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虎碰到了下山虎;云中龙遇到了雾中龙!
吴哲在屋子里看不清楚,他没心没肺地觉得他们僵着的样子很好看,不由得心底隐约泛酸。这俩人着实美貌,且都是细眉长眼阴柔一脉。
他们冷冷对视的样子让人想起来一幅画:娇红罂粟对着碧绿青蛇。
阿松绕着夙夙转了一圈,俯下脑袋在她身上嗅一嗅。他啧啧有声:“小姐今天身上有男人味。恭喜恭喜。”夙夙侧脸坏笑:“松哥身上有女人味儿,糟糕糟糕。”阿松也不恼,贴近夙夙:“他可肯降了你?”夙夙抿着嘴,不说话。
阿松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小模样。跟人家睡了,人也不要你。”他贴近夙夙的脸,极暧昧地口吻:“小姐莫非功夫不到?松哥教给你两手?”
猛不丁,夙夙手刀批到,阿松扭头就躲。
他们两个真狠,说打一点儿都不含糊。吴哲咬牙切齿地看着,早有阿尼过来拦着他。
吴哲干着急:“去叫人啊!拦着我干什么?”阿贤瞠目结舌:“我看小姐比较厉害。”吴哲刚刚关心则乱,现在看着夙夙连踹阿松的后背,也觉得这争端未见得这么快结束才好玩。
“都给我住手!”楼里方向一声大吼,阿玉和阿梅左右一闪。章保华气急败坏地过来:“都给我住手!”
夙夙这才悻悻地停了腿。
阿松狼狈爬起来,章保华语气凉凉:“你回去休息吧!”
阿松怅惘地看着夙夙,扭头就走。
跟着爸爸回到了楼里,夙夙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这么爱你一心为你打算的人,仿佛她说什么都不对,方才的理直气壮全没了踪影。
夙夙忽然叫一句:“爸……”长长的尾音,诉不尽的委屈。
事已如此,章保华谨慎地措辞:“他……肯不肯……”
夙夙摇头,她那样难过,但是不能哭泣:“不,他不肯。”吸吸鼻子,她说:“爸爸,夙夙真的好像死了一样难过。”
章保华抱着女儿摇晃:“他不是不爱你。”顿一顿,些许哽咽:“他们只是更爱他们的中国。孩子,我们输给了一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人到如此,不算冤枉……”
夙夙安静了许久,幽幽软软地回答:“是……”
章保华期期艾艾地咕哝一句:“和……他一起走吧……”
夙夙很坚定地摇头:“不!”
再抬头时,夙夙眸光似水。
章保华犹豫很久,拍拍女儿的肩膀:“那就去多拜拜观音吧。也许她能帮你。”
… 马蹄声凌乱 2009…06…23 19:07
夙夙安静地在观音前跪拜。
屋子里静悄悄,没人敢打扰。
不过夙夙并非低眉合十、虔诚祷告。
她仰视着观音,你可以说她在观察它。
母亲故去后,家道混乱,很多东西都遗失了。
唯这观音,章保华拼了性命护住,他视它为他的亡妻。
看着观音,许多儿时的回忆点点滴滴地聚集起来。
妈妈抱着自己,观音的背面,自己伸出幼小的手指顽皮的拨弄它的发髻,青玉冰冷的寒意仿佛还在指尖。
夙夙直直地站起来,按照记忆里母亲模糊的样子,探上观音的发髻。
“咔嚓”一声微响,夙夙看见了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她犹豫一下,终于把观音搂在了怀里。
千年古玉,入身冰冷。
夙夙打个寒战,她记得妈妈说过:“皈依就是信仰,信仰就是一生一世。”
吴哲曾经无数次地查过夙夙名字的典故。
夙: 早敬也。——《说文》;夙:夙夜在公。——《诗?召南?小星》;夙: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诗?召南?行露》。
他曾经十分困惑地问夙夙本人,“难道意思是‘本来及早’?”
夙夙叹息:“本来就是早该做的事啊。”她慢慢地展开了观音身上的一张简陋地形图,苦笑出来:“爸!你……真的是……好疼我……”
那天,一个空白了十七年的特工代号,再一次传回了消息。
埋伏在山上苦等多时的袁朗分队,终于听到耳机里传来期盼已久的命令,铁路冷峻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傍晚!把人抢回来!”
齐桓高兴的一拳砸在了地上。
成才紧紧地搂住了狙击步枪。
夙夙坐在吴哲房间的窗外,呆呆地看着夕阳西沉。
太阳这东西当真古怪,余晖尚且如此灿烂。
夙夙难过地想:被它照惯了,以后不见天日,可怎么活着?
夙夙叹气,吴哲离她咫尺天涯,是她自己不敢再见他。
不知不觉间,阿松凑了过来。
他终于收拾起恶毒的口吻,挨着夙夙坐下:“夙夙,你记得么?我们已经认识十来年了,你小时候,松哥哥抱过你。记得么?”
夙夙耸肩膀:“不记得了。”
如果以往,阿松定然百倍的刻薄回来,但是今天,阿松决定同情这个即将死去恋人的小冤家。
他悠悠地说:“你小的时候比所有人都白,雪堆的一样。和我一样白。所以我特别喜欢你。”陷入了回忆,阿松的声音温柔地像做梦:“那个时候多好啊,我喜欢你,你就喜欢我。我抱着你,你就对我笑。他们说我是杂种,说你也是。所以我就特别疼你。我给你摘花戴,把你打扮成个小公主,然后给你讲故事。”
沿着他的声音,夙夙重新捡起来零散的记忆,她声音软软的也不真实:“你给我讲人鱼公主的故事,小人鱼宁可变成泡沫,也不愿意杀了王子和他的新婚妻子……”
阿松重重地点头,他抓着夙夙的胳膊,眼神迫切:“对!我当时就给你讲过,人鱼公主是傻瓜!去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能重新回自己的世界,所有人都爱你。你就可以继续当你的公主,当一万年!公主是不会死的!”
夙夙跌坐在地,她惊骇地看看阿松,再看看吴哲的房间。
手心一凉,阿松递给夙夙一把匕首。
他亲吻她的手背,恳切到哀求的眼神:“去吧!我的公主,求求你不要变成泡沫。我等你回来!”
夙夙对着这把匕首,艰难地喘息着。
她知道:阿松当真的。
夙夙没办法想象……自己变成泡沫的样子……
于是吴哲再一次看见的夙夙是拿着匕首的。
真刺激!
这场景吴哲一辈子也想象不到:花朵一样鲜艳的娇妻,会对自己动冷兵刃。
夙夙呆呆地问吴哲:“怎样,怎样才能撬开你的手铐?”
基本上,吴哲是反对把QUEEN这个词不分语境地翻译成王后的。比如女子国际象棋大师,你应该叫女棋王,而不能叫棋后。因为棋王的老婆可能完全不会下棋。就像他吴锁神的美人完全不会撬锁一样!
深深呼吸,说出去丢人咯!
夙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吴哲的手铐。代价是两人被割到鲜血淋漓的双手。
吴哲活动着夙夙的手腕子,小心地吹着气:“不怕不怕,全是皮外伤。”
夙夙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拽起来吴哲就走:“跟我走,否则来不及啦!”
两人合力,三两下搬开芙蓉床。夙夙七手八脚地拉开床下的杂物。吴哲看见了一个钢板封住的入口。
夙夙轻声地感谢苍天:“我妈说,这里有条地道,通边境……”扭头看着吴哲:“我也是才知道。”
吴哲扑过来,抱住夙夙狠狠地吻,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开心了:“我就知道,我们能回去!”
夙夙笑着叹息:“是啊,我知道,你能回去!”
从地道另一头的长草里爬出来。
吴哲拉着夙夙一路狂奔。
离边境越来越近,吴哲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九点方向有动静!
吴哲拉着夙夙潜伏隐蔽。
夙夙动也不动:“袁队长,是你么?”
长草拨动,武士立起。
分离了四个月后,吴哲再一次看见了他的队长和战友。
齐桓那么开心:“锄头!过来啊!”
吴哲拉起夙夙:“我们回家!”
夙夙轻轻地挣脱了他:“不要……”她退开两步,声音小小,显然已经深思熟虑:“吴哲哥哥。我成全你个‘忠’字,你就成全我个‘孝’吧。好不好?你说过,中国人都不能违背这两个字的。”她终于敢和他对视,眼睛亮晶晶:“夙夙要当个中国人!”
吴哲愣了很久才能发声,他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我会接你回去的!”
夕阳西下,皓月东升。
月亮底下,夙夙巧笑倩兮,精灵一样:“不可以乱发誓。你叫我发誓,知道秦井就要上吊,后来应了。我可不要你瞎说。”
见鬼的都知道,这妖精说的是反话。
多少前尘往事,果然一语成谶。
事到如今,吴哲咬牙把戏演下去:“我若此去不回转,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驸马,言重了……”
二十九、人生即苦
… 马蹄声凌乱 2009…06…24 18:00
送心上人离开自己。夙夙觉得这个事情很艰难。夙夙不喜欢艰难的事情。
夙夙决定在自己还能强颜欢笑的时候扭头逃走。
她实在不敢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夙夙心惊胆战地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他,不能再说更多的话,否则一定会哭地很惨。
如果夙夙哭地很惨,吴哲哥哥会舍不得走的。
如果那样,他会死的。
不!不可以这样。
夙夙鹿一样轻盈地朝小楼方向跑回去。
她一边跑,一边流泪。
她在发抖,因为伤心更因为害怕。
离小楼越近她就越怕到浑身发冷。她不指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但是她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怎样待自己。阿松说夙夙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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