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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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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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旁的李宏心想:这恐怕是出殡中从来洠С鱿止氖露抟墒歉撕樘我桓龃蠖庾印

  李宏却没想到,送殡队伍刚从县衙门口过完,就又发生了一件稀罕事儿……

  大筐头儿朱顺,听说穆捕头儿子没搭理县衙的路祭,顺口夸了句“龙生龙,虎生虎,老猫的儿子不怕鼠”;接着就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一条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落魄后也是个梗梗儿,今天若不替救命恩人争口气,这辈子可就没机会了!他领花子们到县衙门口停下,大声问:“猴崽子们,穆捕头经过这圪塔儿,咋撅起了鼻子,一扭头就过去了呢?”叫花子们便七嘴八牙地喊起来:“他嫌这圪塔儿臊气拉哄的”、“正派人厌恶下贱地方”、“请大筐头儿给我们掰扯掰扯”……朱顺便对着县衙喊:“他是被贼卵子窝儿的主儿出卖了的!我告诉你们:出卖朋友的的人,没有好下场!前几年,张喜瑞为啥叫关老爷逼疯送了狗命?就是因为他出卖朋友,对周捕头下黑手。穆捕头闻都不闻的臭东西,咱们也不能捡,给我把它撅翻了!”对叫花子来说,大筐头儿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一窝蜂似地冲上去,掀翻了桌子,拽倒了棚子。朱顺还觉得不够劲儿,又连骂带喊:“坑害好人的人,是没几天好活的!咱们先给他号号丧!”叫花子们便有的用打狗棍“梆梆”戳地,有的把破碗敲得“嘎嘎”响,一齐拉长声号起丧,比鬼哭狼嚎还难听,还吓人……

  洪涛刚听完师爷的汇报,对穆克图的子侄恨得牙根往外窜火;又听衙外哭声连天,几个捧他臭脚的衙役跑来报告……洪涛大发雷霆:“给我将为首肇事者抓进大牢,把胁从者乱杖打散!”

  那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冲出县衙,抡起棍杖猛打。叫花子们喊爹叫娘,满街乱跑。朱顺被抓住后,五花大绑,连拖带搡地往大牢送。他稳不住脚,却能张开嘴,大声向那帮抱头鼠窜的叫花子下圣旨:“小兔羔子们,别忘了给老子送饭!老花子还要多活几天,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遭报应……”

  继续刮着的西南风还不太大,还没卷起沙子。可大筐头朱顺这几声叫喊,却有些像面沙儿,随风扬散开,钻进了好多人的耳朵眼儿,引起了好些议论。那些有些见识的认为:“这是杀鸡给猴看,要那些有些地位权为的人老实些。”有的人便接着评论说:“人可以背后偷着骂皇帝,却千万不可站在衙门大门口骂县太爷!蹲大牢可比蹲家里热炕头儿难受。”有的人却说:“‘大筐头儿却瞎子掉井——倒有了背风的地方。就算小花子不给他送饭,牢里也不能叫他饿死。”更有人认为“叫花子脑袋不好剃”,说:“大筐头是骂了县太爷,可县太爷咋治他的罪?能升堂问‘为何骂我出卖了穆捕头’吗?他一个光溜杆子,无牵无挂,若反问:‘你是咋从鬼子那圪塔儿囫囫囵囵活着回来的?’县太爷可咋下台?依我看,多则五日,少则三天,大筐头照旧在街面儿上过逍遥日子。”

  在人们各种各样的议论中,送殡的队伍穿过了箭杆儿街,走出了南裤裆街,把穆克图葬在了城南路西周坛主坟西边儿。这两个人都是捕头,一个被前任知县为保官儿所谋杀,一个被现任知县为保命而出卖。他们死后做了邻居,地下有灵一定有好多的嗑儿唠吧?


五五 困兽拼命斗

  李宏随人群把穆克图送到了墓地。送葬的人逐渐散去后,他又围周凤鸣的坟头转了几圈儿。坟周围有松树也有杨树,大致成方形,却横不成行,竖不成趟。只有四角上的松树,高矮粗细差不多,一看就可以断定是同时栽下的,而且栽时定了方向、步了远近。其余的,不管松树还是杨树,高高矮矮、远远近近,分明是不同人在不同时间栽下的不同树苗子。杨树还没放叶,却已经返青。每刮來一阵风,矮小的摇起嫩枝,高大的树头发出呼啸……李宏发现这些树,后栽的也三四年了,却没被散驴、羊群啃了,也没被城边子人砍去烧火。这使他想到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句老话:人们还记着周坛主。他离开后,边走边想:周坛主的死,和洋人有间接的关系,而盼福女婿、穆克图捕头是直接死在洋人手上的;但得说都和旗人当皇帝的朝廷有关。一个任凭洋人横行、保护不了臣民的朝廷,肯定是……四个兽医抬着的驴——没救了!自己这个逃了旗的人,更得老老实实地当个庄稼人了。

  李宏回到毕家时,毕力雄还没回来,吃过晚饭,他就到伙计住的屋子休息。他心里盘算:洪涛的日子不好打发了,肯定一半会儿没工夫分心琢磨自己了。所以第二天早晨,他一见叔伯大娘便张罗“今儿个得回去了”。

  毕老太太指指叫风刮得直呼扇的窗户,说:“走个啥——这圪塔儿的风,可比咱们老家那边儿的厉害,一刮起来就扬胡椒面儿,又呛鼻子又迷眼睛。你还是等它住了桌儿再回去吧。”

  李宏记事后在船厂——也就是后来的吉林市——生活过,也还记得那儿的风:不论是从山上树林子刮下来的,还是从松花江水面儿上吹过来的,都润润的,柔柔的,确实和边外这卷着沙尘的老旱风两拧劲儿。不过他这个时候更惦记纪玉瑶,觉得她比老家的风更温柔;而且他比过去更盼望早些和她成亲,早点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找借口说:“风三儿风三儿,一刮就得三五天儿。我今儿个骑马回去,压着风头还不会太大。”

  从西屋赶过来的毕力雄,接过话说:“你回去能在家呆安稳吗?倒不如在这儿再趴几天风,看洪涛还要耍些啥鬼把戏——他若是耍砸了锅,你就可以回家过太平日子了。”

  李宏一听,便知道洪涛又在兴妖作怪,追问了一句“他又搞起了啥鬼画符”。毕力雄便说起了半夜才回来的原因……

  打散了叫花子,把大筐头塞进了笆篱子,可洪涛还像个被压在桌子腿儿底下的癞蛤蟆,肚子憋得鼓鼓的。他听师爷说秀水小学堂的学生,举着挽联、排着队伍去送葬,便吼人把徐堂长叫来,指着这位秀才的鼻子训斥说:“尔身为堂长,焉敢放纵学童为一个捕快号丧?真乃不务正业,斯文扫地!”

  徐堂长曾参与“冤冢”的命名,并题写了碑后的“弱国民肉,强国菜羹”,由此可见他为人。他见洪涛把往日摆在胖脸上的笑容,都卷下来束之高阁,把猫脸儿拉成了狗脸,心里说:你想把老夫当面团捏咕,那可看走了眼……便振振有词地说:“正堂大人,朝廷新颁《钦定学堂章程》,申明以‘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为办学宗旨。穆捕头奉大人令往救北疆本分商贾,威武不屈,杀身成仁,举县敬仰。本堂长允许学生恭送,令其体验公忠为国之理,树立讨贼赴义之志,有何不妥?‘不务正业’云云,卑职既不敢苟同,亦不能顺受,还望大人原宥。”

  洪涛勃然大怒,拍桌子斥责说:“那付挽联汝曾过目否?‘国不幸,民不幸’,所指者何焉?两圣宵旰图治、拯民水火,实国之大幸、民之万福;黄口小儿信口胡言,目中心中尚有太后圣上耶?‘天如灵,地如灵’之语,怨天尤地,寄望于‘匹夫’,完全未把朝廷放在眼里,亦汝之所谓‘公忠为国’乎?”

  那付学生们编撰的挽联,徐堂长是看过的,还为学生愤慨之情、昂扬之志,说了几句称赞的话。可现在县太爷硬要鸡蛋里挑骨头,还往目无两圣、蔑视朝廷上拉,他感到有一百个嘴,也和这个歪嘴县太爷辩不出一句正理来,便决心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慌不忙地说:“学童信笔涂鸦,当不起正堂大人以春秋笔法评鉴的;果有不妥,均堂长教诲不当之过。古人云‘自贻伊戚’,本人愿辞堂长之职,闭门自省。”他也不等洪涛表态,对县太爷抱抱拳,抬脚离开了县衙。

  洪涛有些得意了:自己这个县衙正堂虽只七品,却是满洲正黄旗;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却也满腑经纶!只三言两语就把徐秀才逼到了墙旮旯,不得不引咎辞职了。他觉得自已应当一鼓作气,再惩治一下穆克图的死党,杀鸡警猴,使衙门里没人再敢阳奉阴违、背后说三道四,重树正堂大人的权威尊严。于是乎他下令全衙吏胥衙役“申末到大堂听训”。

  县太爷的臭屁,对衙门里吃皇粮的人来说,简直跟炸雷一样响,哪个敢不端稳手里的饭碗?申末一到,大堂便挤满了人。洪涛顶戴补服齐齐整整,迈着八字步踱进大堂。他仰头望望“明镜高悬”的大匾,横眼扫扫绘着“旭日东升”的屏风,走到公案后把补服的后下摆“呼嗒”一声撩起,坐到了太师椅上。他挺直粗脖颈子,胖脑瓜子一动不动,转动眼珠子把属下盯了一遍,认准没人敢不来伺候,这才开始训活:“本县奉旨治理建安,以贯彻朝廷旨谕为天经地义;有令则行,有禁则止,绝不因一己得失而越雷池半步。日俄均虎狼之邦,陈兵关东,火并争雄;朝廷力主‘局外中立’,实为保国安民之上策,大清官民理当一体奉行不怠……”

  这分明是扯大旗做兜裆布*盖丑。可堂下大多数人还没听出来;听出来的那些人,可也没敢欠嘴丫子。在官场上混明白了的人,都是反复研究过《溜须传》的人。他们是不会给官老爷直罗锅的,因为那是飞蛾扑火苗子——活得不耐烦了。他们还对拍马屁十分精通:不注意场合、不选好时机,胡乱出手也会挨踢的。而恭维官老爷的见识超凡出众,也得在他心顺且身边儿人少时;若老傻子似地乱张嘴,那可和虎口拔牙一样悬乎!

  洪涛见手下人一个个都洗耳恭听,被震慑住了,接下来便不再隔靴搔痒,直接了当地往飞到脸上的大疮贴起膏药:“日前本县得知日军逮住俄国奸细,派穆克图前往探听虚实,确有转圜之意。不料穆克图不遵本县谨言慎行之嘱咐,懵然逞匹夫之勇,对日军顶撞指责,惹恼彼之官兵,引发屠城之怒。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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