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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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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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光想着儿子,也给凤儿留点,这孩子的活太重。

  谁说不是。不让她去吧,她说跟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一起上班热闹。

  就图热闹。还是劝劝她,闺女孩子在外头挣钱多少搁其外,闹不好……唉,太叫人牵挂。

  这有啥好牵挂的,出去干活的女孩子多了,又不是她一个?我也想等咱这鸡养多了,就让她在家给你搭搭下手,也学学技术。

  咋还没回来?

  嗨,你在村委呆了大半天,不知道她刚倒了夜班。

  第二天,张文老婆喂饱了牛羊鸡驴又喂饱了自己,然后梳了梳头,换了件干净的褂子,从席底下摸出一个小包,数了又数,拽出袖筒里的衬衣袖子,把钱放在袖口上一挽,出远门似的,拍打了拍打前襟,又往后拢了拢头发,回头对吃饭的丈夫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也得走了,都到点了。

  嗨,不就是村委开个会嘛,等我回来你再去也不晚。

  不行。今天的会有镇上的领导参加。

  那好,走的时候把门关好,别让外头的狗进来把鸡食盆子给糟蹋了。

  村东村西一条街隔着,这要在以前,抬腿就到,只是现在满村的房子一排排的都往外扩建,村子越来越大,他们家离西大街也就越来越远了。她一路甩甩打打,看到街上有几位乡老挨家挨户地敛“乜贴”。她有点不理解,给谁敛的呢这是?也就是在心里问问而已,她知道,外族人是不便在这街上打听这种事情的。每次来到西大街,她都嫌膻气味太重。唉,真怪,羊肉那么好吃,宰羊的地方却是臭气哄哄。看着墙外的粪堆,她明白只要粪堆上有倒出的鲜粪,保准这家有肉了。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家家的粪堆上都培着黄土,怪了,咋没有呢?转了一大圈儿她也没买到。

  哟,是他张妈呀,咋到了家门口也不进来坐坐啊?似笑非笑,一个怪模怪样的声音飘进了张文老婆的耳朵里。

  啊,是丁大嫂啊,看孙子啊。您可真会说话。见翠枝抱着孙子坐在过道里的太阳地里,她也就笑嘻嘻地进来俯身逗孩子。

  咱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走,进屋喝茶去。她边说边起身亲热地让着客人。

  沏茶倒水的可别忙了。

  哎,这是怎么说的,咱老姊妹们又不是一半天了,进屋进屋。乖儿啊,快熟了吗?她冲着院里喊着。

  快了,妈。

  是媳妇吗?张文老婆顺着声音往东边的厨房里看了看说。

  是啊,是你大侄子家的,蒸干粮呢。咱早就不吃那号子煎饼了。

  嫂子,你家要是再吃煎饼呀,咱村还能有揭开锅的?

  呵呵,看你说的,咱能有啥?除了人,咱啥也没有。

  有了人,就啥都有了,你看,这不又来了个接班的大男人嘛。看,多聪明的孩子,一说是大男人,他都笑啦。乖乖。

  呵呵,呵呵。

  两人都乐呵着。屋里,她们喝着茶拉呱,小孙子不大一会就睡着了,当奶奶的把他放在了床上,张文老婆也凑过来给他掖掖被角。这时,大儿媳妇端进来一蓖子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张文老婆一看起身就要告辞。人家婆媳要吃饭了,再怎么没眼色也不能这点都看不开吧。翠枝说什么也要她尝尝。两人亲热的边吃边东家长西家短的拉着……

  夜深了,张文一点睡意也没有,老婆侧歪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

  有啥看头?满上面是雪花点,是个人物都有麻子,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光晃的人眼晕,你还看得个劲。

  小点声,张牧在那屋里才睡下。关吧、关吧,你也别嫌了。

  张文一把拽下插头,顺手拿过一本书钻进了被窝里。

  不困了你?嘻嘻。

  开了大半天的会,喝了一天的茶,要是再困,就成了你养的猪。

  跟人家比起来,咱还不如猪。他老婆一脸无奈地说。

  你啊,要是有这个想法,就等着养肥了上菜板子吧。

  去你的。她边说边给他往上拽了拽被子。我今天到老丁家坐了坐。

  咋想起上他家去了?

  不是去买羊肉么,就转到那儿了。搬了家离的远了就少了走动。以前只一条街隔着,现在倒好,竟隔了大半个村。

  嗯——别小看这大半个村子,它可是这几年家家忙活来的。他放下书,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烟坐了起来。哎,火柴呢?

  别抽了,落上火星子糟蹋了这三新的被子。老婆欠了欠身子从柜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说,给,吃这个。你说你啊,日子好过了,倒添了毛病,又抽又喝的,都是下馆子下出的这些症候。

  这点爱好,我是可有可无,咋还成了毛病症候?你是不是跟主任老婆一个娘的?

  都给你醒了一辈子脾气了我!人家那气势咱怕是要等下辈子喽。她嬉笑着从丈夫手里抢过了瓜子。光叫你吃,俺也学精了。吃!老熊,咱也学学那官娘子的样子,傻吃迷糊睡。嘻嘻。

  熊娘们,鬼心眼儿不少,转一圈还是你想吃。

  嘻嘻。说真的,刚才说咱村眼瞅着见长的事。你说说啊,平日里只见有盖房子的,怎么也没想到,嗬——那天我站到坡里的大石岭子上,搭眼往村里一看,气派呀,一排排的青砖红瓦,错落有致、整齐化一。啧啧,老天,我一天到晚的可不是在井里打转转嘛。到了高处才看清,咱村真是变了,单说这家家的房子,比我进你家门时您那老地主的房子还气派。我看了半天,直瞅的眼都酸了才认出咱这破院子来,咱前前后后的那些房子可都比咱的强呀。

  张文瞅了瞅老婆:我怎么看你今天不同寻常呢?

  啥不同寻常?不还是这张老脸,又没变,认不出来了是咋的?

  张文摇起了头:这娘儿们,今天跟连英真成亲姊妹了,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儿。跟我睡了这么些年,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现原形呢?知道吗?你说的这叫后来者居上。咱们遇上了好年代,再过几年,也许咱村就有盖楼房的了。

  看来咱还是得多攒点钱,老婆立马接上话茬说,人说一天攒一把十年买个马,你就把烟掐了吧。也不知是那个作死的发明的,不中吃,不中喝,却是根根比白面馍馍贵。哎,往后钱多了,咱就第一个盖那电视上才有的大楼。咱也像人家似的洋包洋包。

  刚说了菜板上的肉,还是不长记性。张文看了看手上夹的烟,不情愿的放下了。他并不是怕老婆,实在是没看到打火机跑哪儿去了。呸,他使劲把瓜子皮吐到了地上。就像要把老婆的话全都吐回到老婆被窝里一样。

  就你前怕狼后怕虎的,丁家都看上那带色的大电视了。

  张文像惊着了似的,好么,这熊娘们,真不懂肢体语言,一点长劲也没有。看来你不把话挑明,她是楞跟你在这里充二百五的没了完。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咋不说,村委连咱家这黑白的都没安。古人云:德润身……

  哎呀,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你先别跟我说那些个死人的事啦,村委,村委安电视干啥?不是开会连个人影儿都逮不着。带彩的可真是好看,上面的东西也没麻子蛋了。啧啧,看看人家那日子过的啊,你是不知道人家的饭食,咱连过年都没舍得那样子吃。

  那边的人总是吹五拉六,你还跟着瞎起哄。

  你别不信,我去老丁家正好赶上刚蒸熟的一笼大包子,人家让的那个切,我还真不想吃她的,可再怎么着咱也不能不识人敬吧,这吃了不说,还非要让带上几个叫孩子尝尝。说是羊肉,这几天怕是买不到了,这阵子没宰的,她们家吃的是早先留出来的肉馅。你说我能拿吗?回来我就挑了只打盹的鸡宰了,让孩子们晚上吃了。本想等你回来一块吃,可你出去就是一天。弄半天是下馆子去了。你不吃,我心里就像有个事儿似的,这不,还给你留出来一碗呢。

  留什么?在外边吃剩的也比这好。终究是自己的老婆,说话是不中听,可还是知疼知热的,一句话就把张文心里的火气,不但浇灭了,还连带着升起了感激。

  我也知道吃公家饭的排场。还别说,你要是天天开会就好了。老婆想打哈欠,可大张着嘴也没打上来。我,我,困了,睡吧。

  娘们懂什么?那饭你道是好吃的?睡吧。唉——村西那边又有好日子过喽。

  咋了?她睁大眼,困意被这句话给冲去了一大半。

  不困了?睡你的觉吧,这不关你的事。

  你快说呀,你不说,我连梦都做不好。

  好好,你这性子,我看快跟上西大街的人了。唉,还不都是前阵子让那些井闹的?上边的又要来追税了。

  不是说都交了?

  交是交了,实际差远了,还有漏税的。今天上边来人就是为这事。看来丁家的彩电也看不稳当了。

  村西到底有啥事?从昨晚上,你就半吐半露的。既然睡不着,就说出来听听,也省得我憋闷。

  有啥憋闷的,明摆着嘛,资源是国家的,私自开矿的当然要受到惩罚。

  前阵子不是罚了嘛,都墩了号子,才出来多大会儿。

  谁说不是,连墩带罚的,村委也跟着不消停。那些老娘们,你说到村委闹腾个啥劲?擦眼抹泪的,这等大事能是村委说了算的?

  唉,也怪可怜的,要不是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说什么也不信。那边寺管会的人正挨家挨户的敛啥“乜贴”呢。

  为那几家敛的吧。

  噢?你早知道了?

  那些老娘们只要一哭,还有啥不往外抖搂的事?中说的不中说的、有的没的,只要会听,就能辨出个子丑寅卯来。

  唉,也怪疼人的,谁知他们早就没了吃的,这几日就靠好心人的“乜贴”将就呢。穷得光剩下房子了。

  也活该他们作茧自缚,你说这跟赌博有啥两样?说挖井全都满坡里挖,凭运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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