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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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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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房共有十二座,横七竖八地停放在学生停车场边的空地上,一侧挨着几间铁丝栅栏围起的平房,从里边传来轰鸣的空调机响声。空地上还停着辆看上去快要散架的福特F150皮卡,是学校勤杂工的坐骑。地表杂草丛生。这样的环境完全没有学校的样子。如果在此拍照后传给国内的朋友,他们看到,肯定会认为我在跑到美国后最终不幸地沦为非法居留者,还被迫到工厂做童工。由于位置隐蔽,这里是一对对的学生——逃课的,谈恋爱的,或逃课谈恋爱的人经常光顾的场所。学校并没有围墙,甚至没有明确地标出界限,恐怕只有国内的学校由于极不人道的管理而惧怕学生不堪折磨深夜潜逃(一说是重点学校惧怕奢侈财产遭人觊觎),所以才围墙高筑,大门上还用烫金字招牌标明围墙内的单位——如果Chris有一日去参观了我曾经就读的“重点”中学,一定会感叹为何中国的监狱都绿化的那样好。在停车场的尽头连着一片据说是属于湖滨中学财产的树林,在课后没有机器噪声的日子里可以听见无数鸟儿站在高大的乔木上唠家常。至于树林的深处,我没有探索过,也未曾听同学提及,但我想不外乎是更密的树林,以及隐藏于其间的大型别墅,院内还带有圆形的游泳池。如果我擅自闯入那里,说不定会有肥胖的白种男人提着来复枪从屋内跑出,然后对着我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亚洲小子大喊大叫:“你这个家伙,没看到牌子吗!!?”我急忙转过,发现身旁立着块警告牌:“NO TRESPASSING; VIOLATORS WILL BE SHOT; SURVIVORS WILL BE SHOT AGAIN。” (不得擅闯,违犯者将被射击,生还者将被再次射击。)。再继续往前,翻过一座山坡,跨过小溪后,就是我居住的公寓。我曾经试图开辟出一条从家通往学校的捷径。但除去跋山涉水的需要外,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亚城市区内有各种飞禽走兽出没,前段时间甚至有猎人在近郊的树林里打死一头过千磅重的野猪,于是立即放弃了这个打算。

  当我站在汽车房的台阶上正准备拉开门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回头一看,Alec正从停车场的方向冲这里跑来,同时看着手表,我不知等会是否该告诉他湖滨中学的铃声是慢了五分钟的。Alec一口气跑到我面前停住,他的西装外套已不知脱在了何处,西裤仍穿在腿上,他怀抱一本破旧不堪的《经济学入门》课本,领带由于奔跑被甩在了身后,有被撕扯过一番的痕迹。我不禁要笑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个刚被一家小公司裁员的倒霉鬼。Alec手忙脚乱地把惨遭肢解的课本重新拼装起来。这里学校的课本都是由学校购买后借给学生的,一般五年回收一次,我看Alec的这本书至少在911之前就被使用了——书封面上还印着早已不复存在的世贸双塔。

  我拉开门将Alec让进屋内,他往里走的同时回过头来对我说:

  “嘿,真巧啊。”

  “可不是吗。”我歪歪嘴,尽量不让教室内的其他人以为我认识这个家伙。

  等坐下后,我要过他的课表一看,上边列有七堂课:

  1。 AP 化学            132 教室

  2。 AP 微观经济学      T7教室

  3。 AP 拉丁文学        124教室

  4。 AP 美国历史        144 教室

  5。 高级代数(数学3)  112教室

  6。 AP 英语语言        T9 教室 

  7。 体育课             体育馆

  我不由地叹气,真是时运不济,竟然让我和这家伙三门课同堂。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 十四章
经济课老师是个看上去不是很老的老男人。他对我们这群新的学生注视半晌,用沙哑的嗓音让大家安静,然后开始老生常谈,每过一会儿就停下来捶捶自己的膝盖,念叨着说这是当年在越南是落下的毛病,同时也整理一下飞散到各个旮旯的思维。他说自己平日无甚爱好,唯独嗜开那架和自己同时代的赛斯纳上天转悠,并以此引申到通过教人开飞机(注:指飞机驾驶,非讲课)来申报退税。经济老师还是学校有名的搞笑专家,尤为擅长讲过一个笑话后面对全班死一般的沉寂。

  铃声响后各位仍然不能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学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着教室里的人高谈阔论。而众人甚至没有丝毫看向他的欲望,毕竟他只是一个迟到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Justin。”男生努力地调整着呼吸。

  “啊哈,Justin,you are just in time。”老师将声音提高好几度。

  大家霎时间全部闭上了嘴,眼光齐刷刷投向老师,汽车房里变得鸦雀无声。数十秒过去,老师开始自我解嘲式地干笑起来。本校的搞笑高手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有人小声嘀咕说他这段子重复了不知多少年,更可气的是每年班上都有个Justin。

  我看看邻座的Alec,他也盯着我很无奈地耸耸肩。我发现这小子总是在脸上挂起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真让我无法忍受。我同时也在为眼前的一个现实问题所烦扰着——为什么一节课时间睡起觉来远远不够,但听各位老师聊天却无比漫长。

  Matt在吃饭时继续普及他潜心研习数年的种族知识:

  “就在去年的时候本州的某所高中内还有黑人与白人学生分别参加了种族隔离的Prom(毕业舞会)。”

  Chris忽然把手中的鸡肉汉堡放下,嘴一抹呜呜地说:

  “听Spencer说,他有精彩的东西要讲,听他的!”

  只见Spencer把脑袋从套头衫的帽子里探出来,又三两下熟练地将手机耳机塞进领口内,如说书先生品茶般端起佳得乐润润喉,笑嘻嘻地讲:

  “从前有只臭鼬,从小就是孤儿,每天都试图知道自己到底属于什么动物。但它在询问过很多动物后都没有得到答案。有一天臭鼬遇到了一个白人,就问他。白人说,你长的不黑也不白,而且身上很难闻……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个墨西哥人。”

  一桌人差点笑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只有我一人低着头努力喝脱脂牛奶。这几位在Matt的带领下已几乎将所有算得上人类的种族都编出了笑话。

  毫无疑问,种族问题一直一来都是美国社会中最敏感的问题,如当年马丁&;#8226;路德&;#8226;金所说,真正意义上的“种族平等”在他的时代是一个梦想,而直到现时今日也仍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且美梦成真的那一日遥遥无期。社会地位的差距是造成歧视的根本原因。无论是像《宪法修定案》第13条这样的法律,或是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以及当年在亚城发生并轰动全国的Heart of Atlanta Hotel v。 US 这些一次又一次的最高法院裁决,都只能在行为上约束歧视,却不能真正的进行道德改造。 

  Matt接着说,你们知道为什么黑人都长那么高嘛?

  “因为他们是Knee…grow。”

  我终于没忍住,把喝在嘴里的牛奶喷了。

  
  黑哥端着一盘意大利面走过来:“嗨哥们儿,你们讨论什么呢?”

  众人立即收敛起笑容,各顾各地埋头吃自己的面条。

  “AP化学还算好玩吧?”Matt转开话题。

  “嗯,Mr。 D是个不错的老师。”黑哥满脸都是番茄酱。

  “对了,Nick和我是一节课。”他盯着我说。

  “是Luke。”我有些绝望地纠正道。

  我问Matt:“下午打篮球吗?在教堂的球场。”

  “啊……那个……”Matt看了看Spencer,犹豫地说,“恐怕不行,我们有事儿要做。下周五再说吧”

  Spencer和Chris也同时点头。

  用膝盖想都知道,Matt早用假ID买好了酒放在车里,几个人都等不急要放学后聚到一起今朝有酒今朝废。

  “你可以叫阿布杜一起去。”Matt建议道。

  我回想到上次和黑哥打球后伤痕累累的惨状,于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吃饭。

  我在下午四点一个人背着三十磅的书包,怀抱篮球和化学课本走进了篮球场。球场座落于学校附近的一座南方卫理公会教堂,由于学校禁止学生放学后滞留在校园内,这里不幸成为了学生的篮球场,每日放学后聚集打球的人远比周日来它那可怜的礼堂做礼拜的人多。

  我和几个经常一起在打球的家伙打半场比赛。路上突然拐进一辆SUV,从车内下来四个同龄的黑人。他们看到场地已被占满,就向我们走来。

  “嘿,中国人,你们在玩什么呢?”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很挑衅地大声喊道。

  我的队友投出的球在篮筐上弹了出来,被那个黑人上前抢先接住。

  “你们几个一队,和我们21分。”他努力展现自己紧身背心下突起的胸肌。

  “对不起,但我们已经在比赛了。”我回道。

  “我看你这个中国人还是站在一旁,让我教教你怎么打篮球吧。”一个烫了爆炸头的黑人对我说。

  我回头看看背后的三位,跟我一队的亚洲小孩John是个Freshman(九年级生),跟这几人打球恐怕只会饱吃一顿免费火锅自助。再看其余两个白人,已自觉地退到了场边。

  我走到John身边对他低声说:“我们和他们二对二。”

  John一脸的痛不欲生:“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当然不会就这样退到场边,但要我一个人和那个六尺有余的黑小子单挑,胜算很小。

  这时有人在后边喊我,一转身发现竟然是Alec。他走到我身旁,拍拍我的肩膀。用余光扫去,他高出我有半个头左右,全身上下的肌肉可看出长期锻炼的痕迹。

  Alec还没等我张口就大声对那个黑小子说道:“二对二,21分,你们选两个人吧。”在说话时他脸上仍旧是那招牌式的自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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