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风云变幻史:万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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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风云变幻史:万各庄-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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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若大家业没人继承,怕洪百万家人解恨。
  何昌荣四十大几时,四处张罗着娶小婆。在万各庄村的历史上,何昌荣娶小婆是头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边家务一户姓高的小康人家,赌场上掷骰子一夜之间输光家产,赌徒们赶到家,拉走了槽头的骡马,拉走囤里的粮食,拉走屋里的箱柜……也没还清赌债,听说何昌荣不惜代价讨小婆时,托人找到何昌荣,愿以四十石麦子折合的银两将闺女送给何昌荣当小老婆,聘礼之高令人咋舌。洞房花烛之夜,何昌荣面对比自己二闺女都小一岁的小女人,连蜡烛都顾不得吹灭,脱光自己的衣裳扒下小女人的裤子,迫不及待搂进怀里。小女人开始既不反抗,也不热情,任人摆布。何昌荣是想早一天有个儿子,然而他失望了。无论怎样吻女人漂亮的脸蛋,嘬那丰满的乳房,摸那细腻光滑的肌肤,女人在他身下怎样呻吟地扭动着腰身,他胯下的家伙总是硬不起来。 。。

万各庄 十五(4)
为了尽快要个儿子,对得起四十石麦子钱,开始求“专治久婚不育,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射,射而不畅”的中医,钱像流水似地花出去,一付付苦药汤子喝下去,仍无济于事。从不信命的何昌荣边求医吃药边请阴阳先生。阴阳先生看完了宅院,看了何家的坟地,看了坟山子后面的孤坟,眯缝起眼睛说:“你弟兄两个,你哥一生没娶上媳妇,你娶上两个,对他实在不公平。人死是有灵魂的,你哥在阴间孤单,搂住了你儿子做伴儿,因此,你现在总得不到儿子。要想得到儿子,最好给你哥娶个死尸,他入了坟,有了伴儿,你在世上就有儿子了。”何昌荣信了阴阳先生的话,给死去多年的哥哥娶了个死尸,埋进了坟地。不知是阴阳先生出的办法灵验,还是中药的作用,反正何昌荣阳痿的毛病好了,那年他已五十岁,小女人有了身孕,同年结发妻子过世。
  何昌荣终于盼到孩子降生的时刻。从女人产前阵痛开始,何昌荣就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当他听到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就不顾一切地从门外闯进去,看到生的是个男孩,高兴地手舞足蹈,泪水直流,抱起湿漉漉的婴儿又嘬又啃,喃喃地说着:“我可有儿子喽!我有儿子喽!”
  孩子胖得像个泥脱的,头发油黑发亮,眼睛鼻子嘴脸酷似父亲。何昌荣抱着孩子亲不够,没等为女人拾掇利索,就朝外喊道:“张妈,快给福贵来喂奶。”
  福贵是何昌荣早已给孩子取下的名字。
  张妈是何昌荣为孩子雇来的奶母。她当时也就三十几岁,献县四十八村一带人。为了给丈夫瞧病,为了两个孩子活下去,不得不撇家舍业出来给人当奶母。福贵出生后本可以由她母亲喂养,可何昌荣思来想去总认为不行。孩子妈年轻,缺少喂养孩子的经验,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像憋宝一样憋出的孩子。如果让她带,万一有个闪失,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还是找个养过孩子经验多的人为好。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就到处物色合适的人选,笨拙的女人不要,邋里邋塌的不要……像在集市上挑选牲口一样仔细。为这事伤了脑筋,费了周折,最后选定的张妈,还比较满意。人精明强干,脾气柔和,奶水又足,生养过两个孩子。
  张妈从外面走进来,撩起被奶水洇湿了一片的衣襟,露出两个像大白茄子似的奶子,从何昌荣手里接过孩子。在场的人惊奇地发现,来到世界上没一袋烟功夫的福贵,竟能用小手抓到奶头塞进自己的嘴里。连接生婆也说,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福贵叼着奶头,使劲嘬着奶水,“咕咚咕咚”的往下咽。吃着一个,另一手捂着一个,像是怕别人吃一样。何昌荣见到这情景,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更多的笑容。脸色苍白的小女人,看孩子像头小猪子一样肥壮,也高兴起来。
  一个奶子眼见着瘪了下来,福贵又叼着另一个狠劲嘬着。张妈生养过两个孩子,为人家的婴儿没少喂奶,可也没经着过这样像猪一样能吃能喝的孩子,她跟万各庄的妇女们说,福贵一落地,吃奶就要吃出血来。
  孩子哭几声属正常现象,可福贵一哭,何昌荣就心疼,发神经似地说孩子得了夜哭病。张妈看能吃能拉能玩的福贵,不相信孩子有毛病,可一个个医生还是被何昌荣用小轿子车请来了。医生根本查不出有什么毛病,就开些无关紧要的处方。在给孩子喂药的同时,何昌荣又买了几十张红纸,亲手写成了同样的条幅,像做广告一样,派人张贴在村口的路边显眼处。见有人念红纸上写的“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就高兴得想跪下给人磕头。
  福贵满月那日,村人吃完早饭刚下地的时候,张妈按照主人吩咐,抱着福贵站在大梢门前,像是等候亲朋好友的到来,又像是在村人面前显宝似的。福贵胖得像长了两个下巴,穿着由碎布头做成的百家衣,吃着由父亲抹到嘴边的百家饭。何昌荣穿着长袍马褂,心满意足地看着儿子,心想总算为何家争了口气。算命先生说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孩子既能长大成人,长大后又能享尽福贵荣华。何昌荣按算命先生说的做了,百家衣的碎布头是何昌荣舍老脸像三孙子一样从各家各户讨要的,百家饭是长工魏有财在庄稼成熟时从各家地里像征性地捋来的。
  为福贵满月举行的庆贺仪式相当隆重,欢庆的气氛与何昌荣当年娶第一个媳妇时不相上下。邀请去的有当门家族及福贵姥姥家姐姐家等几门近亲和远亲,有何昌荣结交的官场上有头有脸人物和附近村上有钱有势的财主,也有本村喜欢抱粗腿又常发歪耍横的一类人。当门家族凑份子买了一丈多丝绸,亲戚们蒸了馒头送了小孩衣裳,其他人有送金的锁子,银的寿星老头,或是贵重衣物……人们称赞着孩子大福大贵的模样,祝愿着孩子健康长寿。为福贵满月何家杀猪宰羊,做下了八大碗的丰盛席面。何昌荣从一张桌子转到另一张桌子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笑容,轮流地为人们敬酒,劝人们吃菜。
  街上又响起小贩的吆喝声。
  张妈背着胖乎乎的福贵从梢门里出来,走到小贩跟前就买了一摞馃子和几根麻花,那是福贵爱吃的东西。从他长牙会吃东西开始,只要村上来个卖吃的,何昌荣都舍得花钱为儿子买。五天一个大集,烧饼炸糕点心糖果样样何昌荣都要买来,随着季节的变化,篮子里的吃食也不断地变化着。福贵对买来的东西也毫不客气,爱吃的就独占独吞,一点儿都舍不得给他爹吃,不爱吃的东西就胡糟乱扔,毫不可惜。
  福贵接近上学的年龄,何昌荣开始教他认字、念诗、算数。福贵也挺聪明,只要学上两三遍,就能把字认下来,把诗背下来,把数算准确。见到这种情景,何昌荣欢喜得总是湿了眼睛,觉得未来儿子成个读书人是大有希望的。
   。。

万各庄 十六(1)
天空瓦蓝瓦蓝的,堆积着棉花一样的白云,风凉爽宜人。秋庄稼已经收割完了,冬小麦也种上了,田野显得辽阔,能看到远近的村庄,打野兔子的猎人,秋耕地的庄稼人……这是农村收完秋逐渐闲下来的季节。
  太阳剩一杆子多高,通往万各庄的路上,㧟着篮子提着兜子的人多起来。孩子们高高兴兴跟在父母后面,穿着洗净或新做的粗布衣,有的是走亲访友回来,有的是去逛庙会回来。听赶过庙会的孩子们讲,九月传统庙会隆重而热闹,庙会期间有保定梆子剧团演出,有吴桥杂枝表演,肃宁马戏团献艺……让人大开眼界。然而,长那么大,爷爷和父亲从没带我赶过庙会,连万各庄街以外的村庄都没去过。看别人去姥姥家走亲戚,心里同样的不是个滋味。母亲是奶奶收留的一个逃难人的孩子,从八岁就当童养媳,根本不记得她的家乡是哪里,她说父母大概死在逃难路上。这就是我与盼福不能像别人那样去姥姥家的原因。
  沟坡河边满是盼福和我的足迹与弯曲零乱的筢印儿。盼福抻着筐绳儿,我把一堆干草像码垛似地装进一大一小的两个筐里。
  我和盼福背着柴禾,手里拉着个铁丝的筢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筢齿磨得又细又亮,有时发出美妙的声响,有时发出烦人的噪音。路边有零星的柴草,等筢子搂满了,就放下筐子,将柴草塞进筐里。
  盼福看我又背起筐子,问道:“哥,咱家放着那么多好粮食,为啥总吃红高粱饼子?”
  赶上那几年风调雨顺,自家地里收得多些,父亲在外扛长工挣得多些。自家用土坯盖上两间南房,圈起了院子,安上两扇门,置下一盘磨,磨面再不需东里西里借人磨了。到青黄不接时,家里还存几麻袋棒子,爷爷常常将棒子粜了换成红高粱吃,或是换成谷子装入囤里,奶奶说,陈谷烂芝麻好放着。到了这秋后,家里粮食又多了,麻袋里盛着豆子,口袋里放着白高粱、红高粱,屋檐上挂满好多带皮的黄棒子,可饭桌上仍没有什么变化,从早到晚是红高粱饼子,咸菜大酱,大酱咸菜,或在熘山药时蒸上两个茄子,放点花椒油与蒜泥一拌,就算一顿美餐。盼福在秋后有山药的季节,宁可填一肚子贴的蒸的烀的山药,也不吃那红高粱饼子。
  “我也不大清楚。”
  “你问问咱妈,”盼福说。
  豆油灯的灯头很小,像个香火似的,将人大大的阴影涂抹在斑驳的墙壁上。母亲每天吃完晚饭,刷完锅洗净碗,先把不满周岁的妹妹盼红偎着睡下,然后就抱过奶奶用秫秸杆搓成的棉花捻子,拉过纺车纺起线来。纺车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轮子转起来像团雾,又像个大磨扇,连纺车的棱尺都看不到。
  “盼牛,快睡吧!”母亲摇着纺车催我说。
  我不大情愿地脱鞋上了炕。天一黑母亲就希望我们钻被窝睡觉。她说到外面疯跑疯颠去既多消耗粮食又让人费心。看父母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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