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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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货往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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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社会动物,所以就有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金科玉律向一代又一代活过的人讲述“哥们”、“姐们”的重要意义。然后,便有了无数哥们、姐们的动人故事。

    只不过,动人故事的背后,却是友谊——等价交换的利益关系如此稀缺,以致那些酒桌上的豪言壮语一旦兑现,便常为人铭记,直到越出岁月的尘封和死亡的围城。特别是在人情薄如纸,资源少如金的当下。

    虽然很多时、很多事、很多人只有经过时间的淘洗,才能露出金粉涂抹下的真相。可那时往往已到愤怒都觉多余,唯剩苦涩加尴尬的笑颜——一切终归尘土。然后,便是某个兀醒静思的凌晨,这些不堪的记忆才突如其来地在心海掀起汹涌的巨浪,直到泪水混着思绪的碎屑无声划过脸庞。

    终于,我决定鼓起勇气,把狼狈的日子统统灌入想幻的瓶体,看看能否酿成不那么苦涩的醪糟。也许,喜剧的意义就在于将无意义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而我亦要为那段充满遗憾的青春留下一丝值得回味的总结,一个还算可观的交代。

    是的,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有的人升华、有的人沉沦;有的人得意,有的人失落,但更多的人在活着,热也好、冷也好、喜也好、悲也好,全都匆匆老去。唯有地球在孤独旋转里将墙上的挂历一页页无情卷走。

    谁叫我们生于一个噩梦醒来是早晨的理想年代,长于一个幻想熄灭是虚空的现实年代呢?兴许,对比色泾渭分明的反差美才是永不过时的万能搭配。恐怕真正到了不再有机会身陷荒谬的时候,荒谬也会在物以稀为贵的经济学铁律下为人留恋,价格倍增。

    因此,动笔吧,记下自己的故事,记下哥们、姐们的故事,记下那些日日夜夜里将要被遗忘的故事吧,这是一件幸福而幸运的事情。

    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我为还拥有记录的能力而庆幸,因为好也罢、坏也罢、美也罢、丑也罢的青春终于有幸化为纸墨的实体,呈现在世人面前,作为一个匆匆过客微不足道的挣扎和思索,顺便也把这个最好或最坏的时代记上一笔。这就够了。

    维铭

    2013年1月15日
楔子 全面回忆
    就在中太平洋的水面被第一缕阳光照亮时,惠林顿的交易商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报价,结束了悉尼的酣眠,唤醒了睡梦中的东京。紧接着,台北、上海、香港、深圳乃至新加坡也同时起舞。不甘寂寞的孟买也迅速行动起来,以致惊醒了莫斯科和迪拜。就在苏黎世的晨钟为失眠了一夜的街灯敲响安眠曲时,法兰克福、巴黎与伦敦都迫不及待地打听起远方的消息。在惯于趾高气扬的纽约客攥着单据焦急地寻找起下家时,整个地球也在兴奋中颤抖起来……直到夜幕笼罩旧金山湾,才迎来了短暂的休憩一刻,而透过西萨摩亚的椰林,天边的鱼肚白又隐隐在望……

    上周,赵凯风一收到这本作者署名为“逆天飞扬”的书,便知那出自赵扬——曾经的上司。开头这段文字更是让他反反复复回味了很多次。书是竖版、繁体字,出版于香港,名叫《我在大陆做期货》。书写得很好,文字很美,以致在他开车停歇于三年前曾经工作过的“金顿大厦”门外小空地时,还忍不住拿出来读上几页。┄米┄花┄书┄库┄ ;__

    “金顿大厦”还有个旧称是“苏联展览馆”。和名字一样,“苏维埃风格”在这栋八层大楼的每一个细节上都显现得淋漓尽致,四四方方的八层灰石大楼,纯而又纯,却又经岁月沉淀的黄灰颜色,宽阔的门廊横亘着七根高达15米的多立克(Doric)柱……它们都依稀存留着旧日的威严、肃穆与刚健。只是外壁上直径10米大圆圈里那个巨大的“拆”字,才将人去楼空的事实展露无遗。副楼更是早已化作了一堆瓦砾。微风吹过,四周百米见方外围满的“闲人免进”塑料条幅在轻轻摇曳。

    “看啊,这是以前的中都展览馆,爸爸当年就是在这里开始事业的。”车外,一位少妇抱起幼儿,眺望着施工现场忙碌的工人们。

    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那片工地上忙碌的人们,回忆如潮,拍打着他心海的堤岸。

    那一年,在一个叫“中都”的地方——

    他忘不了坠入谷底的苦涩。

    他忘不了翱翔九天的得意。

    他忘不了窘迫时居高临下的援手。

    他忘不了期货这条辉煌而又惨烈的道路。

    他忘不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夜里,伤口的疼痛与依偎的温暖。

    可在今天,他为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故地重游,记忆深处久蛰的一切前所未有地再度清晰起来……
第一章 烈日灼人
    “请问,你们这里招小工吗?招小工吗?”八月初秋,骄阳灼人,赵凯风对着面前的铁门敲了一遍又一遍。门背后不时可以看到高耸的塔吊在旋转,时不时还有挖掘机摇动的身影。

    是的,和震天作响的机器声相比,赵凯风敲在铁门上的声音似乎有点小。他又加大了力气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喊道:“你们这里到底还招不招工啊?我要来你们这里找工作!”

    就在赵凯风即将换上比手劲大七倍的下肢“敲”出更响声音之际,铁门,确切地说,大铁门上的小附门终于伴着“嘎吱——”声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看去,赵凯风只见一位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的老者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仿佛打量着一位不速之客。老人虽然头发发白,可白里透红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赵凯风的火也消了大半,只是指着围蔽墙开口处挂着的一块黄纸箱皮上的黑字轻声地向着面前比自己矮了足有20公分的老大爷说道:“请问,老人家,你们真的招聘小工吗?”黄纸箱皮上写着:“小工120元一天,大工150元一天,包吃住,做满1个月可透支8天工资……”远处“新邑超市”的门口,身着白大褂的促销员正大声喊着:“好牛奶,奥运喝……”

    “这个嘛,要看你找工作的诚意了!你说对不对?”老头眼睛狡黠地转了一圈,便把小门拉开了,人却立在赵凯风面前,仿佛硬要挡住来者的去路,而刚才还弯如弓弧的腰板此刻挺得笔直,脸也转向一边,看着远方,严肃中不失苍凉的神情活像海明威笔下的某位老人,而平伸在面前的右手则更应长在“威尼斯商人”身上。

    “嗯……我嘛,对不起,真的没钱了,上午的早饭都还没吃呢!”火气燃得更旺的赵凯风立即从裤口袋里拿出帆布钱包,一手拿住包口下缘,另一手扯住包口上缘,两只大拇指向包脊一按,钱包便翻了过来,紧接着,撑着钱包的双手仿佛拳头般伸到了老头眼前。于是,几张皱巴巴的公交车票掉了出来。“看吧,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来的?”

    “哎呀,老人家啊,我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就想到你们这混口饭吃啊!”

    话说至此,老头只是瞪了瞪眼,然后便转过身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拖长音调不紧不慢说道:“这位小年轻啊,你,跟我来一下。”就这样,赵凯风终于跨进了这扇涂着红漆的大铁门。具体来说,是铁门上方便人进出的附门。

    和人行道上的花式马赛克不同,围蔽墙里是另一种地面:赤裸裸的黄土上,载重货车留下的轮毂印清晰地标示着每个作业区的方向,深深的竖井旁垒着一堆介乎固液态之间的稀泥。而在靠近围蔽墙和板房的地方,是草木的翠绿,终于和百米开外基坑旁树立的“翠溢庭园”广告牌有些般配了。那张广告牌上每个字皆有一层楼高,背景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北欧草原和森林。

    只不过,进门才走了不到十步,便是老人的住所——传达室。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黑咕隆咚”成了形容室内亮度的最贴切词汇,虽然现在已是日上三竿。而这时工地的厨房更是冒出了带有肉香味的烟来,赵凯风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其实饿得不浅。

    老人手在墙边一拉,电灯亮了起来,洒下满室昏黄。赵凯风这才看清,屋里除了一张靠背烂了五个洞的藤椅,便是一张漆皮几乎全部掉光的桌子。上面唯一值钱的,大概是那台市价约为2800元的上网本了,估计是用来打扑克的吧?值得庆幸的是,如果不是进门之后及时停步,那么赵凯风恐怕会踏在一块四角都由五块红砖垫起的竹板上。从放置的被褥和枕头来看,那应该是“床”了。视线再次回到桌上,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装满了烟蒂的瓷盘、两只空空的酒瓶和一个把手上缺了一块的搪瓷杯子,杯身印有锈迹斑斑的红字,凑近看,方知是“抓革命促生产”。而在桌脚接地处,是一些白花花的真核生物。“不知道老东西是不是就拿这玩意下酒?”伴着恶作剧般的想法,赵凯风悄悄撇了撇嘴。

    “好吧,看来你也是‘苦孩子’,我就暂时省了你的介绍费。不过,为了安全,来者还是要一律检查的。”老人家转过头来,面对着赵凯风义正词严地说道。

    说完,他往藤椅上一坐,便跷起二郎腿来。尽管臀部和藤椅接触时发出的“吱嘎”声让人非常担心他会不会坐垮在地上,但是气定神闲的老者此刻只顾着打开搪瓷杯盖,“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茶,然后慢慢将茶杯盖上,又放回了桌面。老头终于喝好了茶,却好像忘记了眼前还站在别人,只是半闭起眼睛哼起不知名的小曲了。于是,赵凯风只得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眼巴巴看着这一切,就像等待训斥的小学生。以致过了一个世纪,他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看我该,该,怎么做?”

    听到这声发问,老头才把眼皮抬起,接着便是刚才那只要钱的手变戏法般从藤椅背后拿出一只台式塑料凳,轻轻一推,就停在赵凯风面前了:“年轻人啊,麻烦你把背包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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