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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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漂-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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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伯一看情势不好,就赶紧叫了个出租。一问才知道一点也不贵,赶紧塞了东西进去,就往县城去了。等着小出租把所有的人抛在后面,李韬这才松弛下来,掏出烟给我。他说父亲毕竟是父亲,孩子毕竟是孩子,不能在父亲面前吸烟。我看了看那张表象成熟但实际还很稚嫩的脸庞,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县汽车站还是一如牲畜市场一样杂乱而忙乱,开进开出的车仿佛一只又一只进了又出出了又进的蜜蜂一样。又是到了好好宰人的季节,小小的中巴车早中晚三个价格,爱坐不坐。我们站在路边,一边感叹,一边骂娘,真是天高皇帝远,真是地厚鬼逍遥上帝都无奈。感到火车站,才发现城里的太阳就是不一样,毒得很。车站广场就没几个人,太阳白花花地。李韬因为是铁路系统的,见那人一点头就进去了,拉着我的行李。额排了好长一段队,眼看着那火车要到站了。额平时最讨厌他妈插队占便宜的人,但关键时刻,额也没办法,就给前面的人说额很急火车要到站了,能先买下票不。那人是个年轻人,但一看大约就是本地的庄稼人,朴实得连衣服上还沾有尘土。那赶紧闪开说你快点,别误了火车。额当时那个感动呀,真的是哗啦哗啦地往出来翻滚!在我看来,那鬼地方满地都是刁民,蛮不讲理,为了一个包子可以搞出一个人命出来,为了一只蚂蚁可以杀死一只大象。看看这损失有多严重?从窗口拿了票急忙说了声谢谢就往候车室跑,幸好及时,在进站的滚滚人流中抓了个屁股。

  穷地方有两样多:一个是人多,另一个是黄土多。这大夏天的,都拥挤成马咧!车站的工作人员明显冗员太多,为了不至于被人指陈一个月白拿工资,只好在站前让人排了队,又让排队。我站在后排给李韬说,这尔等狗屁不明白的人,哎,白白浪费国家的粮食,你看寡人如何破他们的奸计,如果抢占有利地形。这才把行李都扔给了他,自己只带细软如箭在弦上。火车呜呜地在远处叫,说大家注意呀,呜呜我来啦!虽然我数学不太好,但物理那绝对是一级棒,这点可以从我善于抢座位就可以看出。你只有准确地判断了车体的运动速度,并且判断其大致的停车方位后,才能有的放矢,一个箭步冲到等车口。

  额,那车停下来的时候叫一个乱,那样子一群鸡猛然冲向了一堆米。这让我想起当年自己被挤到铁轨上的悲惨遭遇。我最先占据了有利地形,身上又没有多余的东西,一条泥鳅一样一会就晃悠到了门口。结果就在门口,自己愣是被夹在中间有那么一会动不了,我说爷爷奶奶阿姨姐姐妹妹们,请你们放了我吧!等冲到车厢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了空位置占了两个,然后一直鸵鸟一样抬头看那人山人海的地方。哇塞,本来天他妈热很,这下倒好,人肉包子这么一运动,额额头以下,膝盖以上的许多部位开始流汗。

  好不容易看见李韬,好像看见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士兵。他嘴巴里嘟囔着,原来是在骂娘,因为他被挤得在人群中晃来晃去,大约是他太仁慈的缘故。大汗淋漓地收拾好了东西,才发现旁边以及对面坐三个小美女,鬼里鬼精,小巧玲珑,嘴里吃着东西,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额说你们笑什么呢,是在欢迎我们吗?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说了一堆话,语速很快,比我们方言还鸟语。一问原来是邻县的小孩子,不好好读书,上了半截高中要去南方打工挣钱。李韬倒还兴趣很浓,我一直以为他话很少,原来是没碰见同龄人。还好,他们有共同话题。一路上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我看见窗户外面,熟悉的景色一闪而过,多少次,这样的情景已经很单调。我心里说:西安,西安,我来了。

第五十九章
广播说西安就要到了,火车开始一条巨蛇一样慢慢地游动,贪婪地向繁华而充满欲望的西安城靠近。等看见城墙,我急忙把李韬从那堆小女孩堆里拉出来,要不我真怀疑他跟着她们去了南方。

  哇塞,去西安的人他妈就是多。我大包小包的还没弄好,狭小的过道里已经开始人潮涌动。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见她张得很清秀很善良,短短的头发,站起来说我给你拎行李吧!她的姐妹们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她便起身。倒是我开始不好意思来,一路上胡思乱想低沉很,没想到人家不怪罪这个看起来有些黑的奇怪人物。

  李韬这回杀在前头,那女孩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拖着箱子下了车,她一个箭步拉着袋子就跳了下来。额有些吃惊,以为她是少林里的人。但印象中少林好像只收雄性,没她这等柔弱的巾帼人物。我连声说谢谢谢谢,而那女孩的头在不停地左右看。貌似她没有立即上车的意思,想在西安的土地上多站立一会。抑或她是在留恋什么?这些都无可知晓,我把袋子架在箱子上,转身离开的时候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

  刚从出站口出来,我就被一种熟悉的炙热所包围。那感觉就好比从先前埋在地里的阴凉一下子转换为立在火炉子边烧烤,只感觉漫天蔽野的热量朝你扑过来,吞噬你身上仅存的一点点愉快和欣喜,直到你筋疲力尽,无可奈何。穿过滚滚的人群,我已经汗流浃背,但只好坚持着往K600路站牌方向走去。在路的拐弯处,李韬留下电话,说要是哪里买不到火车票就CALL我。我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说话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有一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女孩在看着我们这边。

  手腕已经麻木了,但仍然得麻木地前行。我想上帝确实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他把千百万人造化,却又乐意看到他们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或者说中国人说上帝有点法律条文不太适用。那么,就说说和这个有关的吧!。《太平御览》所引《风俗通义》上说:

  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於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绳人也。

  说句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恨女娲这样的先祖,工作态度不认真,作风不严谨。对于造就天地万物这样重要的工作,怎么能虎头蛇尾开始干劲十足而后来因为劳动量的增加就拿一根绳子胡乱折腾呢?这下倒好,给人间分出了三六九等,这人间的许多心酸不平等便由此而来。想到这里,我心头便不由得冒出肥书记的模样。大约肥书记之类的人是富贵者如黄土人,而卑微贫贱如寡人者乃引绳人也。

  时钟似乎被一下子拨到了三年以前。三年前我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只是在每年例行一样的转车时偶尔地驻留,在夜色阑珊中遥望城墙里的繁华与堕落,悲伤与欢乐。然而经过了三年火一样炽热水一样流逝的岁月,太多记忆已经被封存在这座城市。那里面有春天里青龙寺便开的樱花北郊万亩桃花胜景,那里面有赐建万寿八仙宫的仙雾缭绕,那里面有大雁塔的喷泉的气势如虹钟楼小奶糕的一再留恋,那里面有南山的厚重苍翠皑皑白雪,那里面更有多少青春流淌在师大路长安县。

  而如今,除了600路和603路,除了木木,貌似没什么对我是熟悉的。对了,木木还在家里度假期,据说是度日如年。

  对了,还有导师师母。我站在公交站牌边,看着车来车往,竟无比地熟悉而陌生。汪峰说,这是美丽的一天,阳光灿烂,天空晴朗,走在这繁华的街上,眼泪悄悄地流淌。在这一刻,我似乎是触摸到了他的情感末梢,那些地方有些共振的味道。我忘记是谁,大约是杨朱吧!有一次他溜达到了一个岔路口,突然失声痛哭。历史上但凡有点伟大味道的人,总是在凡人高兴快乐幸福美满的时候,自己却杞人忧天一样痛苦。杨朱想到了人生的歧路,想到了人生的种种无奈。我靠,真是上下历史一日天,古今人物千古情啊!

  电话通了,我说老师我来西安找工作来了,我失业了。老师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急忙问我住哪里去。我想西安这地方就一个好处,吃得美,住得好,价格便宜。我嘿嘿地说茅坡大概是第一选择,距离学校也近。老师大约没听过在学生中名声冲天的茅坡,更是不了解那里饭馆旅店出租房林立,吃住极其方便,并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他听完我的话就说你一会到家这边就下车,过来拿钥匙先待在办公室吧,这样也给你省点,外面脏乱差的,不安全。

  额的如意算盘是,随便找个地方租个房子,有工作的时候找工作,闲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天昏地暗脑袋发胀。总之,就是那种虽然是别人的房子但可以做主的那种感觉。不过,我摸了摸兜里的钱,再想想以后的生活就止不住一阵迷茫。找工作这样的事情还是在学校比较靠谱,外面的招聘会不是骗子还是骗子,尽往那些大街小巷的黑洗头屋和山西的黑砖窑输送人才。轻则损失钱财,重则身陷苦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再说一般情况下老师说什么我也就不在说什么。

  额想起额一月多钱离开校门时候的豪迈壮举就感觉到无比可笑。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了竟然大地也转。人生往往是个人难以把握的,尤其当你是个柔弱如引绳人一样时。跟强大的时空命运做强力斗争的唯一结果是,你如同一朵被浇了硫酸的花朵一样,无人注目地死去。

  车到师大路的时候,夜西安正向我敞开怀抱。四周霓虹灯照样火红而热烈地诱惑着你的神经,夜色中的梧桐叶妩媚而轻柔地摇动,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我至今都坚持认为,师大路是条充满暧昧的街道。青春的气息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这条道路,年轻,阳光,弹性,*,高挑,跑车,夜色,迷离,短裙,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挥霍。但可以注定的是,那些*的故事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同的主人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追悼青春。

  箱子在屁股后面沉重地响,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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