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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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漂-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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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然而睡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偷而走之,并大而啖之!气氛!愤慨!

  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搞明白,那是个疯人。最近几年,村子附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这样的人,而且还伤过人。至于他们是从何而来,众说纷纭。但主流的说法是,某个风高月黑的晚上,从城里的精神病院来了一辆车,在村子外面短暂停留后,就走了。他们给村庄送来了一批人,一份礼物。如果这样说,我终究是信的,因为朴实的庄稼人,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亲人扔了不管。大约白天他目标太大,无法自由活动。而他也要吃,也要穿,所以晚上正好趁着夜色朦胧,身体亢奋,出来活动。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围着他,好一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还是邻地的那个人见多识广,他给父亲说看这家伙身材高大五官英俊浑身肌肉发达,要是来硬的估计我们三个人都得死翘翘,要智取。我静静地看着他,他一直没有说话。从他的眼睛可以模糊地看出他那已经熄灭的生命之火是如何冰冷。我甚至感叹他是如何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我站在他面前都感觉到一种惭愧和失色。那么,亲爱的惊吓过寡人的这位仁兄,能告诉你是如何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又是你哪个黑心的亲人把你这样抛弃?

  我们三个人边推边哄,说如果你在这里不走,一会这附近看园子的人都会过来,有些人脾气很不好,他们会打你的。这里不安全,我们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这么大夜晚的,你也不睡觉,我们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看你吃也吃了,不管哪里来的东西吃就吃了,你也去睡觉吧。他倒也听话,并不为难我们,只是他走路很慢,并且很珍惜自己的片片衣服,边走还边扭头看我们。穿过桃树地,顺着黑乎乎的田间小路,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河堤上走。我们的策略是,把他请到别的地方去,距离此地越远越好。

  他顺着斜路爬上了河堤,然后就头抬起来看天。父亲说你看什么天呀,再看天别人就来了。要是别人来了,可没我们这么脾气好,肯定把你打得厉害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我们有时候使劲推搡他的时候,狠狠地回过头来瞪我们几眼,算是警告。考虑到他人高马大,*倜傥,一般我们是让步的。邻地的那个人说,感觉这人是装的,那么一表人才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上面派下来为调查人情冷暖而乔装打扮成这样的吧?额听完一阵笑,说那样的话这人也听敬业了,大半夜装成疯人调查民情,觉也睡不了,脏兮兮地,穿成这样,肯定一个月好几万的工资。

  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是快到了北边河堤的尽头。正好河堤下面的地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麦草垛子,就领着他下去。我先下去给弄了弄,扒拉些草垫在垛子下面,这大半夜的,总不能冻死吧?他倒也配合和安分,就蜷缩地躺在上面了。

  我们三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叹息,不停地感慨。是谁把这些人倒在了农村的周围?又是谁把这样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虽然还有些恐惧和害怕,但我重新爬上窝棚没多少时间就睡了。

  夜其实还很深,星汉西流夜未央。

第五十八章
早晨的时候,我有些木然地站在村子大路边上,仿佛依然没从那次野人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或许是昨天傍晚的雷雨起了作用,今早起来的时候竟然格外清冷。大路两边三三两两地有些人,总是朝路那头看看,朝路那头望望。他们是要去县城之类的地方,而我则是要离开。

  行李格外多,这让我很难过。一只大箱子,沉重得仿佛半座山,再加上一个塑料袋子装满被褥,已经足够我承受。早上我起得很早,把自己收拾得好像一个城里人,然后再落魄地回到城里去。

  是的,我感觉我很落魄,我甚至都没勇气再去奶奶家,哪怕是再骗她说我要去工作了。奶奶已经老到糊涂成一团的地步,她总是让我去配眼镜,总是说我连初二的学生都不如。如同每年离开村子一样,我大约已经习惯了疲惫地一个人离开。我不需要过多的繁华和关注,我也承受不了那么多的重量。

  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唯一一辆冒着被交警查封的风险跑县城的面包车迟迟不来,这让好多人很是焦急。因为起得早,尚有时间,我的时间还很多。好不容易从村北头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走到我那的时候,立刻被一堆人围了起来。司机说上面已经坐满了,等个半小时左右就又回来了。人群这才散开,嘴里纷纷嘟囔着什么。我有些烦躁,打开手机。自从我回到村庄,就好像一部手机被长期搁置到没有服务信号的地方。我的一切开始迟钝,失去了与外面世界的联系,我一点一点地被外面繁华的世界所抛弃,虽然那个世界本身和我没多大关系。我生活的一切准则和规律全部朝着一个农民靠,这个过程在我看来就好像当年奶奶缠脚的过程。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在最为疲惫和劳累的时候,可以给木木牛头不对马嘴地发几个消息。而今,我又不得不去血肉一般面对,从厚重而深远的乡村回来。

  李韬和他父母从我对面的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多少有些意外。我看过李韬的父母比过去苍老了许多,那是一对饱经沧桑却依然留守在乡村的坚强夫妻,虽然每个人都是沧桑的。只是惊讶于那李韬,到了看不出年龄的地步。这么多年,回家仿佛一只受季节驱使的候鸟,短短暂暂地停留,要么是在冬天的热炕上醉生梦死,要么是在炎热的田野没日没夜,见不了几个人。在我印象中,很早以前的他,小小的,弱弱的,虽然是个男孩,但却营养不良如山地里因为缺少什么而发黄的高粱苗一样。而且那孩子总是沉默不语,看起来很是内向很奇怪。所以,在我长期当孩子王的时候,他也没进入我的视线。想不到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小伙,虽然身体有些单薄。我当时以我三等残废的身躯在那里丈量,我说乖乖什么叫雨后春笋什么叫白驹过隙。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惊喜的意思。大约因为他们知道我长期盘踞在西安,我这副行头肯定是去西安。果然他们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去西安,我点点头,再看看那孩子。这才注意到,李韬一身铁路制服,背个皮包包,一副深涉人生社会的样子。言谈中我才得知,人家早已经跟着天南海北的火车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这次是路过顺便来家看看,今天回西安去。倒也好,顺路顺路,我只是很感慨!

  太阳慢慢地爬了上来,村庄的太阳总是那么亲切,家里的太阳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而是很温柔很缓慢。站在路边闲谈之间,早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期间路边车来车往,不是拉大粪的,就是装水果的车,并不见那面包车。我脑子里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因为我总是很倒霉,在最关键的时候。果然路边等车的人在给那司机联系之后,骂起娘来。大约我们是被忽悠了,那车不上来了。我已经疲惫到没有脾气再和这样的人说什么,而质朴的村民却容不得被人这样耍弄,顿时骂声一片一片。李韬和我一样,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巷子口发呆。

  没过一会,就看见李韬父亲推着独轮车从巷子里出来,招呼我们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放上去,吆喝一声说我们就这样走。如果步行的话,得半个小时才可以到达搭乘公交车的地方,况且有这么多的行李,而且大部分是我的。我心里很是不好意思,可李伯却头也不回,走在了前面。

  那条弯弯曲曲的路,有些地方积水了,不太好走,我好不容易擦了的皮鞋不一会就被弄得跟黄土里出土的文物一样。李韬毕竟和小时候不一样,除了长得跟一竹竿这一显著特征外,话也多了起来。言语之间,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自己过去的某些影子在里面。那路毕竟是长,再加上不好走,我空手走都有些出汗,大约走到一半的时候,我赶紧跑上前去,从李伯手里接过推车。李伯看着我笑了笑,说那你先弄弄,我抽支烟缓缓气。

  很早以前,我就对骑那种脚踏的三轮车不来劲。不管我怎么学怎么练,那车头一准往沟里跑,我想拉都拉不回来。我想这个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得劲。刚开始学推独轮车的时候,是逼迫于国际形势。那年因为地里的梨子全部装了箱,放在地里要转运到大路上去。人手不够,我只好现学现用,终于在将数箱子梨子倒进路下的水渠之后,自学成才。那东西就一个轮子,手上必须得有劲,而且重心一定得把握好,要不然那厮绝对会和一不讲道理的泼妇一样,让你满头大汗。我都佩服死战争年代的那些人*输队了,那么长距离的战略补给,竟然就是通过肩扛手推来完成的,额滴神呀!

  集上车水马龙,人罕见地多。大约是开学在即,到处都是学生的缘故。我们站在十字路口,远远地望着山上的方向,哇塞,黑压压一片全都是等车的人。等着过了几辆车,全部沙丁鱼罐头一样,那车到我们面前停都不停。连我也开始骂娘,因为我觉得有些娘就该骂。我扭头向路的另外一头,看见李姐坐在铺子门前,正在和人说什么。父亲在称西瓜,老二忙前忙后的样子。我惆怅地回过头来,不想再看下去。

  李韬买了几瓶茶饮料,递给坐在车上休息的他父亲。李伯一手挡了回来,说你自己留在路上喝。有时候想着我就心酸,他们什么好吃的几乎没吃过,平常连吃一包廉价的方便面都是奢侈的。可他们却宁愿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即使是看起来那么诱人。就这样,创造这个社会繁华兴盛基础的这部分人,却长期心甘情愿地被贫苦和年复一年的劳筋损骨缠身,耕耘在黄土后土的土壤上面,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李伯一看情势不好,就赶紧叫了个出租。一问才知道一点也不贵,赶紧塞了东西进去,就往县城去了。等着小出租把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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