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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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歌-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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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飽經戰事磨礪,能做到臨危不懼,何其難。我心裡由衷地讚嘆。

    我撫摸著頸脖上的唯一一粒玉珠,心思碾轉反側,又抽開床邊的檀木梳妝盒,從裡面找到了封逸謙留下的兩枚玉珠。

    雖然它們是假的,不會有活力,不會有生命,但畢竟是我在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我重新將它們包好,為防止遺失,我將它們縫在衣兜裡,萬一碰到危險,我可以帶著它們離開。

    白日清晨醒來,不見了虞纖纖的身影。

    看來,她又忙碌去了。

    我披衣出了殿門,清晨的風兒帶了清寒,我凜凜地一哆嗦。
小徑旁本有一名守夜的宮人,如今因為司鴻宸不再留宿,便改為值夜敲更的經過一次。那值夜的準時在那裡梆梆兩下,提醒我已是夜間什麼時辰。於是,我也會老實地椋Т靶ⅰR灰沟霓Z鳴廝殺聲,皇宮內無人入眠,把敲更的也嚇得躲起來了。

    殿外空寂無人,似乎人們已經把我遺忘。我憋悶得難受,想過去打聽仗究竟打得怎樣?正要邁下台階,司鴻宸的內侍呼哧呼哧地跑過來。

    “夫人,快叫虞姬出來!”

    我微一詫異,告訴他說:“我醒來她已經走了。前殿見不到她?”

    內侍滿額汗珠,一跺腳,衝口罵道:“闖下如此大禍,裕王定會降罪於她!人是奴才舉耍У模@回奴才也脫不了干係!”

    “出了什麼事情?”我更加驚訝。

    內侍察看左右,咬了咬牙,方又說:“昨日勉勞城內駐軍,宮裡帶去百餘車釀酒,本是為今日出戰壯行,洠氲绞甙怂孟駹泥軟蛋。裕王大怒,令奴才速來召喚虞姬!”

    聞言,我也急了,“宮裡釀酒以前我管過,喝碗壯行酒斷不會如此不堪,難道酒裡有問睿俊

    “這要問虞姬了。”

    說話間,一名宮人急急忙忙跑來,對著內侍輕聲言語了幾句。內侍大駭,不由衝口道:“宮裡前後找不到虞姬?莫非已出宮?趕快繼續找!”

    說罷轉身就走,比來時更顯匆忙。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心胸狂跳。寒風迎面撲來,全身忍不住顫顫發抖。

    不自禁的,想起昨晚虞纖纖晦暗不明的笑容,淡得不露一絲痕跡。她睡時那麼香甜,仿佛篤定某些事會發生,當時我根本不知那是何種意味,就如現在,我還在懵懂的不確定中。但是有一種本能的恐懼,迅速而猛烈地衝撞我的大腦神經。

    虞纖纖的行為,肯定針對的是司鴻宸。

    我一定要去見司鴻宸,告訴他,我們遇到了危險。

    我幾乎是驚慌地走過小徑。因匆匆而起,穿的只是單鞋,鞋子很快被露水打得濕透,但是我全然不顧這些,直直地往宮外狂奔。

    沿道人跡稀少,家家門戶緊椋В加泄贩吐暋N遗艿么蠛沽芾欤降郊龢窍埋R道,一支利箭裹著火球迎面襲來,我抱頭一個滾地,才躲過一劫。

    城樓周圍煙火四起,激揚的塵柱嗆得人不斷地咳嗽。戰鼓隆隆,殺聲不斷,這場不決戰愈戰愈激烈。將士們個個殺得眼睛通紅,戰袍濺滿鮮血,正死死堅守城門堡壘。

    彌漫的煙塵中,司鴻宸聞訊趕來,一見我竟是大喝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來攪亂!”

    他的臉上布滿了煙塵,眼裡全是紅絲,顯然已經疲憊至極。我心疼地望著他,大聲說話:“我們上了虞纖纖的當了!她在酒裡做了手腳!”

    司鴻宸狠狠罵了一句,額角、頸脖青筋凸尽叵溃骸白疃静贿^婦人心,我司鴻宸做事向來穩健慎密,眼看勝券在握,洠氲綍䥺试谂耸盅e!封驥料定我斷了後援,才無休無止地強攻到底!臭女人,回頭抓到她,非殺了她不可!”

    他見我愣愣的,又說:“此事不能怪你,我也有錯。趕快回去,只要將士齊心協力全力死守,定會殲滅來犯敵人!”

    我並未有離開的意思,將路上的疑懀б还赡X兒拋出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百餘車的釀酒,虞纖纖一個人絕對做不來手腳,肯定有人在幫她!”

    “你是說她有幫凶?”司鴻宸目光一凝,道,“可是皇宮裡都是忠實於我的人,幫她的人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電光石火之間,我想起虞纖纖衣裙上撣不掉的灰塵,更深的恐懼席捲而來,我睜大雙眼,拽住司鴻宸的戰袍,幾乎是尖叫著說道:“老鼠……老鼠出來覓食!原來皇宮裡有地道!就在西北角無人區域,虞纖纖她知道!”

    話音剛落,司鴻宸似乎也恍悟過來,臉色變得尤其可怕,回頭急召:“嘎子,率領一小隊,趕快隨我來!”

    說完,抓住我的手,幾乎是從台階飛躍而下。早有兵士牽來他的寶馬,他一使勁將我送上馬,自己縱身而挫,用雙臂護住我。馬鞭高舉啪的一聲,寶馬揚蹄嘶鳴。

    一小隊人馬颶風般向著皇宮方向卷去。

    宮門大開,當我們趕到皇宮,駐蹄在廣場上四顧,皇宮深處已經傳來沉雷滾動似的喊殺聲。那些赤手空拳的宮人宮婢四處逃竄,救命聲慘叫聲不絕於耳。須臾間,一個個聯軍猶如從天而降,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皇宮,更甚恐怖的,如同開閘的洪水,不斷地有聯軍從西北角涌出,涌出。

    要不是一面面迎風飄揚的黑色大旗,我真的很難想象,皇城的心臟地帶,竟然首先被敵軍攻占了。

    見此情景,司鴻宸抽劍,嘶聲大吼:“殺啊——”

    嘎子等人紛紛亮出手中的利器,高喊著衝向敵陣。聯軍見遭遇的對方兵力少,自然無所畏懼,雙方交纏相鬥,廝殺聲不絕於耳。

    有人認出了司鴻宸,指著他喊:“裕王!抓住他,太平侯有重賞!”

    越來越多的人圍住了我們。我緊隨司鴻宸後面,他邊護著我,邊與敵人搏殺,手中的刀劍帶著尖銳的哨音,劃過闊大的廣場上空。

    而更多的聯軍,潮水似涌出皇宮,向皇城四面滲透,向還在苦苦死守的城樓涌去。

    一片長矛鏗鏘交織聲中,司鴻宸等人已經寡不敵眾,一個個兵士在倒下。聯軍洶涌而來,團團圍住我們。

    司鴻宸兩眼放光,長劍指向敵人,直喊:“嘎子,我來掩護,你等趕快撤離此地!告訴還活著的弟兄們,皇城已遭淪陷,不要做無謂的犧牲,抓緊時機從城門出去,咱們後會有期!”

    嘎子大叫:“小的誓死緊隨裕王!”

    “傻了!他們要的是我的人頭,我比你們值錢!服從王命趕快走!”

    嘎子無奈領命,率領殘餘的幾個兵衝出重圍,絕塵而去。

    殺紅了眼的聯軍,朝著我們逼將過來。

    司鴻宸哈哈大笑,聲音如震雷,“韓宜笑,如果這個時候要你和我一起死,你可願意?”

    “我願意!”

    我已經悔得心如滴血,感覺戰敗的因素有一半在我。看司鴻宸還是這樣不離不棄,就有了同死的念頭,所以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好,就愛聽你這句話!”司鴻宸再次縱聲大笑,“我不會死的!我是裕王!裕王絕對不會死!”

    他殺得興起,步態穩健目光凌厲,聯軍手中的長矛刀劍十之脫手。對方初次見到傳說中的裕王,被他猛悍的氣場鎮住,扎好架勢肅然相對,竟再無一人敢上前迎戰。

    司鴻宸就此劈殺出一條血道,帶我重新上馬,在聯軍一片追殺聲下,戰馬載著我倆,很快消失在宮門。
看來封叔已經摸透城樓情況,故意設下計郑韵阮^部隊久攻不下、屢次敗退為餌,誘使司鴻宸輕敵,進而誘使城內駐軍不戰潰敗。蟄伏在地道那端的聯軍趁虛而出,幾乎是隻費七成之力,便將皇城攻克。

    當我和司鴻宸趕到城樓,戰爭已經洠в邢惹澳菢拥募ち摇kp方勢頭急劇轉向,駐軍將士戰心頓然喪失。而封叔統帥的聯軍則不同,人人亢奮,唯專廝殺。城門已經被裡面的聯軍打開,而司鴻宸的隊伍無力膠著僵持下去,又聞得嘎子傳令撤軍,於是紛紛蜂擁向外逃竄。

    封叔早下了就地絕殺的命令,死死卡斷駐軍的退路。撤兵腹背受敵,只能拼死突圍,一時整個城樓內外殺聲震天,屍橫遍地。

    因為我和司鴻宸是一騎雙人,遙遙望去格外醒目。懀甯伦拥热巳ρ跉ⅲ醇鞍雮時辰,我倆終於突出重圍。放眼原野上,各色旗幟遍野散亂,裕王旗下人馬竟是落荒奔走,狼狽鼠竄。

    “蒼天無眼啊,為何如此待我?”司鴻宸仰天大吼。

    蒼天不再給他劈殺的機會,對方軍令號嗚嗚長吹,幾千鐵騎分作兩翼展開,向我倆包抄而來。司鴻宸無奈收劍,快馬揚鞭向廣闊的山■奔馳,後面的聯軍狂飆追殺。好在我倆的戰騎是裕王寶馬,兼程飛馳當真有速度。也不知過了多久,山梁突然變為一道高聳的山峰,我們消失在山峰密林之間。

    正午時分,我們出現在崳鹊貛В繁穆曇粢呀洓'有了。明媚的陽光下,山色空濛,霧氣氤氳。

    我們停止了前進,人馬俱是疲乏不堪。

    司鴻宸下了馬,獨自一步一步朝前走,風聲肅殺,他的披氅狂亂飛舞。終於,他迎風佇立,面對著眼前連綿起伏的群山峻嶺,張開雙臂高呼道:“我司鴻宸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難道就這樣完了?蒼天,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封驥不亡,帝業未成,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嘶啞的聲音迴盪在無邊的蒼穹,很顫很遠,從中能分辨出絕望的感覺。

    我望定他,悔意潮水般漫來。清楚地記起,虞纖纖望著他的背影,眼裡卻是異樣的冷,她說,她不會再難過了。

    那時我有了罪惡感,以為是自己奪走了屬於她的那份愛。哪裡會知道,她的愛早逝,心中只有無底的仇恨,以及處心積懀У膱髲汀

    美麗的外表下,究竟能耄Р囟嗌俚暮抟獍。

    我忍不住,近到他身後,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收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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