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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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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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中原早已经发明了造纸,但是纸张在西域仍属不易见到的贵重物品。西域人写字的工具也不同于中原的毛笔,而是用粗管鹅毛,因而中原人喜爱的薄如绢丝的蔡侯纸在西域人眼中毫无用处,鹅毛笔一戳便破,反倒是厚实粗糙的草纸在西域大行其便。
  萧扬实在用不惯草纸,最后还是按照楼兰习俗写在了贝叶上。他将封好的贝叶信,交给阿飞,叮嘱道:“这封信一定不能落入于阗国王手中,不然他一定会设法用夜明珠来对付楼兰。”阿飞道:“师傅放心,阿飞知道轻重。”
  萧扬道:“还有几句话,你替我到边关转达给傲文王子知道。”他知道阿飞有罪名在身,不欲另生风波,请王宫侍卫准备了行囊马匹,悄悄送出城去。
  阿飞一身向导打扮,一路往南。这日到达楼兰边境关卡时,正遇到傲文王子带兵过来巡查,忙挥手叫道:“王子,傲文王子!”
  傲文依稀觉得阿飞面熟,命人带他过来,问道:“你是从扜泥来的么?王都可有什么消息?”阿飞道:“回禀王子,王都现在情况不怎么好,瘟疫横行,死了很多人。”傲文闻言,一时陷入沉思中。
  阿飞道:“游龙有几句话要我带给王子。”傲文道:“你认识游龙?他伤好了么?”阿飞道:“还没有痊愈。”
  傲文便下马走过来,低声问道:“游龙有什么话?”阿飞道:“游龙说,王子尊母桑紫夫人恨于阗国王希盾入骨,上次不惜带刺客到王宫行刺,凡是希盾国王要做到的,夫人必定要竭力破坏。希盾国王明知道这一点,却有意将知道王子身世的事写信告诉了桑紫夫人,这件事很是蹊跷,请王子一定要留意。”
  傲文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希盾是故意如此,好想让我母亲揭穿我的身世么?”
  他自是清楚若是希盾根本不知道自己跟他是父子这回事,母亲绝不会主动站出来拆穿,她也爱儿子,但她活着的最重要的意义却是要跟希盾作对到底。当初甘奇在墨山将真相告诉希盾时,便有过约定,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希盾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当上楼兰国王,所以满口答应。可他为何又要在傲文寻回神物后,写信告诉桑紫他已经知道了傲文身世?他难道猜不到一旦如此,桑紫必然会想方设法废除傲文王储位子,好让他沮丧么?还是他认为桑紫爱子心切,不会出来说明真相?那么以他之为人,写信给桑紫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百思不得其解。
  阿飞道:“这是游龙的原话,我也不大明白。王子,外面都在传你是希盾国王的儿子,这是真的么?”傲文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阿飞道:“游龙还有一句话,人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利,但可以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希望王子好好保重。”
  傲文沉默良久,才问道:“你去于阗做什么?”阿飞道:“我是世袭的向导,替人送封信去西城。”傲文点点头,道:“去吧,你回来的时候再来军营见我。”阿飞道:“遵命。”傲文便命人放行。
  忽有快马驰来,马上红衣女子高声叫道:“阿飞哥哥!”阿飞又惊又喜,问道:“古丽,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留在王宫中照顾游龙师傅么?”古丽道:“嗯,可是我放心不下你,还是想跟你一道。”阿飞心中一暖,道:“好。”
  古丽笑道:“还有个好消息,笑先生已经回来王宫了,还带了药,缓解了瘟疫。”阿飞道:“哎哟,这可真是好消息。”忙招手叫过一名军士,请他将消息转告傲文王子。
  古丽问道:“听说傲文王子是于阗希盾国王的儿子,是真的么?”阿飞道:“嗯。傲文王子为人一向不怎么好,骄傲得让人难以亲近,所以许多人不喜欢他,趁这个机会诋毁他,不过我不信他会背叛楼兰。”
  古丽叹道:“要是咱们西域是一家就好了,不分什么车师人、楼兰人、于阗人,大伙儿都和和美美,不好么?”阿飞叹道:“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西域原本是一家的,可惜!”
  从楼兰王都扜泥到于阗王都西城三千余里,而且沿途的且末、小宛、精绝等国均为于阗所占,可谓一出楼兰就踏上了于阗的领土。
  阿飞和古丽跨过边境,遇到于阗关卡也照实说明是受托往西城送信。在西域,向导替主顾送信是常有之事,也受人欢迎和尊敬,于阗、楼兰虽是敌国,民间还是有不少百姓互相婚嫁,终究有许多割不断的联系。阿飞担任向导多年,曾十余次带领商队经过于阗,在关卡也是个熟脸,不少守卫都记得他,知道他确实是个向导,并无威胁,也就挥手放行。甚至还有军士托他往西城给家人带信。
  于阗是一块蕴金藏玉的宝地,南倚昆仑,北临塔克拉玛干,腹心之地东西南北各长六百里,拥有西域最大面积的绿洲。境内有十余条大小河流,均是昆仑山上的雪水融化形成。其中以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最大,这两条河流据说自开天辟地时就已经存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泻下雪山,一路往北,穿过于阗全境,流入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在沙漠腹心之地汇合后,继续北上,一直穿过茫茫沙海,在西域北疆汇入了塔里木河。
  雪水不但滋养了于阗的土地,还从昆仑上绝顶上带下了珍贵的玉石。据说在夜里,只要看见河里月光最亮的地方,一定能在那里找到美玉。当年周穆王姬满命御者造父驾着八匹骏马拉着的车万里迢迢来到西域与西王母相会,欢宴后又在昆仑山下采得万只美玉,满载而归。世间最贵重的白玉黳玉均是来自于阗。玉石业是这个绿洲国家最重要的手工业,也是最重要的赋税来源。
  于阗国全称为尉迟于阗国。尉迟并非中原常见的姓氏,而是于阗国名前的头衔,意思是“征服者”、“胜利者”。“于阗”的意思则是“牛国”,据说没有人类生活之前,只有成群成群的白牛生活在这里,因而白牛是于阗国的图腾,并作为王室标志使用。
  于阗最重要的两座城市东城和西城均位于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之间。王都西城东临玉龙喀什河,南面则是绵延的昆仑山脉,山峦叠嶂,呈现出深邃的深蓝色,巅峰上点缀着朵朵白斑,那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
  即将进西城时,忽见道路上有一群一群的老鼠,大如刺猬,毛色如金,居然不怕人,来向城门边的胡饼商讨要食物。胡饼商不理睬,那些老鼠便跳上案桌自己抢夺。胡饼商也不敢动手驱赶,只在一边无可奈何地望着。古丽还是第一次来到于阗,忽然看到这种奇事,惊奇得咋舌不已。
  阿飞笑道:“这些都是于阗的神鼠,跟白牛一样动不得,不然会被砍掉双手。”
  原来当年有数十万匈奴兵寇掠于阗,于阗国王亲率数万人马抵挡。当夜国王梦见金鼠,称愿助一臂之力,但日后须得修祀祭拜,国王答应。次日于阗国王挥军直冲敌营,匈奴人仓促迎战,发觉衣带、鞋子、马缰、弓弦等物均被金鼠咬断,遂大败而逃,以为于阗有神灵庇护,从来不敢再来相犯。于阗从此上自君王,下至黎庶,均祭拜金鼠如天神,或衣服弓矢,或香花肴膳。
  古丽听说经过,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金鼠是于阗的功臣,这可是件奇闻。”阿飞道:“还更奇的呢!你看见城门上悬挂的那面大鼓了么?据说那是来自龙宫的龙鼓。”
  原来从不枯竭的玉龙喀什河有一天突然断流。当时的于阗国王不知所措,亲自到拉瓦克寺去向罗汉僧请教。罗汉僧说这是因为河神龙女的丈夫死了,她很不开心。于是于阗国王在贵族子弟中选了一名最年青英俊的男子,带到河边祭祀,承诺要将他许配给龙女为夫君。河面陡然有水流蠢蠢欲动,被选中的男子遂跳入河中,登时波浪汹涌,水流如旧。片刻后,有一匹白马背负一面大鼓和一封书信浮出河面。国王拆信一看,原来是龙女写的,大概意思是说:“多谢国王为我选夫。请将此大鼓悬挂在城东,如果有敌寇来犯,鼓会事先震动。”
  古丽道:“当真有这回事么?如果有敌人来到城外,龙鼓真的会响么?”阿飞道:“我也不知道。你看看现任于阗国王,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哪里有人能打到西城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几声鼓响。古丽大叫道:“啊,它真的响了,敌人在哪里?”阿飞笑道:“不是龙鼓自己响,是河边官吏在敲鼓计数,你看那边。”
  只见十余名男子正手拉着手,排成一排横队,在玉龙喀什河中慢慢逆流行走,这是专门寻找玉石的采玉工。他们一边走,一边用脚在河床上摸索,用赤脚来分辨出所踩踏的是玉还是石,所以采玉又叫“踏玉”。岸上站着两名穿着官服的男子,其中一人举着棒槌站在大鼓前,另有一人拿着贝叶纸和墨笔。采玉工每弯腰一次,一名官吏就击鼓一次,另一人则记录下击鼓次数,等采玉人上岸后,便按击鼓次数缴纳玉石,以此来防止采玉工私藏玉石。
  当地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一名农夫用毛驴驮着两筐葡萄到西城售卖,过玉龙喀什河时,毛驴一时没有踩稳,歪倒在河中,一筐葡萄被水冲走,农夫又急又气,却又无很爱河,只得摸了两块石头扔进空筐中,好让毛驴平衡。结果到了市集,两块石头被王宫的玉工断定为美玉,出高价买下,农夫由此一夜暴富。

第八章 梦碎西城2
  古丽见那河水湍急,直没至腰,稍有不慎,即可能被河水冲走,而且河水尽是昆仑山万年冰川雪水融化,冰冷刺骨,不禁对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寻找美玉的采玉工颇为同情。摩挲自己腰间的宝玉,心头更是有所感触。
  西城是一座雄伟的城市,繁华热闹程度不亚于楼兰王都扜泥。家家户户的房子上都绘有彩图,颇为艳丽耀眼。本地居民时兴穿丝绸和棉布的衣服,而不是像车师国那样穿毛褐毡裘。
  古丽正看得目不转睛,忽听得阿飞叫道:“快看!快看那个人!”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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