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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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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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儿子银行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自己又在外面端着公家的饭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赛过了当年的四方。二儿子洋行也是长得一表人才,村里早有几个半大闺女盯上了他。女儿挂儿又攀上了高枝儿,靠上了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胡老师。这好事,都让振富摊上了。只能说,振富俩口子的命相儿好,根儿上肥壮,长出的枝叶开出的花朵也是与众不同。

  振富俩口子人面上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模样,回到了家里,却又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儿。

  虽然振富经历了一场劫难,差点儿把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在家庭中树立起来的威严糟蹋得一败涂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印记的淡化,并未影响到他在家中的显耀地位和不可或缺的作用。尽管洋行始终对他表露出一种蔑视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依然在家中行使着一家之长的权力,依然主宰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的唯一变化是,脸面不再紧绷,面色不再阴沉,对豁牙子也渐渐地好了许多,不再颐指气使地拿她不当人待。他对儿女们的婚事,也是出奇地热心上紧儿,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有儿女们强出同龄人,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益处,诸如村人的敬重、人面上的风光和言谈举止方面的影响等等。他拿洋行没法子,自己说出的话等于没说,洋行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说的话还不如放个屁儿好听。他便知趣地避开洋行,明面上对他的事情不管不问,听之任之,暗地里憋闷得紧了,就通过豁牙子间接地关心过问一下。因而,豁牙子对洋行过问的所有事体,均出自振富的心思。她不过只是一个传话筒而已。

  振富看到挂儿与胡老师打得火热儿,就有些担心。他怕自己的闺女毕竟是个山村娃子,未见识过大场面,而胡老师的身份与她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万一他只是拿她戏耍儿,随后翻脸不认帐,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挂儿。要是真到了那步田地,可就彻底毁了挂儿了。

  振富私下对豁牙子说,是不是托个媒人,把他俩人的婚事挑明了。该定实脚儿的,就赶快定下来。省得时日久了,夜长梦多,再弄出啥儿事体来,到时就不好收场喔。

  此时的豁牙子,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见天儿浑浑噩噩不问世事的窝囊女人了。从振富的身上,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人事,完全懂得振富担惊的是啥事体。

  她瞅着振富问,那找哪个才妥当呀。

  振富寻思了大半天,才道,要说最妥当的人,该是木琴。可她整日忙得脚丫子朝天,哪会有心思做这些个说媒递话的闲差事呀。我看,就让茂林家的雪娥去吧。她说句话,还能有些份量儿。身架上也能说得出去,毕竟是一队之长的女人嘛。

  豁牙子就急急地去找雪娥,对她说了自家的心思,央求她去找胡老师谈谈,看看他是怎样的想法。

  雪娥满口答应下来,还说,大婶呀,你家可是咱村里几百户人家的榜样呢。大人调教得好,娃崽儿们个个出人头地,馋死了大家小户的人家呀。赶啥时候,我和娃儿他爹得跟你和大叔好好学学呢。终不然,叫棒娃和草儿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日月,可就害苦了娃崽儿们啦。

  说归说,雪娥却并未直接去找胡老师,而是等着茂林回来,替自己拿拿主意再说。究竟这说媒的事,到底去说好呢,还是不去说的好。他俩口子始终对老李家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情绪。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生产队里年底结帐时对不上帐目,振富使坏儿往茂林身上推,弄得茂林差点儿丢掉了官帽一事惹起的。

  夜里,茂林一上床,就急不可待地与雪娥翻滚在了一起。直到精泄力尽,俩人才静静地相互撕搂着,慢慢恢复着用尽的体力。

  借着窗外透进的白花花月光,茂林还在不老实地用手指抚弄着雪娥坚挺的奶头,并不时地张嘴咂么上一阵儿。雪娥想起了白天豁牙子说的事,就奋力推开不知厌倦的茂林,把豁牙子的话讲给他听,问他是啥儿想法。

  茂林一听,翻身坐起,顺手摸起烟袋,点上火,一边吸着烟,一边认真地考虑着。

  半晌儿,茂林把烟袋斗儿重重地磕向床腿,随口骂道,好事都叫这老鬼儿占全哩,哪儿还给别人留下一点点儿呀。又说道,这事咱还得帮他,就像原先帮银行说亲那样,尽心尽意地去帮。看挂儿和胡老师俩人的样子,这喜事已是板儿上钉钉儿的事哩。你不去说,别人也会去说,反到把这功劳推给了别人。咱粘不到一点儿恩德不说,反倒让老鬼儿攥住了话柄儿,空落一身臊腥味儿。

  雪娥说道,这可是你叫去的呢。别到时真说成了,老鬼儿的日子更风光,你再心馋眼红的,怨我外翻,帮老鬼儿的忙噢。

  茂林说,去说吧。明早儿就去,越早越显得咱上心尽力呢。

  雪娥得到了茂林的首肯,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急急地跑到学校,把正在做饭的胡老师拽到大门外,避开同样在手忙脚乱地忙活做饭的姚金方,把振富家的想法通过自己的嘴巴说出来,问胡老师到底是啥意见。

  胡老师知道雪娥一大早儿地跑来,是以一个媒人的身份,按照乡村古老的习俗,正式向他提亲。虽然他俩人的恋情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不需要别人再这么多此一举地插上一脚的。但是,若是缺少了这样的人物横在里面,俩人的婚事便缺失了乡俗民规的认同,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婚姻,场面上也说不过去。

  他赶紧向雪娥道谢,说,一切都听嫂子的安排,怎样办理都行哦。

  胡老师的意见是意料之中的事。雪娥追问道,你跟家里提起过这事么?

  胡老师老实地回道,还没哩。

  雪娥就说,你快些回家去,跟爹娘讲明了,也好定下一些要办的事呀。

  胡老师满口答应,并自信地回道,我家没啥事。自小爹娘就听我的主意,肯定会答应的。就是挂儿这边,还要大嫂帮忙办理呀。

  得到胡老师的回话,雪娥马不停蹄地奔进振富的家门,把胡老师的话添油加醋地述说了一遍,又重点强调了自己的能说会道,才让胡老师痛快地答应尽快跟家里人说明事体。看来,就算现在立马结婚,也是手拿把掐的事了。

  振富俩口子自是感激不尽,连声夸赞雪娥。

  送走雪娥后,俩口子又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怎样置办挂儿的嫁妆,心里憋足了劲儿地想再在村里拔个头尖儿,像当年办理银行的婚事一样,大大地风光一回。

  然而,胡老师的美满想法,却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胡家也把儿子当作人面上的一杆风光炫耀的旗帜,整日攥在手里摇来晃去,赚来胡家村老老少少羡慕的眼光和巴结的笑脸。提亲的媒人,如流水般进出在胡家的庭院。

  胡老汉始终没有表态认可,总是说娃崽儿大咧,又是新社会,自己的婚事该由他自己作主儿,老人可不敢碍手碍脚地乱搅和。

  其实,他整日四处偷偷地打探哪家的闺女到了出嫁的年龄,家境怎样,有无实力靠山等情况。他还多次跑到公社妇联主任老胡家,送来各种各样的米粮蔬菜等,托老胡给盯着点儿公社大院里的女娃子们。看看谁家的闺女到了提亲的年龄,是不是给自己的娃崽儿定下个家庭显赫的官户人家。老胡也痛快地答应下来,正着手办理着。

  胡老师回到家里一说,如白日晴空里打了一声霹雳儿,把胡老汉震得目瞪口呆。胡老汉绝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窝屈在深山小村里从未见过世面的穷苦闺女,做了自家宝贝儿子的媳妇。

  胡老师就与爹娘辩理,还想像往常那样,凭了自己的口才和学识,说服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爹娘。他完全低估了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村老汉发急时固有的倔强脾性。

  情急处,胡老汉掀翻了桌子,打碎了碗碟。胡老汉女人扯着胡老师的衣袖哭诉衷肠,弄得事情糟糕透顶。胡老师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学校。

  但是,胡老师并未因此失去信心。他要等爹娘冷静一段时日,再慢慢地去说服他们,认可这门亲事。

  他对挂儿说,你放心,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哩。任谁再好再强,我都不稀罕,就稀罕你呀。

  挂儿满脸挂泪地说,我也是,这辈子就跟定你哩。就算死了,魂儿也跟着你,下辈子还和你做亲事哦。

  振富俩口子也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心下暗自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家动手,把胡老师硬生生地抢来做女婿吧。

  胡老师又几次回家做爹娘的工作。爹娘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胡老汉以断绝父子关系要挟他断了与挂儿的亲事。娘更以寻死上吊来吓唬他。几次未果,胡老师愁闷得不得了,又不敢在挂儿面前提及,怕她着急上火。只是说,自己正说服着,爹娘快答应了。

  挂儿看出胡老师内心的苦楚,便假装相信了他的话,以宽慰他的愁苦心肠。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恨自己命薄,担不住胡老师这么个贵人,也恨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偏僻穷困的山村里,让外人瞧不起看不上。

  俩人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等靠着家人回心转意,再考虑今后的婚姻生活。

  刚要放暑假的时候,公社突然传来了一纸调令,把胡老师调到了公社中学任教。而且,要求近日就得去报到。

  胡老师立时明白是爹娘从中捣的鬼儿,要把他与挂儿活生生地拆散。他顿时没了精神,自己端着公家的饭碗,只能听公家的安排,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挂儿也现出一副绝望的神情。她对胡老师说,你去吧,别担惊我。这辈子咱俩没缘分,下辈子我还找你。做不了夫妻,我就守一辈子空房哦。

  这张调令不仅让挂儿俩受煎熬,也让振富一家遭受到一记闷棍的致命打击,更让全村人跟着着急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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