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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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录-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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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才碰巧认出了泠将军你。”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说来有些奇怪——”

    两个月前,白城。

    “你说有人放了很多松赞的纸傀儡?”秦钺放下笔,惊讶地回过头去。

    他身后站的是辛九:“西宁的每家大户家里都有一个松赞,每个松赞边上的仆从也几乎一样,那些大户对每一个松赞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恭敬。那些松赞白天会聚集到一个大户里面去议事,地点每天都在换,我试过潜进去偷看,他们是有头领的,可是我被发现了,老主人也在那里,我不是对手,所以只能撤出来。等到他们从大宅里走出来,属下却分辨不出,只能到了晚上一个一个地去杀,所以用了很长的时间。”辛九口中的老主人便是秦钺的师父,祖袈与辛九两张纸片本来是秦钺师父的手下,后来传给了秦钺,那是在他们分道扬镳之前。

    “数量虽多,却也是杀得完的,他这么做是在拖延你回来的时间。”秦钺咬咬嘴唇,自从他与师父分道扬镳之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面了,从山海关一战他能猜得出,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掺和进了这些事情,大概是去帮了自己师弟的一派,毕竟那之后离雪燃一直在和师父有着暗中的联系,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师父为什么要插一手进来,那个人干什么事情都是琢磨不透的。

    “我觉得我回来得是时候。”

    “也是,要是没有你,他就死在外面了。”秦钺扭头看着床上被扒光裹着厚厚被子的云梓辰,那个人居然只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就被雨淋得发了烧,现在通红着一张脸昏迷不醒。若是放在从前,一场夜雨怎么会使他生病呢?

    秦钺一开始就没打算劝云梓辰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从来到昌黎跟随自己以来,云梓辰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一点一点地差了下来,也比从前更加忙碌了,而云梓辰本人似乎是毫无发觉。虽然自己让他吃过些药,但秦钺担心,以他那个样子迟早是要大病一场的,于是就顺水推舟地准许了他的离开,结果那个人还是病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如果在这里,他也不一定会离开。”

    “我不会命令他留下来的。”

    “不是这回事……他似乎是很在意你,还达不到爱的程度,可他确实是十分在意你,有你在的地方,他便不会离开。”秦钺笑了笑,他知道给辛九解释这个也没有用,因为辛九是纸片,根本不能明白什么是爱情,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命令与执行,如果秦钺命令辛九给云梓辰侍寝,她也会遵从,但秦钺不能命令辛九去爱那个男人,这是不能执行的命令;他不知道云梓辰能不能够意识到这个事实,不过就算是云梓辰知道了结果,大概还是会同样地对待着辛九,他就是个小心翼翼却也不管不顾的脾气。

    “他在意我,我要怎么做?”辛九在等着秦钺为她安排新的任务。

    “外面的衣服干了吗?”

    “干了。”

    “雨停了吗?”

    “停了。”

    “给他喂过药了吗?”

    “喂了。”

    “你去给他穿好衣服,放到马上,然后把马赶回到你发现他的地方。”

    “好。”

    “之后就跟着他,不要被他发现。”

    “主人?”

    “去吧,不用回来复命,除非他死在外面。”秦钺觉得觉得自己多嘱咐了一句,辛九每次执行任务都会被人发现,他想不通是为什么,明明她的身份是暗手,轻功身手都还不错,可就是每次都会被人发现,估计迟钝如云梓辰,大概过个三两天也能发现有个熟人一直窝在自己身边。

    “——那个刺客据说是一名黑衣服的年轻女人。”张翼说着喝了口水,目光炯炯盯着泠皓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泠皓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张翼说的事情十分离奇,他直接当作话本来听了,可是张翼将这件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又觉得此事是有谱的。

    张翼有些不好意思:“先继续说这里的战况:现在松赞一死,他的儿子们开始忙着抢位子,东南地方乱成了一锅粥,部队都撤回去了;他最强的四十七王子还在大北方的戈壁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我和老关趁机行动,他往东打,收复西宁一带,然后和长安取得联系,我往西打,重新把玉门和瓜洲的失地抢回来。”

    泠皓点点头,他还是想不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后现在已经收回了瓜洲,再往西就不太可能了,毕竟现在也入了冬,仗也不好打了。所以我和老关决定先回张掖碰个头,今天赶路到了这里,打算吃个饭再走,进到店里,看见了您。我突然想到啊,那个刺杀松赞的刺客不就说是个黑衣服的女人嘛,我就稍微注意了一下,那时您正好抬头,我一看啊,嘿!不是女刺客,是泠将军!”

    泠皓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想了想,写了一个“哦”。
第八十章
    泠皓暂且跟着张翼回了张掖,一切如旧。

    他在那里再次见到了关云,关云也一眼认出了他,虽然他对于关云的印象仅剩了那张通红的脸和他手里的羊腰子。

    关云的态度与张翼相比有些暧昧,他似乎怀疑泠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此不愿意让泠皓参加一切的军情商会,关云的军衔比张翼和那些守城将都高了半级,如果他是以下命令的方式禁止泠皓参加军议等其他军中事宜,别人是不能够违抗的。

    他的解释也有道理:“泠将军,并非是关某不信任你本人,而是你的身份太过敏感,即使是我对你放一万个心,恐怕别人也会利用你的身份,到时候麻烦大极了。就比如说,如果接下来的仗打输了,你恐怕会被人拎出来当作通敌的替罪羊。”

    这一做法令张翼夹在中间有些不是人,但泠皓觉得关云的看法和做法并没有错,现在他在朝廷一方是被悬赏的对象,又有可能是李垣祠派来的间隙,张掖也是与吐蕃敌对的主战场,而突厥与吐蕃现在是盟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就像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另一个方面讲,关云刚刚重新打开了与长安的道路,他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不提这其中所付出的成本,单就这条原本就脆弱的通途,如果重新被人掐死,这种后果是他们所承受不来的。

    西北这边的日常所需之物是不能够自足的,粮食其实还好办,但其他的日常用品就需要长安方面去供给,此外还有这条通途还确保了与外界的消息交流,一旦长时间被围困麻烦就会很大。张翼说,从前他们有一次被西域某国围困在了瓜洲这个城市,围了半年多,结果他们发现墨锭和纸张都用光了,于是在写东西的时候不得不去染房借染料来,然后拿手指蘸着,在木板上面写。

    于是泠皓在张掖州牧府中变成了一个奇怪的食客,他把自己软禁在深深的后院里,甚至连房门都很少出来,他愈发地畏冷了,即使是屋中的炭火烧的旺盛,在下雪的夜里,他依旧会被冻醒。府中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其实是张将军或者关将军新纳来的一房妾室,虽然他们并不会把家室带在身边,没有人猜得出来他其实就是当年在张掖城下血战过的那个红袍将军。他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而又心无所思的闲人,这从他武举夺魁成为无关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安闲,手中无兵,身上无担,心中无事,张掖城外的一切军情也与他无关。

    不过军情也是转瞬即逝的,有些岌岌可危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再看,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转眼寒冬又寒,战士拔出的刀剑上会瞬间结出白霜,箭矢冻在箭箙里难以分开,军帐中的火炉因寒冷无法生起,墨水凝冻在笔锋上书难成文,滚烫的热水泼出去化为冰雾,城下的高雪堆出了丈余,变成了天然的女墙,城门门轴里涂的羊油也冻住了,用火把灼烧时,焦黑的油和绣水一起流下来。城上寒冷的空气使卫兵的呼吸窒息在他们的肺腔里,寒冷会使人昏睡,睡着后从城头掉下来,一头扎进城下积雪中,再难救回;正在迁徙的吐蕃部落,据说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停住不动了,边上的人去推他,发现那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冰雕——这一冬冻死了很多人,汉与吐蕃间的一切战事都被迫停止,双方都在等待着春天回暖的那一天。

    在最寒冷的季节里,一切的思想与行动都停滞了一般,张掖城中住民开始准备年事。

    这个地方哪个种族的都有,一些信回教的人已经过了他们的年节,他们把过节叫做“宰牲”。泠皓奇怪为什么会有一整个名族都持着同样的信仰,难道他们内部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如此脆弱,才不得不用同一种信仰来使彼此凝合?还是说汉人的方地之所以分分合合,撕裂割据,就是因为他们并未有一个统一了的信仰?不过他也佩服那些挣扎在西北孤寒之地的人民,以及高原上贫瘠的苔藓上的人们,人是无法决定出生地之的,一整个被决定生在那里的民族,他们不得不使自己变得如够坚韧才能活下去。

    吐蕃也撤兵回去过年了,然而他们内部依旧是乱着的。吐蕃的内部结构与突厥有些相像,都是一些部落或民族的松散联盟,但是吐蕃的模式更加松散,因为高原上并非像草原的地势那样开阔,而是十分复杂,部族间的交往也少,这导致了即使是他们中有最强大的、占了绝对实力优势的一支部落,也不能够像班察支配突厥那样完全支配着这高寒的莽原。而且他们的问题更加复杂一些,吐蕃不仅各部落之间关系紧张,部落内部的贵族之间的势力也很乱。

    转眼冬去春来,城下的积雪一点点地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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