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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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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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佑绪在一边小声提醒我:“人家都不吃了你还吃,不显得心虚么。”这话一听,我立刻就有摔碗的冲动,总算忍住没发作,怨毒地看了武佑绪一眼,从容地吃完。
  
  江原道:“你不去易容么?”
  
  我顺势起身:“小人回来再听燕公子吩咐。”
  
  心事重重去找凭潮易了容,小心翼翼跟在这群北魏人身后,尽心尽力侍候。看着几个平日道貌岸然的人变得眉花眼笑,直奔最繁华的秦淮大街,全然不提什么太子府,我第一次有被戏弄的感觉。
  
  “既然来到江南,青楼画舫不可不游。凌悦,你可知道哪家最为出名?”江原一本正经地问,面色严肃得就像在谈论国家大事。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怪不得卫老头没跟来,估计就算来了他老人家那身子骨也受不了。江原这个伪君子,摆出一副死板样,心里想的还不是一样的花花勾当。
  
  我道:“秦淮歌伎才貌俱佳,若论样貌姿色,当数烟雨楼最负盛名;若论笙歌艳舞,自然是凝波舫拔得头筹。只不知燕公子偏好哪一种?”
  
  荀简笑道:“凝波舫,倒不如凌波舫来得潇洒灵透。”
  
  我冷着脸道:“原来确实叫凌波舫,因为犯了南越凌王的名讳才改了名,不过听说改名之后名气倒是更大了些。”
  
  程雍讽刺道:“可见这人心胸狭窄,管得也太宽了些。难道他封了越凌王,全天下带凌字的都要改名?说不定这画舫便是越凌王开的,因此才如此心虚。”又不怀好意地问我,“凌公子,你什么时候也改改你的姓?”
  
  真是一派胡言,我管着用兵还管不过来呢,有空理这些?平白受冤,到底意气难平,我咬牙笑道:“也许有人盼着我改,可我就要犯越凌王的忌讳,偏偏不改。听程护卫意思,若换作是你,怕是早吓得改了吧?”
  
  程雍“哼”一声:“未必!”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想必是气得。
  
  十里秦淮,锦绣江南,建康最负盛名的酒楼茶馆全都集聚于此,水中烟波如雾,画舫穿梭,岸边垂柳拂风,飞檐雕栋,耳中不时传来飘渺丝竹之声,委实让人流连忘返。
  
  我沿着河岸向前一指,回头道:“诸位,前面便是文德桥。每年十一月十五,立在桥中央俯视河水,能看到水中左右各映半边月亮,是为天下奇景。”
  
  武佑绪好奇道:“当真?”
  
  我笑道:“自然是真的。”
  
  武佑绪摇头叹息:“现在才是初夏,不能观赏这奇景了。”
  
  荀简不紧不慢晃着扇子,微笑道:“虽然不能看这天下奇观,却不妨站在桥上饱览秦淮风景,”说着转头问江原,“公子以为如何?”
  
  江原望着文德桥方向点点头,唇角一弯:“甚好。”
  
  这日天色有些暗淡,站在文德桥上,一阵西风吹起,漫下阵阵迷雾,举目千帆翩舞,彩绸轻扬,楼船上有女子柔美歌声,和着古琴铮然。一行人凭栏眺望,神色间都不由有些迷醉。
  
  江原立在桥中央,蓝色衣衫随风起舞,比别人看的都要入神。过了一阵,忽向我道:“五六年前,我与越凌王在江陵一战,入夜时尝听他弹奏琴曲,想来倒是有些雅趣。你们江南历来多出风流才俊之士,不知凌悦可会弹奏?”
  
  我一愣,道:“一窍不通。”
  
  江原不无遗憾道:“可惜了。”
  
  我狐疑起来:“此话怎解?”
  
  江原却不答,眼神只在河面上扫:“记得附近还有座得月台,怎的瞧不见?”
  
  “燕公子请向右方看,那边的‘得月酒楼’便是得月台改建而成,”我侧头望他,“想不到燕公子对建康景物这般熟悉,居然连得月台都知道。”
  
  江原轻轻笑道:“我十几年前曾来此一游,印象很是深刻,如今故地重游,想看看以往的风景,没想到竟变成了酒楼。”他转了头看向河水对面的得月楼,似乎有些出神。
  
  我心里疑惑,他那时不过十几岁,跑到南越来做什么?想多嘴问他因何而来,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头,说不出话来,便也靠着桥栏向远处望去。
  
  过了一刻,只听荀简在身后道:“公子,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便见天边一道水云翻滚,衬着江上碧波微澜,斜风不断,天色愈发阴沉起来,还不及说什么,忽地脸上一凉,果然有雨滴飘下来。
  
  武佑绪急道:“这雨怎么说来就来。公子,咱们快去岸边避雨吧!”
  
  江原回过头来笑道:“急什么,依我看这雨随雾而下,却不会下大。我说得对么,凌悦?”
  
  我横他一眼,难道他不知道我肩头受不得潮气么?冷冷道:“虽然不大,却也湿人衣襟。”
  
  江原垂头一笑:“说得很是,那咱们便去得月楼坐坐。”
  
  “……”我无语看他,欲擒故纵,居然去个酒楼也要这样。
  
  武佑绪和程雍早便过去打点妥当。我满心不情愿地跟着进了酒楼,绕过熙熙攘攘的宾客,坐进一个靠窗的精致雅间。
  
  文德桥上能看见得月台,得月台也对着文德桥。窗外雨丝如烟,细细密密,将那河那桥衬得如诗如画,虽然如画,我却看得心尖儿难受。江原等人聊得畅快,我全听不进去。
  
  忍了又忍,总还是想起十四年前,也是这般天气,我也曾来过这里。那时得月台还是个半露天台子,宋然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不等我一句解释,撇了我跑进雨中,身影穿过文德桥,没在街巷里。他不知道,他走后,我就呆呆站在雨里,一站就是一天。回去以后生了病,不过几天就被师父接走,不及道别,五年中再没见他一面。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一口气,唉,我一直知道他钟情刘敏,大闹礼堂,原是为了他,只是年少无知,空做了无用功,惹人误会。直至再见,大家都长大了,他终没提过刘敏一句,也没提过那天的事。从此并肩作战,和乐融融,对我又跟往常一样亲密。只是他从不肯踏入太子府一步,也从不到秦淮河上游览,只知道在边关冲锋陷阵,再不谈儿女私情。
  
  他一向与我亲厚,怎么会突然投靠了太子?这是我绞尽脑汁,既想不明白也难以接受的事。我的手不由自主抚上肩头,冷不防一个声音道:“疼得厉害?”
  
  我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手,懒得转头,只道:“废话。”
  
  江原哼一声,不悦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笑了一下:“我一个刺客,胆子若不大,能活到现在么?早不被燕公子吓死了。”程雍一拍桌子,走出雅间。
  
  武佑绪完全无视他,问我道:“子悦,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公子问过你好几次话你都不答。”
  
  我反问荀简:“你们聊什么这么有兴致?”
  
  荀简笑道:“我们在聊公子当年游历此地时的一桩往事。”
  
  “哦,何事?”
  
  荀简又展开了扇子摇:“可遇不可求,子悦方才只顾出神,可是错过了。”
  
  我笑道:“不说也罢,说不定哪一天燕公子愿意亲自讲给我听呢。”江原笑了下没有说话。
  
  武佑绪眼望着窗外,忽然拍一下大腿,大声道:“我才想起来,怨不得听了文德桥这名字觉得耳熟!”
  
  我觑着眼笑:“今日是怎么了,诸位看来都对秦淮一带了如指掌,叫小人来作花瓶玩?”
  
  荀简悠悠然喝了口茶,温文地解释:“代承的意思是,咱们洛阳有座武胜桥。”
  
  武佑绪不好意思看着我道:“原来仲明早就想到了。”
  
  荀简道:“说起来,洛河武胜桥还是由公子亲自命名的。”
  
  江原笑道:“当年从建康回国之后,随先皇祖父临驾洛河,正逢新桥落成,皇祖父随口问我要取何名,我想起南越有文德桥,便说了武胜桥,没想到皇祖父十分欣喜,当场手书了‘武胜’之名。”
  
  武佑绪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来历!”
  
  我托着腮,漫不经心笑道:“嗯,文德、武胜,燕公子野心够大。”
  
  “你说得不错,”江原放下茶盏,眼中透出一丝寒意,轻声道,“凌悦,我要杀越、凌、王。”
  
  他黑色的眼眸望着我,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丝毫不怕旁人听见,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不由缩了脖子,继续漫不经心:“好,只要你替我安排周详,随时……”
  
  “我不是说刺杀。”
  
  “那……”
  
  “这样的人简单杀了太可惜,我要在战场上打败他,然后杀了他。”江原微微仰头,看向窗外阴云,似乎还带着一丝神往,“因此你要克制自己,如果做得好,我会在最后将杀他的机会让给你。”
  
  “你的条件似乎很诱人。”我硬着头皮笑道,“不过我怕等不了那么久。”
  
  “你只能这么做,因为你早清楚刺杀越凌王不容易。”江原将手伸过来,按在我肩上,“别忘了,你已经是我们船上的人。”
  
  我躲开他的手,对他龇牙一笑:“出来大半天,燕公子不觉得饿了么?”
  
  江原收回手,漠然看着我:“的确有些饿。”
  
  武佑绪听了马上找小二点菜,临出去前踩了我一脚。
  
  程雍出出进进,总算有了消停的时候。起先我还以为他看不惯我对他家公子不尊重,后来发现不是。最后一次进来,他在江原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就老实坐着不动了。自从他坐着不动,江原便没再说些容易惹祸的话。
  
  这场雨紧紧慢慢,直下到黄昏,我们也就坐等到了掌灯的时辰。
  
  江原看看窗外,站起来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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