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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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漂-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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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那就直接坐车去了县城。我跑上跑下,满楼地找人,终于从二楼一办公室里找出一男人。我满头大汗地给他说了情况,就下去给我那同学做检查。那人这摸摸,那听听,还不时地问问还在不停叫唤的同学。最后给了些药,说回去吃了,如果熬过这个晚上没事,大概就没什么问题。那一刹那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怕。我高兴的是可能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担心的是怕这些庸医耽误了同学的病情。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是必要的。因为人的内部组织的损伤,或许短时间没什么症状。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作。比如有些人被车撞了,就自己起来感觉没什么,回了家。结果晚上就死在床上。赵海扔出去的毕竟是石头呀,而且又不是砸在屁股上,而是脑袋上!

  我和赵海小心翼翼地扶着同学会宿舍,守了一天。那同学一直叫着疼,我们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第二天就赶紧去了县城,拍了片子,做了各项检查。那个戴白帽的医生给我们说,算你们幸运,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荡,吃点药修养些日子就没事了。我一直不相信有菩萨诸等神灵,但那一刹那我就感觉神的光辉照耀在额的头上。赵海也赶紧擦去鼻子上的汗滴,接过医生的处方。

  后来几个月时间,我和赵海陪着同学往医院走了好几趟,取药,复查,直到同学康复。那个时代我很穷,赵海也一样。而我们所有用来看病的钱,都是赵海从班上一个小富翁手里借的,几百块。我很早的时候说过,这钱我们分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攒够了钱递给赵海的时候,他坚决不要。放在他书包里,下晚自习他又塞到我手里……

  赵海又问起我的工作,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走,给我们家去卖西瓜去。没过几分钟,就到了集市。人还是比较多,虽然太阳很大。远远地看见父亲,正在给人称瓜,却看见老二也在旁边。赵海见状说,你妹子也来了吗?我摇摇头,说额不知道。走过去赵海和我父亲打了招呼,我们就坐在西瓜堆后面。李哥也是赵海的哥们,见了面一顿热乎。我把正在收钱的老二叫过来,这孩子还是一脸憨笑,又黑又瘦的,真不知道说什么。我说我的被子什么的你拿来了吗?她指指旁边,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子,原来她早上才从学校过来。

  离开西安之前,我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所有将来可以用得着的东西打包邮寄给了在成纪学院的妹妹,没想到肥书记口太肥而我过于贫穷云姐他们过于相信真诚。那天我离开成纪,给她宿舍的同学发了短信,大意说是把我的铺盖卷放假带过来。黄粱一梦,在看到几经辗转的铺盖卷的时候越发真实。赵海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说我们真是傻瓜到极点。原来他从兰州读书回来,为了分配的事情费劲周折,最终就是因为没钱才被发配到一个不在镇子的中学去。这社会,就是钱,钱,钱!

  李姐今天也在,本来是坐在另一头和一群女人说话,听见我们的谈话便扭过头来。她说朋友家的孩子上的很垃圾的学校,毕业的时候家里人花了大价钱,还不是照样找到了好工作。说完她一声叹息,又坐了过去。她是太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却又无可奈何!赵海也是不停地叹息!

  过了会,我和赵海站在了前排,卖起瓜来。我们俩那嘴巴,晃悠得人昏头转向,没过一会就卖了好多。如果碰见同学故交,不论三七二十一,掏钱拿瓜。渐近中午的时候,太阳越发厉害起来,街上的人少了起来。父亲今天肯定是叫了那面包车拉瓜的,要不然没这么多。虽然说卖了不少,但剩下的还有不少。最近卖西瓜的人特别多,生意越发不好做起来,而价格一直往下掉。

  我们就坐在棚子里,说东说西。等说到北的时候,赵海的电话响了,看那样子大约是他女朋友打的。他说抱歉得走了,学校里有急事。说完他就走了,临了还说:我要结婚了。呵呵,可喜可贺,好男人都要结婚了。

  我让老二去买吃的东西,自己木木地坐着。父亲在旁边,挠完头,就双手抱着头打盹。谁也不是变形金刚,连续这么长时间晚上睡三五个小时,白天又不休息,又这么大的劳动量还吃不好,谁受得了?我终于开始恐慌起来,恐慌我的未来,恐慌我的生计。下一个月,我用什么养活自己?下一年,我用什么赡养我的父母?

  难道是碌碌无为吗?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个农民而羞耻过,我也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劳动而骄傲过。我总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往返于城市和乡村之间,每一次的往返都让我刻骨铭心,肝肠寸断。难道我数十年寒窗功德圆满后,就只好无奈地回归村庄和土地吗?

第五十六章
好些天没去看奶奶了,不知道这么热的天她能撑下来不。我的生活单调而让人疲惫,重复着天没亮起床,然后开始跟着父亲弄这弄那。等气喘吁吁全身冒汗而又手软腿酥的时候,又得开始多半天地在集上蹲点。要是运气好点,天气晴朗,温度炙人,卖西瓜的人少点,可能卖得快点,收益就好些。如果碰上天气打阴而西瓜堆得满街都是的时候,一种绝望就涌上心头,无名的火忽忽地燃烧着。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要么是我在家做好了饭,去地里换父亲回家,要么是催促着父亲,赶紧往家赶。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农民,可本质上我已经丧失了一个纯粹农民所具有的一些东西。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见到太阳,一直躺到母亲在地的那头喊我。因为老二放假在家的缘故,我就给父亲说今天我想去看我奶奶,让老二陪你去卖瓜。他也不说什么就答应了。早晨的村庄有些清冽的感觉,你会看见清澈而圆润的露滴爬满了各种农作物和果树的叶子。太阳没出来的时候,站在高点的地方往四面看,白茫茫一片,仿佛置身于一个清冷而宁静的世界。绿的格外绿,宁静的格外宁静,连夏天都那么纯粹清凉。要是在这个时候顺手从树上摘下个桃子或者苹果或者梨子下来,咬在嘴边里,一定是甜到心窝里,清脆到如同我们在冬天站在河面上敲碎薄冰。要什么冰箱呀,浪费什么电呀,用水洗做什么呀?那一刻简直比孙猴子还享受!手捧着桃子,想起西安产的投放在茅坡卖的桃子就一阵肚里发酸。村子里人把卖的时候挑出来猪都不吃的全部倒在水渠里,就那些货色不知道要比茅坡的东西强多少倍。

  在这个季节往往是村子里最为忙碌的时候。果树瓜果种满了山间的小平原,成熟的时候可不等人。我走进村子的时候,好几个路口已经挤满了人,都是刚从地里摘了东西挑来卖的。家里没人,不知道院子里那些动植物有没有疯狂过。太阳依然没照透院子,有些冷的感觉。我随便洗漱下,到厨房找个馍,然后找几个桃子,打开电视机,就开始了早餐。这是一种熟悉的味道,这是一种传统的搭配方式。电视上在热火朝天地说奥运会,全国人民尤其是城市的人更加热火朝天地期盼。恐怕哪个帝国主义都没想到,小百年前被他们压在屁股底下随意凌辱的中国人,竟然如同石板下不屈的小草一样焕发更加坚强的生命力,以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伟岸而坚强地站在他们面前。换成哪个王八蛋狗日的,都会心悸,怪不得会出那里多事情,在火炬传递的时候。

  掰指头算算,都已经到了七月下旬了,在土地里的时间可真是快。记得回来的时候,在火车站木木和我约法三章,其中之一是我不准变黑。木木有时候比我还唯心主义。你说大夏天的,回来天天在地里,站在大太阳低下,能不晒黑吗?再说了,我认为黑是一种健康色,我崇拜土地热爱土地,村子里干燥的土地是黄色的,而湿润的土地是有点那种味道的黑,我喜欢。

  亮从外面进来,脸依然几个月没洗一样。这孩子和我有点像,脸黑得没法说,并且瘦弱异常。我记得好几年前,放假回家,早晨起来我蹲在门口自来水旁刷牙。在农村能见到刷牙的,在很长一段时间是个新鲜的事情。那个时候亮还小,小到对一切还是很好奇的样子。他站在门口,张眉努眼地看着我刷牙,好像看着个猩猩耍杂技。额没脾气,还是刷额的牙。后来有一天他妈给我说,亮突然强烈要求要牙刷和牙膏,随即在早晨也像模像样地刷起牙来。听罢我哈哈大笑!好几天没见亮了,他的任务一般是守在家里看门。当然,现在长到可以处理一些简单事务的地步,比如给厨房提水,烧火,甚至是煮粥。因为要看门,所以也不能和过去小小屁孩一样跟我出去,再说我是去劳动,他去了也没趣。

  我们家的门,即使是大白天都是关的,从里面用一根棍子顶着。母亲说一定要关着,外面风大,会吹着人。这又是母亲的歪理邪说,每次我们都很没脾气,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不过,如果按照中医的理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们家处在一个风口,有事没事地总有冷风。夏天倒没事,要是秋冬季节,那寒风袭来,定会伤害到骨头关节,侵袭人体内的正气。不过,关的门对亮没什么作用,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这个技术难关——要么从墙上翻过来,要么直接用他自己的办法把门捅开。

  出门的时候,亮很默契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前后跑来跑去,我就朝着村南头的奶奶家走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的人少了起来。在我记忆中,已经很久没过去那样繁华的日子。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过节尤其是春节的时候,整个村庄真的是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天天人头攒动,时时人潮汹涌!就是在平时,村广场上篮球场,那也是热闹非凡。一年里不论哪个时候,一天里不论几点,都能听到篮球嘭嘭的声音。十数人在尘土飞扬的场地上挥汗如雨地战斗的情形那是非常常见。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大家长大的时候吧,村子里该死的人死,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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