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只是以剑刃前端划破死者的咽喉。准确而致命。这个喇嘛死时大概来不及露出惊栗的表情吧?照片只集中拍摄喉部伤口,并没有把死者的脸纳入镜头内。
洛桑露出着魔似的神情,提起几上的长剑,把剑刃轻轻拔出,细心端视刃尖。
“我用电脑根据伤口的长度、深浅变化、凶器的速度,计算出凶器的大概重量和运行角度,再估出整柄剑的长度。虽说有十分精确的电脑帮助,也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心血。”
洛桑抚着下巴的硬须。“假若是实力高强的剑客,往往能透过剑尖接触洞悉对手架式的空隙、体势的弱处、呼吸的节奏,甚至情绪的状态,从而寻出制胜之道。真正高手对决,在这交剑的一瞬间就已分出胜负。”
他指向茶几上的高分辨率电脑绘图说:“图中所见,伤口的深浅轨迹随着死者喉部器官和血管的构造起伏而变化。那就是说:凶手能把触觉延贯到剑尖之上……凶手是一名异常可怕的刺客!”
“大雪寺,我清楚了,告辞。”我把几上散布的照片收回公文包内,站起来向洛桑鞠躬说。“有机会再跟你喝一杯清洌的麦茶……不用相送了。”
我在房间外的木板玄关上穿回皮鞋时,后面传来洛桑的声音。
“军刀,总部已经调遣国外执行任务的阿修罗,罗刹,孔雀三人回国,同你协同调查。”
我一凛。
特战五处的人员身手不凡,其中有三人更是诡异,分别是:阿修罗(女)的吻,罗刹(女)的玫瑰,孔雀(男)的拳头。
这三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北京我没见过他们,因为特战五处都是单兵作战,这次处长调集这么多高手来西藏,看来一定出大事了。
五
翻过喜玛拉雅西麓的央金大雪山,我已经气喘嘘嘘。
军用安全护目太阳眼镜,反映出上方那片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
“西藏的天气实在完美。”
我独自站在山脉间一面悬崖峭壁上,在高达海拔二千八百七十六公尺的的山岩上,我显得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麻雀。
山脚下就是大雪镇,镇东头是大雪寺。
我透过护目镜极目远眺那以灰岩和白雪层层构成、刚毅得令任何男人心弦震动的山脉峻线。
悬崖下白雪皑皑的平缓山坡尽显眼前。
我准备跃下,目标是那个潜伏的寺庙。
一切装备已再三严密检查妥当,我回过头,瞧见遗留在崖上的十字镐、登山索及其它杂物。
“就留在这儿吧……总会有需要它们的人经过。”
我拍拍背在怀里的最重要伙伴——凌云夺。
“大雪寺……”
我长长吁出一口白雾,再次望向崖下。崖石、树木、房屋……一切远近景物映在眼底。清晰的高度感带来高空跳伞无法比拟的浓烈恐惧与刺激。
虽然隔着特殊材质的保暖衣,我仍清楚嗅到,自己的身躯迅速分泌肾上腺素而透出的特殊气味。
我极度享受临跳跃前这股急促涌向遍体神经的危机感。
纯粹的危机感。
我右手轻轻一抛,一颗缚着长长红丝带的橘子,沿着自然而顺畅的曲线,约以时速二百公里飞坠重崖下,把崖面上的侧风方向与力度清楚显示在我眼前。
双足离开崖石的刹那,我有一种不是往下坠而是往上飞的错觉。
很奇怪。紧张感总是只延续到跃下前一刻。身体一旦失去了任何屏障,心灵反而生气无比安详的踏实感觉……
我在暗中数算时间,降落伞必须在跃出后四至七秒内拉出。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时机,太早身体便过于接近悬崖,太迟则降落伞没有足够时间消缓下坠的力量,甚至来不及完全张开。
我右手伸向伞包紧握拉柄。
身体在三百多公尺的高空作最后冲刺。
鲜橘色的降落伞犹如火焰般自伞包末端而出。首先是轮胎大小的辅助小伞。小伞内侧灌满风后,像向天发射的弹头,猛力拉出宽大的主伞。
凤凰翅膀似的橘红色降落伞骤然横张,缓缓飘向千里茫茫白雪。远看那一点伞影是何等孤寂。
着陆后,我藏起降落伞,换上汉族登山爱好者的服装。
一座古拙的喇嘛寺半隐在雪山之间。
我走进寺院。
古寺深处一间阴暗的禅房,突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给我!……嚎……喔……给我……打……针……杀!杀了我!……我……死……死……让我死……”
我一惊,急忙赶进去。
房中,只见十几名藏族医生和护士正满头大汗围着个汉族少尉军人。
军人浑身抽搐扭动痛嚎叫。
一个老喇嘛盘膝静坐在正堂的不动明王像前,双目轻轻闭上,对惨烈的吼叫充耳不闻,口中念念有词:
假使舆害意,推落大火坑,念彼观音力,火坑变成池。
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
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坠,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救我……给我打针!痛……啊……好冷……死……我想死……”汉族少尉的左手不断颤抖,声音渐渐微弱,渐渐停止呼吸。
或囚禁枷锁,手足被扭械,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
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着于本人。
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
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你是谁?”人群中心有个很漂亮性感的藏族女医生转身问我
“我是攀岩发烧友,迷路了。”我搪塞道。
“卓玛,少尉肺部呼吸异样,快……”一个女护士把她拉了回去。
那女医生叫卓玛,很美的名字,和人一样。
少尉躺在担架床上,我低头看看,我也弄不清这个军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显的症状只是他正大量出血,他呼吸困难,估计是他吸入了污血,气管被堵住。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军人的脉搏弱而缓慢,但我怀里的凌云夺却发出不安的蓝色光芒。
奇怪,这个咒语……这个少尉中邪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一名小护士跑了进来,取来了喉镜,这根管子用来疏通少尉的气管。
卓玛剪开少尉的军衬衫,以便观察胸部的起伏。
我站在担架一端,俯身看少尉的脸,来回注视着他的眼睛。
少尉不吼叫了,他瞪着卓玛,但眼球没有任何移动,瞳孔也放大了。他神志不清,这是脑损伤的明显表现。
他的鼻子在出血。
他的嘴巴在出血。
卓玛将病人的头部倾斜,连通气管,以便插入喉镜,她没有戴橡皮手套,手指移动在少尉的舌头附近,清除嘴里的残渣、粘液和污血。
渐渐地,我看见卓玛的双手变得油腻,并粘附有黑色凝块。
少尉身上满是呕吐物和血液的邪恶气味,不过这对我来说并非新鲜事。
卓玛聚精会神地工作,她俯下身来,近少尉的脸只有几寸远,然后注视少尉的嘴内,检查喉镜的位置。她使喉镜在少尉的舌头上滑动,把舌头推向一边,使其不再挡路,这样她可以看见穿过会厌的气管,那个通向肺部的黑洞。她将喉镜伸进洞里,注视着仪器。
少尉突然痉挛了,身体翻来覆去。
少尉开始呕吐。
黑色的呕吐物沿着喉镜从少尉的嘴里涌出来!
黑红色的液体喷涌到空气中,洒向卓玛,粘上她美丽的眼睛,溅到她的白灰罩面和胸前。她的工作服上满是一串串夹杂着黑色斑点的红色粘液。
一些粘液甚至进入了她的嘴里。
我真佩服这个藏族女医生。
卓玛放好少尉的头,然后用手指清除他嘴里的污血。污血沾满了她的双手、手腕和前臂。到处都是血——担架各处,卓玛身上,甚至满地上都是。
禅房里的护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踌躇在较远的地方,束手无策。
卓玛窥视着气管,把喉镜放得更深些。
我看到气管里面满是污血。
空气终于通入了少尉的肺里,他又开始呼吸了。
因失血过多,少尉处于休克中。他流了太多血,开始出现脱水的症状。污血从身体的几乎每一个窍孔中涌出。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来维持循环了,因此心跳非常缓慢,血压降到零。
卓玛喊道:“输血!!”
有个护士急忙拿来一袋全血。
卓玛把血袋钩在床架上,将针头扎进少尉的手臂中。
少尉的血管似乎出了毛病,他的血液在针头附近喷涌而出。
卓玛又试了一次,将针头刺入病人手臂的另一个部位上,并探查血管的位置。
还是失败!
更多的血流出来了。
在扎针的每一个部位,血管就像煮熟的通心粉一样破裂开来,不断渗漏血液,而且血液从刺破的小孔中涌出,沿少尉的手臂向下流,却不能凝结。
卓玛放弃了给少尉输血的努力,可能她担心少尉会因手臂上的小孔流血过多而死亡。
血液,从少尉的内脏向外流个不停,现在它们的颜色像沥青一样黑了。
少尉越发深度昏迷,十分钟后,他再也没有恢复清醒。
“现场解剖可以么!这病太邪了。”卓玛擦了擦脸上的血,询问老喇嘛。
老喇嘛停止念咒,点了点头,他无从知晓是什么东西夺去了少尉的生命。
几分钟后,卓玛的手术刀撕割开少尉的皮肤。
“啊!”护士们大叫起来。
我急忙走近观瞧,也是一凛。
少尉的肾脏已经被损坏,而且肝脏已经死亡,它呈现黄色,其中一些部分已经液化了——看起来就像存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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