石灯笼和如来佛像,竹林浓荫的绿色、生长在石子缝隙间的杂草的绿色,还有附在石子上的厚厚的青苔的绿色,似乎暗示着要让死者在此长眠。不过,文绪却注意到了门柱背后被人用红色喷漆涂了几个字,这些字仿佛让人直观地看到这个家不祥的过去。  门柱上这样写着:“让无耻者永远葬身此地!”  文绪又在门柱旁边找到一块埋在地里的石头,上面也用白色喷漆涂了卐和☆两个标记。一定是有人知道了这座墓的主人是谁,所以给他涂上了纳粹分子和犹太人的双重烙印。  这里就是父亲的坟墓。  即使墓中没有父亲的尸骨,但只要石头上刻有父亲的名字,那些极不恭敬的扫墓者就会前来破坏。母亲虽然称呼父亲是“不务正业的人”,可言语之中到底还包含着些许爱意。而亲眼目睹父亲的墓,文绪竟一点也看不到人们对死者的崇敬,只有赤裸裸的憎恨。  难道是有人想用这些涂画和标记,将人们对他的记忆也一起埋葬掉吗?  文绪在父亲的墓碑上浇了些水,然后试着用枯竹枝将喷漆刮去,可怎么也刮不掉。她又把指甲、鞋底以及石子等当成工具,依然难以除掉。  文绪丧气地坐在石头上,心想这真是一次令人沮丧的相会。母亲每次提到父亲时总是千仇万恨一起涌上心头,可要是看见父亲的墓被弄成这样,她一定会默默地哭泣的。或许母亲会觉得父亲还是不归来的好,这样倒可以做一个女儿心目中的好父亲,也可以成为自己对美好爱情的永久回忆。  过去,文绪一直都被母亲冷藏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给欺骗了。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个家,只不过是父亲短暂歇息的场所而已。  文绪突然想到,父亲说不定在离家出游的途中卷入了什么麻烦的事件。以前文绪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这个,此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幼稚,不由得在父亲污浊不堪的墓前咬牙顿足。  说不定父亲是被人杀死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刚一闪过,便像一阵寒风一样,出其不意地朝全身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这个墓里没有父亲的尸骨,他一定还活着。不是说“小人偏得势”吗?越是遭人厌弃、被视为多余者的人,就越是会活得好好的!  文绪从旅行包里取出莱卡相机,将父亲的墓摄入镜头。  然后,文绪将那些垃圾拾起,直到双手拿不下为止。她捧着那些垃圾来到守墓人的屋子跟前,当着老人的面倾倒了一地,以此来表示对守墓人没有尽到清扫职责的诘难。  老人朝文绪瞪了一眼,问道:“你是常盘家的亲戚吧?”然后不等她回答又说道:“常盘家的墓在这里,不知给我们添了多少乱呢!”  文绪随的是母亲的姓,全名叫椿文绪。  '返回目录'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彗星住人》第一章(4)
父亲的墓碑上刻的名字是常盘熏。母亲一直管离家出游的父亲叫做“阿熏”,慢慢地文绪也跟着这样叫了。比如,她有时会对母亲说:“阿熏要是活着的话,他现在会在哪里飘荡呢?”  母亲有时还会称呼父亲为“你爸”、“老爸”、“那个人”甚至“那家伙”等等,全看当时的心情而定。不过,文绪却只习惯称呼“阿熏”。称呼的对象不在眼前,称“老爸”似乎有点怪怪的,感觉像在演戏一样。尽管如此,文绪毫不怀疑阿熏就是自己的父亲,没有父亲,也就不会有自己。  对文绪来讲,阿熏就好比是一种只听说过但没有亲口尝过的水果。“阿熏”究竟是什么东西?文绪虽然可以用语言表达,却无法直接从活生生的父亲身上得到任何感受。  这种莫名的焦灼和不安正代表了阿熏,正代表了父亲。  文绪曾经询问过同学们:“父亲跟你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跟父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听见父亲的声音、闻到父亲的气息、接触到父亲的喜怒哀乐的同学们回答道:  “不讲卫生。”  “他的背影让人感觉到一种悲哀。”  “就像一棵盆景。”  “像只野牛。”  “无聊。”  “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很可爱。”  …………  每个人都跟父亲有着亲密的接触,对父亲怀着一种难以向别人言表的感情。文绪很是羡慕他们,她对那让人产生这种特殊感情的父亲的背影、声音以及气息满怀憧憬。  母亲不仅熟悉阿熏的气息、声音及背影,还深爱着他。现在虽然那份爱浓缩成了一半,憎恨膨胀了一倍,但她头脑中仍旧装满了关于阿熏的断片。有时候,母亲会突然回忆起阿熏说过的话或动作举止,于是就说给女儿听,那一瞬间,母亲的脸就会微微发烫,声音也会因激动而提高半个音阶。  ——阿熏平时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夜里经常被恶梦吓出一身汗,有时我都感觉手脚发凉,可他鼻尖上还冒着汗呢。  ——阿熏常常死盯着我的脸看,就像要在我脸上钻出个洞来。我说:“干什么呀你?”他神态一点都不变,轻声说:“你真漂亮。”然后总是嗤嗤地笑着说:“你真年轻。”弄得人家也不好意思嗔怪他。  ——阿熏这个人呀就像鲨鱼,只要一停下来不游泳,他就会死的。他老是在追逐什么,又老是在逃避什么。他在任何地方都会活得好好的。不过,他不会总停留在一个地方。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是五十岁。我看他差不多也没力气逃避了,要是运气好的话,你一定能找到他。阿熏肯定也很想见文绪的,可是你现在都长这么高、这么漂亮了,他看到你还会认识你吗?  ——我常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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