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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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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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书赶忙驱散了这帮疯崽子,把郭仁儿让进屋里,说甭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山野娃子,见不得好眉好脸呢。

  堂屋里打扫得立立正正,原本凌乱的家什被收拾得规规整整,桌凳也擦抹得干干净净。正堂的北墙上挂了一大幅寿联,是一整张大红的对子纸,用粗大的毛笔写就一个规整的大“寿”字,两边配上了一幅对联,上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全是振书的亲笔手迹。

  娃崽子们全被赶到院子里玩耍,女人们均在锅屋里忙着炒菜做饭,屋里便只有几个男爷们坐着吸烟喝茶闲聊。在讲说了一些年景的话题后,几人便自然而然地说到了村里集资修路的事体上。

  四季把酸枣婆娘咒骂的事学说了,又把自己跟兰香讲的话重复了一遍,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不满情绪。

  四方说,这修路本是件好事,只是太性急哩。穿衣吃饭量家当,有多少东西招待多少客,有多少钱办多大的事,没有钱却硬要办,不是自家找难看么。

  郭仁儿道,听我婶子沈玉花讲,这个木琴可是有大本事的女人呢,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露的。想必她有了把握,要不的话,怎会不知天高地厚地瞎指挥哦。

  四方跟着附和道,也是哩,没有金刚钻哪敢去揽瓷器活儿呀。

  四季不屑地道,屁儿哩,她要是真有了底气,咋还要惊动公社领导来替她撑腰哦。要不是看在振富大叔的情面上,谁也甭想掏走我的一分钱呢。

  这时,金莲进到了屋子。她才从家里赶来,锅屋里的脏乱活儿她是不屑动手的,像客儿一样径直坐到堂屋门口边。听到几个人在议论修路的事,她冷不丁地插话道,木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这条大路本是很规矩地从村口的祖林坟地前经过的,因为路窄人少车少,祖林还能吸纳南山送来的气脉。特别是大南河在祖林前绕了个大弯子,在地理上叫玉带缠身,是个大好的格局。要是把现今儿的路拓宽了,走的人多,行的车多,就把这条玉带硬生生给拦腰截断了,南面的气脉又过不来,这祖林的吉穴也就破了,村里肯定要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体来。人心散了,日子也就过不安宁咧。到那时,不管谁人再有多大的本事,也挽救不回来呢。

  振书吃惊道,真的么,有这样厉害呀。

  金莲绷紧了面皮的脸上露出一丝惯常的神秘笑意,说你也是通晓阴阳地理的人,咋就会看不出来呢。

  振书顿时羞红了脸面。好在他的皮肤被风吹日晒得黑红一片,旁人都没有察觉到。振书赶紧问道,那你说咋办呢,总不能因了修路,就把全村的脉气给糟蹋了吧。

  金莲慢声细语地道,要么就不能动土修路,要么就把大路也拐个大弯子,跟南河靠齐。这样更好呢,叫做双带绕身,非但冲撞不了祖林气脉,还会增加聚气的力量,对咱村愈发好上加好咧。

  她的话令在场的人立时茅塞顿开,齐声赞道,这就是坏事变好事哩,真要是这样的话,掏出的钱也就不冤枉了呢。

  郭仁儿敬佩地大加称赞金莲的神威,说三婶子真是神儿哩,要不咋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敬拜呢,俺村的人都把你当神人讲呢。

  金莲没回声,依旧端坐在门口边,神色淡然,不知是高兴还是不屑于这样露骨地夸赞。

  振书担忧地说,这儿可是个大问题,要是大队动了工,哪还会顾及到祖宗坟地呀。只要是修路方便,哪怕把老祖林给推平喽,也是说不定的呀。

  四季和四方也跟着担忧起来,觉得老李家所以能有今天的场面,完全是托赖祖林供出来的。要是真的因修路把林地脉气给断了,后果要多严重有多严重,简直不堪设想了。

  四方略微紧张地说,咱得跟木琴那些村干部讲明这个理儿,叫他们在定路线的时辰,把老林给让出来,千万不敢胡来呢。

  四季接道,你都想到天宫上哩,村干部会听你的么,他们都听木琴一个人的,叫他们往东去,就不敢往西瞥一眼呢。要我看呀,干脆发动村人去跟木琴讲,人多了,常言道,法不责众呢,她就得好生寻思寻思,或许这路线也就得改改哩。

  振书一拍大腿道,好法子呢,就这样办哩,看木琴还能不管不顾地把全村人都敢得罪死呀。

  这样的商议结果,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稳妥,刚刚泛起的焦虑也都一扫而光,心情重新轻松了起来,气氛也重又欢快热烈了。这时,夏至也从外面赶了回来。于是,热热的菜肴被悉数端了上来,吃长寿面,敬长寿酒,席面热闹异常。

  待吃过午饭,郭仁儿想喝口茶水就告辞回去的,桂花却蹲坐在墙角里开了腔儿。她也不避讳,守着一家人的面,问郭仁儿,前些日子我托春儿和你给等儿说媒的事咋样了,原先依靠着酸枣家去说媒,三等两等地就是不见个动静,急得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哦。你二叔这个死鬼撇下一大家子人自己一个儿出去厮混,弄得我有操不完的心呀。说罢,撩起衣襟擦抹眼角溢出的泪花。

  桂花的话音一落,屋里的人都失了好心情。四喜出门已经大半年了,曾经给家里来过一封信,说是到了青岛的崂山,之后便音信皆无,不知又游荡到哪里去了。今天的席面上独独少了他,众人只顾了议论改路线的事,竟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明显冷落了桂花。一家老少一时不知说些啥好了。

  郭仁儿赶忙接茬道,二婶,别心焦哦,我正托我婶子沈玉花说着呐,想来一定能说成的。

  等儿也不害羞,马上插嘴道,我的事不用你们急哦,我自己去找婆家,不会赖在家里不走的呀。

  桂花拉着脸骂道,死妮子,就选你能哩,甭想着在咱村找婆家哦,想找也得到山外福囤里去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早有人跟我讲了呀。要是不听大人的话,就撕烂你的嘴丫子打折你的腿脚,看你还敢犟吧。

  等儿立时撅着嘴出了屋子,进到锅屋里生闷气。

  娘俩的言来语去,弄得一家人心里都挺不舒服的,振书只是大口大口地吸烟,其他人也都像焦渴了似的大口大口地喝茶,屋里热烈的气氛顿时沉落下来。

  夏至圆场道,都慢些讲么,这么大个事情,咋能说啥是啥呀,以后慢慢权衡好了再说也不迟呢。说罢,自己溜出了屋子,到院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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