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这个有些年头的男人,大约是寻找恋人的缘故,从郑国之东门经过。其时繁花盛开,蓝蓝的天空下漂浮着一些轻浮的云朵,好像一些洁白的羊只跑到大海上去寻找食物。而东门之外各个品种的姑娘女人女孩很是众多,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胖瘦高低各不同。那些国色天香仿佛野外盛开的灿烂的娇艳欲滴的花朵一样,那繁盛的样子仿佛天上漂浮的轻浮的小云朵一样。我经常有这样的经历,从人群中走过,我的腿就不听使唤。要是我从美女群中走过,我相信我自己会惨烈地昏死过去。而这个男人说,你们这些女人我都看不在眼里,我的眼里只有那个穿浅白衣衫戴浅绿巾的女孩。那真是满眼野草混不顾,一支鲜花上心头!
我在白花花的太阳下,想着那个郑国的男人,我的佩服和惭愧之情一起涌上心头,甚至我感觉他都有些傻帽。不过,我也能体会他的心情,就好比此刻我就想找到撑伞的木木同学去了哪里,她又是怎么一回事情。终于在G区一块阴凉的角落,我看见木木站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大约那目光只有弃妇才会具有,而木木一直那样盯着我。我多少有些明白,或许她认为我之所以要这么急离开,是因为要尽量远离她,尽量远离她然后再抛弃她。看惯了学校里的恋爱悲喜剧,我都麻木了。记得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和木木出东门去茅坡,在路的交叉口看见一对情侣,女的哭得死去活来,还试图抱住那男人。而那男人神情冷漠,一脸世界毁灭,与我无关的表情。木木问人家是怎么了,我说大约可以确定的是:毕业生,情侣,分手,女人,挽回。我一直认为,大学里的爱情再怎么轰轰烈烈浪漫动人甜蜜不已,大约绝大部分情侣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学业到站,爱情到头。于是,我也经常笑着给别人说,毕竟大家上学一次,也寂寞空虚四年,还不如在最有激情最有活力而最不计成本和代价的时候去挥霍一把青春。正如唐朝杜秋娘所写的《金缕衣》一样: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而我早已经过了这样的年纪,更没有这样的心思再去翻江倒海。不管何如,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比如生离死别之类。木木还有一年毕业,而我即使去了成纪工作,我们的未来还是有得规划的。我就这样站在木木的面前,苦口婆心地给她说。我试图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木木。可我发现再怎么说,心里都是涩涩的,那样的味道从来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木木听完,竟然就扑过来,爬在我怀里,大声地哭起来。并且,一个劲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明年我回来时再也不会有人来车站接我……
我抱着这个外表一向倔强而强硬的女孩哭倒在我怀里,仿佛我的内心破碎一样。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说,不会的不会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到底又是怎么样呢?柔软而又脆弱如我一样的人,又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这灼人的痛苦?渺小而满怀理想如我一样的人,又有什么翅膀可以凭借飞翔?
回到F楼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早已经空空如也,狼藉一片。老大几万年才来一回,而且来的时候也是拖家带口的,所以我都不把他算作常住人口。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大约老大又是拖家带口,大约是拿个大皮箱子,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便乘着太阳没下去就又回了家。我终于也就没有在毕业的时候再见他一次。而阿杜走的时候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两天时间,其实他压根就没多少东西,并且平时他就是特别爱干净一人,什么东西就是井井有条,让我惭愧的五体撞地。他走的那天早晨,我一如往常一样在睡觉。他大约起得很早,等出门的时候,拉着箱子特意弄醒我,说他走了,一切都好。其实,我和他在宿舍也没多少话,而且他是后来“非法”进入宿舍的,时间也不多长。但那一刻,我在睡意朦胧中听着他说再见,仿佛又回到了和阿杜在篮球场春夏秋冬生龙活虎打篮球以及早晚颠三倒四地骂娘的场景当中。
我想,也是我应该离开的时候了。我回头看了看粉白墙壁上的那根麦子,那根麦子早已经成了枯黄的颜色,但依旧那么身姿绰约。我终于开始收拾三年的收藏和积累,宿舍里开始尘土飞扬……
第四十章
我也学了徐国林,只在宿舍扔下一条拿不走的凉席,也是最后一晚睡觉铺地的东西。我本来就是个穷人,没多少东西。除过把一小部分衣服放在木木那里外,其余东西不论大小高低全部打包,寄给成纪学院的妹妹。我记起数年前大雨磅礴之下卖衣服卖被子的事情,可惜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是无法再上演。
总共是两袋子东西,驼在自行车上就出了门。我总是和世界对着干,或者说世界总是和我对着干。学校里邮局跑来给学生办理托运业务,天天忙得热火朝天。可等寡人要走了,却发现人家早已经撤离得无影无踪。无奈之下,只好到附近的学校诸如邮电政法碰碰运气。
早上*点的时候,太阳俨然一个火球一样。对于西安的太阳,我是一点办法没有的。也习惯了被那厮折磨,折磨到发狂的境地。木木在后面扶着,我在前面把持着自行车,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心里想,没见过毕业的学生吗?没见过从外面进来的毕业生吗?迟早有一天你们也将和寡人一样,说不定你们连个破自行车都没有!
俗话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磕牙。等着我们小心翼翼到了邮电餐厅那里,昨天还热闹的场面却一下子冷清起来,偌大的地方只看见一个铁路托运的招牌。我一阵被打击的感觉,自己说耶稣孔子孟子庄子老子韩非子诸位先圣,请不要和寡人开这样的玩笑,寡人已经够穷途末路了,别让寡人辛苦一阵白流了这么多汗。木木跑去问了一个帅哥,我却发现邮电并不是传说中帅哥的天堂。大约只是因为男人多,阳气多点罢了。经常有邮电此类学校的男生跑到学校的坛子里,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帅的样子来勾引师大过剩的女生。我想,师大的女生也不是都特别漂亮,只不过也是因为太多的缘故。看见那样的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作为男人,我确实很同情他们。如果生活在四季很少见到雌性,尤其是比较养眼的雌性的环境里,相信对于成长中他们的身心是没有好处的。我曾经给此类理工科学校的男生开出了方子:选自己没课的时候,带上干粮,站在师大的繁华路口,等着下了课美女如过江之鲫一样,包治百病。
人不能在绝望中死亡,更不能在死亡中绝望。我一看情况不对头,就无奈地给木木说我们找邮局去。其实我心里窝着火,那是无名之火,烧得我的内衣*有点焦的感觉。木木上了600路车,我骑车往长安广场那里去,因为记得那里貌似有个邮局。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把自行车当摩托骑了,在郭杜那双向六车道的大路上,我貌似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当年青春飞扬的时候,没星期回家,尽管一周疲劳不已,但毕竟是回家,内心欣喜不已。从县城到村子弯弯曲曲折折拐拐的便成了F1赛道或者说是摩托车拉力赛道。经常骑着笨重的老永久自行车飞一般从一些车辆面前掠过,那感觉真好。
等着我到了地方,却不见那600路过来。身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突然之间却异常地寒冷和孤单。锁好车子,看见木木从对面走过来,脸色不好看。大约是折腾了一天,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并且她知道我不是一个智者,所以大约她也窝了火。拆包,验包,缝包。狭小的地方拥挤着很多人,嘈杂得让人心烦。木木大约一直站着,看着我弄包。我试图把那些东西弄得足够结实,尽管西安距离成纪确实也不是特别远。那针长得吓人,就好像小时候看见驴的*舒展的时候,能托到地上。旁边一男一女,男的在缝包,女的说三道四,两个人的嘴皮子就没停过。我心里莫名地烦躁,我心想真他妈倒霉今天!这个时候,木木突然走过来,抢过我手里的针,用她那纤细的手,并且试图凭借经验累积度超不过十只袜子的女红经验,摆弄那么大一根针。我信手将她的手拨开,并且说算了还是我来,你不行的。
然后,就是长长的静默。直到我进去过秤,交钱,才看见木木黯然神伤地站在邮局外面,透过玻璃墙,我仿佛看见她那连天的泪水又在掉。
办完出了大厅,我出了一口气,同时感觉到自己和西安的连接又少了一根筋。木木看见我出来,然后就顺着大马路一直往学校的方向走。我骑车赶过去,一再说你上车你上车而木木却不怎么理睬。我能理解,一个人的自尊心被我无情地打击。打击的季节又选择在这个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毕业时的时候。我终于无心再去说什么,把车骑得飞快,扔下木木在身后。
当我一肚子火进了学校大门的时候,却看见木木站在不远处。我以为她会一直走回来,虽说不远,但也大约可以花去个把个钟头。她是具有这样潜质的一个人,倔强得让人不可思议。仿佛那柔弱身躯下面埋的都是核燃料,动弹不得。待我靠近她,她却首先破涕为笑,说我为什么不等她自己跑了。我对她这样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本身她问得就有点很没水平。毕竟黯然*者,唯离别而已,寡人明天要走了,而且似乎是要和这个城市做一个时期的别离。其实,我不是怕别离,而是怕别离后的想念。
于是,我对着木木说你再这样倔强,恐怕会影响到下辈子,我可不想有个比你还倔强的孩子。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好像被狼侵入的羊圈。一阵凄凉感涌上心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