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塔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项塔兰- 第5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也不该跟我讲话,”卡拉说,语气坚定,“不该在这里,在这时候。走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质问。
  “你反应过度,林。”
  “我是反应过度!”我说,几乎大叫地说,正落实了她的说法。我生气,生气她隐瞒了那么多事,生气她没给我充分的准备,就仓促推我上阵。我难过,难过她不够信任我,因而未把全盘事实告诉我。
  “可笑,真是可笑。”
  “这个死混蛋是谁?”莉萨咆哮。
  “闭嘴,莉萨。”卡拉说,一如几分钟前周夫人对她所说过的。莉萨的反应一如当时的卡拉,愠怒,乖乖闭嘴。
  “林,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卡拉说,转身对着我,摆出强硬、不情愿的失望表情。人靠着眼睛所能做出而伤人更深的事不多,我不想见到这样的眼神。街上的路人在我们附近停下,大剌剌盯着我们,偷听我们讲话。
  “哎,除了把莉萨弄出‘皇宫’,我知道还有不少隐情。那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你知道的,她怎么知道我们俩的事?我是去扮一个大使馆的人,结果她却一开始就谈起爱上你的事。我搞不懂。还有阿曼和克莉丝汀是谁?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在说什么?前一刻你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后一刻,那个怪夫人劈里啪啦讲起德语或什么话,你就崩溃。”
  “其实是瑞士德语。”她厉声说,紧咬的牙齿闪现一丝怨恨。
  “瑞士、中国,那又如何?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帮你,我想知道……哎,我在干什么。”
  更多人停下来看好戏。有三个年轻男子站得很近,彼此肩靠肩,呆呆望着我们,好奇得肆无忌惮。载我们来的出租车司机站在出租车边,距我们五米。他把手帕缠在手上,当成扇子搧风,微笑地看着我们。他比我以为的要高得多:身材高而瘦,穿着极贴身的白衬衫和长裤。卡拉回头瞥他一眼。他用红色手帕擦了擦唇髭,然后把它当成领巾系在脖子上。他对她微笑,结实而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你该站着的地方是这里,‘皇宫’外面的街上。”卡拉说。她生气、难过又坚强,在那一刻比我还坚强。我几乎要为此而恨她。“我该坐的地方是出租车内,我要去的地方不干你鸟事。”
  她走开。
  “你是在哪里弄来那个家伙的?”她们走向出租车时,我听到莉萨说。
  出租车司机向她们打招呼,开心地左右摇头。她们坐在出租车里,车子开过我身旁,车里播放《爱的高速公路》,她们在大笑。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幅令我很不堪的画面,出租车司机、莉萨、卡拉,全光着身子。我知道那不可能,那很可笑,但我心里就觉得难堪,一股熊熊的怒火,沿着将我与卡拉连在一块的那条时间与命运之线,阵阵涌来。然后我想起我的靴子和衣服留在她的公寓。

项塔兰 第十三章(11)
“嘿!”我朝着正在倒车的出租车大叫,“我的衣服!卡拉!”
  “林先生?”
  有个男子站我旁边。他的面孔很眼熟,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什么?”
  “阿布德尔?哈德汗想见你,林先生。”
  听到哈德汗这名字,记忆随之复活。那是纳吉尔,哈德拜的司机。那部白车就停在附近。
  “你……你怎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要你现在就过去。我开车。”他以手势指着那车,往前两小步鼓励我。
  “不用了,纳吉尔。我今天忙坏了。你可以告诉哈德拜说——”
  “他要你现在就过去。”纳吉尔板着脸说。他不笑,我觉得如果不想上那车子,大概得跟他打一架。那时候,我很生气、困惑而疲累,因而还真有那么片刻考虑这么做。我心里想,长远来看,跟他打一架,说不定会比跟他走少花点力气。但纳吉尔绷紧面孔,露出极度痛苦的专注神情,出奇客气地讲话,“哈德拜说,请你过来,就像这样,哈德拜说——林先生,请过来见我。”
  请这个字,他说得很别扭。很明显的,在他眼中,老大阿布德尔?哈德汗都是以命令口气对人,别人接到命令,无不心怀感激迅速照办。但这一次,哈德汗交代任务时,却要他以请求,而非命令的口气,请我过去。他说英文的“请”字时明显吃力,显示他是费了一番工夫背下来的。我想起他在市区开车时,可能一路喃喃念着这个外国字,不自在,不高兴,仿佛在念其他宗教的祷文。他的“请”字虽说得别扭,却打动了我。我微笑表示认输,他露出宽慰的神情。
  “好,纳吉尔,好,”我叹口气,“我们去见哈德拜。”
  他伸手要开后车门,但我坚持坐前座。车子一驶离人行道边,他即打开收音机,转大音量,或许想免去交谈。拉姜给我的信封仍在我手上,我翻转信封,检视正反面。手工纸,粉红色,约杂志封面大。上头一片空白,没写任何字。我撕开一角,打开,发现里面是张黑白照片,是张室内照。房间里灯光昏暗,摆了许多不同年代、不同文化的昂贵装饰品。在那刻意凌乱摆放的物品中,有个女子坐在类似宝座的椅子上。她穿着长及拖地、盖住双脚的晚礼服,一手放在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摆出国王的挥手动作或优雅的斥退下属动作。发色乌黑,发型经精心打理过,垂下的长发鬈衬托了她圆滚而有些*的脸。杏眼直视镜头,眼神带着吃惊的愤慨,让人觉得有点神经质。樱桃小嘴坚定地嘟起,把她柔弱的下巴往上拉。
  美丽的女子?我不觉得。那盯着人的脸蛋,散发出多种不讨人喜欢的特质——高傲、怨恨、惊恐、骄纵、自恋。照片中的女人给人这些印象,还有其他更不讨人喜欢的印象。但照片中还传达了别的东西,比那讨人厌的脸孔更叫人反感、寒心的东西。她在照片底部,盖了如下一行红色大字:周夫人现在很开心。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项塔兰 第十四章(1)
“林先生,请进,请进。不,请坐这里,我们等你好久了。”阿布德尔?哈德汗挥手要我坐在他左手边。我在门口甩掉鞋子,另已有几双凉鞋和鞋子放在那儿。我按照哈德汗的指示,坐在那个长毛绒丝质坐垫上。房间很大,我们九个人围着矮大理石桌坐成一圈,只占去房间的一个角落,地板铺了乳白色五角光滑瓷砖。我们围坐的那个角落,还铺了方形伊斯法罕地毯。墙壁和拱顶状的天花板装饰了淡蓝色与白色的镶嵌画,呈现出云朵飘浮空中的效果。两座明拱连接这房间与宽阔的走道,三面下附座椅的观景窗可俯瞰种满棕榈树的庭院。窗框皆饰以雕柱,柱头上有*教宣礼塔状的圆顶,上头刻了*字母。哗哗作响的喷泉水声从窗外的庭院某处,传到我们的耳际。
  那是个气派而朴素的房间,唯一的家具是那张大理石矮桌和围着石桌、等距摆置在地毯上的九个坐垫,唯一的装饰是一幅画框,呈现以黑颜料和金叶绘贴而成、麦加大清真寺广场中央的石殿。但八名男子在那朴素简单的房间里或坐或斜躺,似乎很自在,而他们想要什么风格,当然可以自己全权作主,因为他们掌握了一个小帝国的财富与权力,一个作奸犯科的帝国。
  “林先生,有没有觉得清爽多了?”哈德拜问道。
  这座建筑位于董里区的纳比拉清真寺旁,我一来到这,纳吉尔立刻带我到设备齐全的大浴室。我蹲了马桶,然后洗了脸。在那个年代,孟买是全世界最脏的城市。它不只热,潮湿得让人浑身不舒服,在每年无雨的八个月份里,空气中还时时飘着肮脏的灰尘;灰尘落下,让每个无遮掩的表面都脏兮兮的。只要走在街上半小时,用手帕往脸上一抹,上头就会出现一条条黑污。
  “谢谢,是的。我来的时候觉得很累,但现在,因为礼貌接待和盥洗设备,我又恢复了精神。”我用印地语讲,绞尽脑汁想在这短短一句中传达幽默、见识与善意。人总是要到不得不结结巴巴说起别人的语言,才知道说自己的语言是人生何等的快事。哈德拜用英语说,让我如释重负。
  “请说英语,林先生。我很高兴你在学我们的语言,但今天我们想练练你的语言。在座每个人说、读、写英语的能力,都有一定的程度。拿我来说,我学过印地语、乌尔都语,也学过英语。事实上,我想事情时常不知不觉先用起英语,再用其他语言。我的好朋友埃杜尔,坐在你附近的那一位,我想,大概会把英语当作他的第一语言。而在座所有人,不管学到什么程度,都热衷学英语。这对我们至关重要。今天晚上我请你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让我们可以享受跟你——以英语为母语的人——说英语的乐趣。今晚是我们每月一次的谈话会,我们这一小群人要谈的是——慢着,我应该先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他伸出手,亲切地搭在他右手边老人的粗壮前臂上。那老人身材壮硕,身穿绿色灯笼裤和无袖长上衣,一身阿富汗传统打扮。
  “这位是索布罕?马赫穆德——林,介绍过后,我们都以名字相称,因为在座所有人都是朋友,对不对?”
  索布罕摇摆他花白的头,向我致意,冷冷探问的眼神盯着我,或许怕我不知道以名字相称所暗暗表示的敬意。
  “他旁边那位面带微笑的壮汉,是我来自白夏瓦的老朋友埃杜尔?迦尼。他旁边是哈雷德?安萨里,来自巴勒斯坦。他旁边的拉朱拜来自圣城瓦拉纳西,你有没有去过?没有?那你最好早点找个时间去看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项塔兰 第十四章(2)
拉朱拜是个体格粗壮的秃头男子,灰白的唇髭剪得很整齐。听了哈德拜的介绍,他微笑致意,然后转身向我双手合掌,默默向我致意。他的眼睛在他指尖上方,精明而带着提防之意。
  “我们的拉朱兄旁边,”哈德拜继续介绍,“是凯基?多拉布吉。二十年前,他和其他印度裔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