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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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人跳舞-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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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亨利在十六区有一层房子,在外省有一间别墅。岳父岳母过世后,亨利把十七区的咖啡馆上下两层重新装修,改成了空间开放的办公室。 
  小雨和公司的女同事们,最讨厌的就是老板抽雪茄。因为公司的办公空间都是开放的,加上老板整天红酒雪茄不断,害得她们得在浓得发臭的烟雾中做事。按理说,法律规定公共场所不准吸烟,可在这样的小公司里,有谁敢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跟老板说理呢。小雨看周围的同事敢怒不敢言,也只好强忍着了。且比雪茄毒气更可怕的是老板的脾气,简直是一声惊雷,遍地尸身,尤其当他花了冤枉钱的时候,更厉害。 
  亨利的老婆,也就是小雨的老板娘,自从丈夫发迹后,便报了个美术学院的成人班,附庸风雅地学起了油画。学了十几年,气质学得很不错了,可画得还是寒碜。偏偏老板娘又渴望得到社会对于一个艺术家的承认,于是明示丈夫要参加巴黎油画展。亨利为开后门、买展位,花了不少钱,因此近一个月来一直搭拉着脸。同事们个个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挨到了吃午饭的点——老板去和客户吃商务午餐了,才长舒了一口气,拉小雨去吃饭。 
  巴黎的公司一般都发午餐券,一张七欧元左右,所以大大小小的餐馆都按午餐券的面值,设计中午的公司餐。说来也巧,公司里的同事都喜欢吃中餐,几乎每天中午要么到街对面越南人开的“吉祥餐厅”吃饭,要么把饭叫到公司来吃。偶尔也去附近的意大利馆子吃比萨饼通心粉,或者去Lion吃九欧元的牡蛎套餐。遇到有同事生日,还会多点一瓶葡萄酒。              
  像多数中餐厅一样,“吉祥”门面不大,放着十来张小长方桌子,桌上摆着酱油、醋和胡椒粉。女主人是西贡来的阿金,不似她那些纤细柔美的女同乡,阿金长得高高壮壮的,不过五官甚是匀称可喜。她在巴黎立稳了脚跟后,慢慢把她的家人都接来了法国,一家人一起在餐厅帮忙。“吉祥”的虾仁云吞、蚝油牛肉套餐、茄汁排骨饭和海鲜龙须面都是招牌菜,春卷、水晶饺子、萝卜丝糕、南瓜饼等小吃也被法国人自作多情地当做前菜、甜点,吃得津津有味。       
  小雨刚到公司时去“吉祥”吃了几次,发现阿金的两个负责上菜和收银的弟弟走起路来都娉婷婀娜,说起话来柔声细气、媚眼如丝,甚是不解。问了问同事,看同事笑得那么邪乎,才知自己原来猜得不错。有一次小雨在地铁的通道里看到妖妖娆娆的兄弟两人,提着时尚的购物袋,热情地飞着眼跟她打招呼。小雨心里咂摸着,男的媚起来和女的媚起来全不是一回事。在上海的时候,人们都说那是个阴性的城市,数以百万计的知性的、优雅的、能干的、精明的、泼辣的、世故的、阴险的女人在各种舞台上顾影自怜、横冲直撞。现在在巴黎,小雨看到男人们说话这样细语温存、男人的头顶一多半稀稀拉拉、男“同志”无处不在、先生们伺候太太这样无微不至,心想着这也是个阴性的城市。法语中的“城市”是个阴性词,那么法国人认为所有的城市都是阴性的?              
小雨的情人    
  可是我是多么欣喜 
  听见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他的手轻轻拂过门铃       
  羞涩得就像少年的指尖 
  触摸着他初恋的姑娘 
  阿赫玛托娃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贯云石《红绣鞋》 
  吃午饭的时候,小雨话也不多,她在胡思乱想,最主要在想两天前收到的电邮——木头说周末想到巴黎来看她。小雨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这个事实让她心灰,让她痛苦,甚至让她鄙视自己。每一次想木头,小雨就对自己说,你真贱,贱到了骨头里面,别人不要你,你还想着念着。过去的种种委屈让小雨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可她没有办法,那个自虐的她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冷冷地看着一个名叫胡小雨的人的生命,却毫无办法。每当地铁玻璃窗外的黑暗中浮现出以前种种要烧起来让人窒息的场景,小雨就一阵甜蜜一阵绞痛,一边发烧一边发冷。 
  周末小雨到里昂车站去接木头。多么奇怪啊,巴黎的中心车站居然叫做里昂火车站。这就好像北京建起一个上海站一样,混淆视听。本来商量了一下说是小雨去看木头的,他那边住得更宽敞些,外省空气又比巴黎好,也没有变态房东的侦察。但后来木头说他几次来巴黎都是公务,即使是去年接他母亲来玩,也相当拘束,又怕老人累了,根本不尽兴。小雨是只要能见他的人,西伯利亚也行,巴布亚新几内亚也行,就答应了。可一想到房东,她心里就一阵阵发毛。 
  木头最后一个从高速列车上走下来。小雨看着那张脸、那个人,竟没有如想像中那样飞奔而去投怀送抱,几个月来的思念和怨恨化做一股呆劲,人被钉在原地。在回家的地铁上,两个人拘谨地隔开一肩的距离,像是一般朋友那样搭话。小雨闻到木头用了很多她喜欢的运动香水。到家后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吃完后小雨说她上了一天的班累了,先去睡了,换睡衣的当口,背后一双手臂把她紧紧抱住。小雨问他:“怎么留起了胡子?”他答:“你知道为什么。”胡茬蹭得小雨脖子痒痒的,太久了,身体也仿佛陌生起来。 
  两个人兴奋得要把失去的统统补回来似的。后来小雨枕着木头手臂,看窗外月光白花花照在被单上,问:“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木头用拇指轻轻地在小雨的左乳上画圈,说:“我们是生产标兵,安全第一,你相信我。”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雨被背上的一串长吻弄醒,其实人还在半梦半醒中,黑蒙蒙的只觉一股甜蜜涌上心头。两个人厮磨了好一阵子,湿漉漉的梦境,其实都醒透了,只是兴奋满足得不敢相信罢了。累了复又睡去,一觉睡到中午。木头让小雨别动,小雨听到煎鸡蛋的声音,闻到咖啡的香味道。看着窗外的塞纳河,她想即使他一辈子不愿说那三个字,即使命中注定只能再爱他这两天,也是愿意的。几分钟的工夫,木头端着托盘走到床边。小雨一看嫩嫩的煎蛋上撒着芝麻,边上有肉肠、切成片的黄瓜和西红柿,色彩鲜艳,顿时发现自己饿极了,边吃边说这是她今年吃到的最好的早餐。吃着吃着,想想不甘心,她问:“你爱不爱我?”木头那时已吃完了他那份,在喝咖啡,便从从容容地看着她,避开话题说:“那全在你心里的感觉。” 
  下午两个人坐地铁去浮日广场,那是一直被傲称为世界上最美的广场。小雨曾在工作之余报名参加一个戏剧表演班,就在离浮日广场不远的圣保罗站,所以对附近马亥区非常熟悉。她一边转一边给木头解释说:“你法语比我好,自然知道马亥是泽地的意思。这先前还真是个泽地,后来变干了。渐渐地,王公贵族聚居到这里,建起宫殿回廊、庭院戏楼,才热闹起来。到了近代,那些贵族中的同性恋在这里招摇过市,成为风气,所以现在的马亥区既是个风雅的地方,又是个众所周知的同志区。”木头随即装模作样地四处找“同志”,还真看到了两对。 
  小雨知道木头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和绘画,就领他到毕加索博物馆附近的一个旧书店去淘。这个旧书店是马亥区历史最老的一个,门面狭窄,里面却非常开阔,三上三下,储备齐全,还特便宜。木头果然乐坏了,上蹿下跳,不大一会儿,身上的一百五十欧元就去了大半。拎着书自然不好乱跑了,两个人走到浮日广场,找了个稍微空点的草坪躺了下来。 
  四月的巴黎已经呈现出那种美丽的巴黎绿来,这种绿一直要持续到八月底,在这期间巴黎的确迷人。天蓝得透明,下午两三点的太阳甚至微微有点烤人背脊的舒服。小广场上布满了人,天天如此,何况又碰上周末。广场四周是一圈典雅的带拱形走廊的宫殿,走廊里的餐馆和咖啡馆都坐满了人。人们的笑语畅谈之声、杯盘碰撞声和水声,像是近在咫尺又遥远无际的一种背景音。他们附近有一个长头发男孩趴着看书,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小宝宝教他学走路。 
  小雨环顾四下,看到好几对恋人在亲吻,就让木头吻她。木头说 :“我们不学别人的样子。”接着又去看他的米开朗基罗。小雨又看了一圈,轻声用法语说:“求求你。”木头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转过来吻她。开始只是沿着下唇轻啄,却慢慢吻了进去,津津有味,绵长妥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旁边有响动,一看是那个男孩起身走了。小雨“咯咯”笑起来。木头埋怨她:“还笑,把别人都吓跑了。”小雨像是得到了开芝麻大门的钥匙,又用法语说了一声“求你了”。木头像是中了魔法,俯下头来,继续吻她。       不一会儿,忽听到耳边响起维瓦尔第的《四季》,两个人抬眼一看,原来是正前方的走廊底下不知何时冒出一支十几人的乐队,演奏得极为专业。小雨告诉木头,附近有个音乐学院,师生们常到这里来,一来是游人多,二来拱廊的音效浑然天成。她又让木头看右边拉中提琴和大提琴的两个年长的老师,说 :“瞧他们多帅,白衬衫卷起袖口,银发微卷。那个大提琴手居然还叼着根香烟,雅皮极了。”木头把小雨的头转到左边,说:“你看那个第一小提琴是谁?”小雨一看就忍不住笑起来,说 :“原来如此。”那第一小提琴正是他们身边     
的长发男孩。 
  听了一会儿,木头上前放了一欧元。然后两个人拎着书继续向东走,到了空中花园,也走乏了,买了瓶冰镇柠檬水,决定上去坐会儿。其实这里已是里昂车站边上了,巴黎的中心城区说起来并不大。空中花园原是个宽宽的空中散步道,地上的绿化空间不够,就在几公里的散步道上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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