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绿罗裙- 第18部分

　　经过了六年级那次升初中考试的洗礼，马尾这次复习淡定得多了。初中是一个知识面骤广的阶段。若以人类知识体系的积累来看，初中阶段所学的，其积累的时间跨度是相当长的。这一次的复习，马尾采取了轻做题，重贯通的淡定态度，从而将复习之苦降低了不少。对于马尾来说，上课学习从来就不是一件苦事，听人论道毋宁讲是一种乐事。要自学有时才是件苦事，单纯的复习则更是件苦事。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此“习”如果不作“复习”理解，而作“检验、证实”解，方符合普遍之人性吧。

　　考试差不多都一个样。

　　而毕业晚会却总是值得再写一遍的吧。

　　切合着马尾的心意，毕业晚会四个班联合在校园内的灯光篮球场举行。（1）、（2）、（3）、（4）每个班各据一边，刚好围成一个方形。那时的球场大部分都是没灯光的，有灯光的就算是一个高级的场所了。灯光很亮，仿佛在用力宣告三年时光的短暂。

　　全级师生济济一堂，晚会未开始，气氛已热起来。晚会的主持人是陆卓珊和莫戏文。

　　开始例牌是师生代表发言。老师代表是刘老师，她还是夹着那个显得有点俗气的红色发夹。她说，时光匆匆，转眼三年，顽童翩年少，丫头二月初。课内课外，我们师生一起度过了长身体、学知识的三年美好时光（老师也长身体？反应快的同学底下已轻笑）……取法乎上，实得其中；取法乎中，实得其下。希望大家继续矢志于学，学有所成，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刘老师依然中气十足，热情如灯，大家也依然被激励了一番。

　　学生代表是梁彤。梁班长的整齐式刘海此时已梳起，人也成熟了一番，那双黑而亮的眼睛依然闪亮动人。说了一段官方式的话之后，她念了一首自己写的诗作结：豆蔻年华此地开，杨柳依依别梦回。园丁汗水惜记取，山重路远正起程！

　　接着就是各班的文艺表演。首先是（4）班的许盈由、郑芙、张影、吴乐珊表演的民族舞！马尾正被梁才女的“山重路远正起程”燃起少年的志情，接而又能看到许盈由那钟情的脸庞生动跃现，那美丽的身影翩翩起舞，一时感到世界是如此美好，激动不已！

　　人生漫漫意，无避溜走意。秀色何所倚？心中着涟漪。初情何所寄？　可怜文字记。

　　可见文字只是一个寄情的筛子。

　　晚会上还有几个节目很受欢迎，一个是（3）班夏君衡、汪绍表演的魔术。若体育是和平的“战争”，魔术便是和平的“欺骗”了。夏汪两个人敢在四面台献技也真是有胆量，结果赢得满场掌声，不让晚会成女生之专美。一个是（2）班陆卓珊、林芝、刘茹、朱*的女声小组唱，少女情怀总是诗，不假。一个是（1）班莫戏文、刘子同、黄珍、许慧知、于若的小品《校园流行曲》，将一些流行歌曲串改了歌词来描述校园生活，非常亲切和搞笑。

　　最后的节目是四个班一起合唱《千载不变》。

　　常埋怨，人情冷暖太甚

　　脸常换，为着要适应别人

　　茫茫风雨天

　　路途未免孤独

　　有谁

　　最熟最真

　　……

　　恰好（4）班有一个女同学叫李淑珍，唱到“最熟最真”时，大家都搞笑地一齐看着她大声唱“最—熟—最—真”，惹得李同学脸上连连飞起红霞，果然成了“最熟最真”了。

　　思学记九

十
十

　　高二文理分班，许盈由选择了读文科，继续在（4）班。马尾选择了读理科，继续在（1）班。他虽然已估计到盈由会报读文科，但他不想在志趣问题上屈就感情。因此，他还是按自己的志趣选读了理科。

　　日后想起他有一点后悔。如果在人生长河中取两样东西出来保鲜，除了亲情，少年时代的志与情或者就是保鲜度最高的一对了吧。

　　文科班（4）班在教学楼三楼最东端，往西依次是（3）、（2）、（1）三个理科班，和一个师弟师妹的高一（4）班。洗手间设在楼层的最西端，因此文科班的女生要上厕所，就要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马尾——这个看盈由的机会主义者——自然就成了走廊的常客。采取从众和顺水推舟的策略。一般是面朝走廊外，位置则争取站在一排人的最右面。待余光见到盈由走过来了，走近了，就装作不经意地往右侧看一眼，偶尔更不经意地转过身来，假装站累了换个站姿，于是，日思暮想日想暮思的盈由就尽收眼底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尽收眼底啊！

　　语言能够形而容之吗？

　　如果真有一种语言能够形而容之，那么掌握这种语言的人轻易就可以成为杰出作家；又或者，那时人类已进化到《可畏的对称》一书所引的一个客人到访笑话大会的故事所描述的那么一个阶段了：将笑话都编号。喜剧家上台不是讲故事，而只是报出一个个的笑话编号，C…46、S…5、B…2……大家听编号就会哈哈大笑。

　　不知何时开始，这一段长走廊成了文科班女生的一段木人巷。三个理科班的男生们下课后，站在走廊上。看见漂亮女生走过就齐齐行注目礼，开始男生们还个体地、收敛地看，女生也还受落，很快加入走廊看客行列的男生就越来越多了，也不怎么收敛了，有点集体行动的意味了，那阵势就有点压迫感了，女生们惟有结伴壮胆才敢上厕所。除了朦朦胧胧的性，还有了挑战的味道，这游戏就更好玩了，那集体的注目礼行动也越来越嚣张了，一排甚至左右两排地站在走廊两旁。到了这份上，女生们就只好绕道二楼上厕所了。许盈由等几个女生仍倔强地最后坚持了一下，不是我们的错，为何要我们让你们？！不过，几天后还是坚持不了，也绕道二楼上厕所了。理科班的男生们取得了完胜，却也同时意味着全败——结束了自己精彩的课间节目。

　　马尾伤心犹甚，本来这是自初一以来的从未有过的好时光，如今却毁在一班不知轻重的卤莽同学眼上！真是有苦说不出。

　　男生们被惩罚了一段长时间后，女生们又逐渐回来不绕道走了，毕竟两点间直线最短，毕竟男女生之间也没什么隔夜仇，而且，只要不过分，被男生们偶尔行行注目礼也还是挺开心的。男生们呢，亦自此懂得了吃秀餐要有节制，不可狼吞虎咽、开发过度。

　　有了这一条连接洗手间的长走廊，马尾现在能见到许盈由的密度比起初中以及高一的四年提高了不少。不过，他相思盈由浓度的增加却跑得更快！他的情绪基本是以见到见到许盈由的频率确定的：若一天见不到，烦躁就渐起；二天见不到，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三天见不到，就变成困兽了。反之，若一天见到一次，It　is　a　nice　day；一天见到二次，乍喜乍悦；一天见到三次，哦，感谢上帝；四次以上，well，就是那天堂之鸟！

　　马尾的理想是一天能见到盈由二次。然理想与现实就如分别用左手和右手去各画一个圆，虽然用尽心力，却总是难以完全一致。当两个圆相差太远时，就会有所谓的诗言志了：

　　一天见你一次

　　见你总是日日如新

　　想你总是扣动心弦

　　虽然走在各自的路上

　　我总是想

　　一天见你一次

　　接下来，也不知缘起哪一天，马尾开始了一段难熬的、苦不堪言的失眠的日子。

　　走过这段艰难日子后的结论是：人这种动物的的确确是需要睡眠的。想吃一颗药丸下去便能不吃不喝不睡估计又是一种乌托邦的只要硬币的一面的想法。

　　下面描述那段日子。

　　每天晚自习回来，看过电视，躺在床上，他就会浮想联翩：回想白天与盈由有关的点点滴滴，每一次的看见，每一次的接触，每一次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的肢体动作；同时仔细检讨自己在她面前的每一点表现。总是满意的少，悔青肠子的多。然后又费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会有更多机会见到她，并想好下次见到她时应该一二三四如何做，如何出声，如何动作，如何如何……就这样辗——转——反——侧。正是二千多年前《诗经》中的描写：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在困乏中睡着。

　　可怜的孩子，第二天一早，又要处心积虑地去实施碰由计划了。

　　世俗不容许他明目张胆地去见他所想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创造“碰巧”见到她的机会。他那不可抑止的一阵阵涌动的想见欲是多么需要一个一马平川的大草原来自由伸展，极目远眺，纵马奔驰啊！无奈现实却到处都是一道道的冰冷的铜墙铁壁！

　　屋漏还偏逢连夜雨。与此同时，许盈由给他的表情亦渐变于阴多晴少，这是最令他烦恼惆怅的。盈由轻轻的一笑，就是他心中的一眼甘泉，盈由轻轻的一蹙眉，就是他心头解不开的复杂的四次方程式。人的自由是多么小啊！

　　他经常做这样的思想实验，若她喜欢我，则不会…。；若她不喜欢我，则不会…。。单恋之人都是反证法大师。不过反证来反证去，结果都只是一解——不解。原因前面已说过，因为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世界，在有奇迹的世界中反证法并不一定适用。

　　那些伤心的时刻，也就是屡屡碰上那些理论上若她喜欢我，则不会如此如此，而现实发生的却正是如此如此的时侯，马尾就会伏躺在冰冷溜滑的水泥地板上，兮兮地叹气，叹气，忽又翻身坐起，紧握拳头，擂起楼板，“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奈若何，盈由盈由兮奈若何！”、“大丈夫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我将醉，我将醉兮发狂吟”地沉闷（不敢大声）乱吟一番。手红了、痛了，复又颓然躺下，侧身卷缩着，想着想着，潜然泪下。

　　这是一串苦闷的日子。见而不得之苦、遭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