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洛小小,她变得那美。
有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用在当局者的洛小小身上就不对,她对自己的慢慢改变那么的了如指掌,那么的明察秋毫。
这句话用在旁观者的林幽身上也是不对的,他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距离洛小小最近的旁观者,对于她的改变,他无知无觉,或者说是后知后觉。有一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味道了。
他是通过别人才发现洛小小的美的。让他发现洛小小美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曾经无数次找他们茬的调皮男生。那个时候已经是初三,这个男生的身高体型丝毫没有改变,只是脸上多了一层鲜红发光的青春痘,别人给他一个绰号叫“红灯停”。
那天,好像是一个暗喻,依然是一节体育课,篮球课。女生们便想了稀奇古怪,却让男老师不好辩驳的理由堂而皇之的逃掉了。
林幽打完篮球,汗津津的走去宿舍的路上。在半路被这个“红灯停”生生拦住。他突然从树背后蹿出来,拉住他的胳膊便走。林幽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的被他拖到路边的一丛樱花树里。他不言不语,塞给他一封信便走掉了。
“神经病,刚才在路上给我便得了,何必把我拖到这里来。”他在心里想着,不免对这封信好奇起来。他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军绿色岁月,想起他对那些美丽的信件的抚摸。
这封信的信封很小巧,却没有名字,也没有封口。他觉得这是他的恶作剧。但他依然对信件有一种单纯的慎重与喜欢,便认认真真的打开来看。
他的眼睛快速的略到最后一段,看到他是这样写的: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觉得我们在相互的打闹里,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很难表达我的心情,就让辛弃疾替我说话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信写的矫情做作,又混乱不堪。关键是既没有写信人的名字,也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当林幽还在继续研究的时候,人家又回来了:“对不起,你别私自看别人的信好吗?请你转交给洛小小。”他说话这样客气,简直不是他的风格。
林幽尴尬的想解释,并不是有意想阅读信件的内容。对方却更尴尬,脸红的几乎发紫了,那些青春痘个个颗粒饱满,更加的震撼夺目。他说完话又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仿佛多留在林幽身边一会,他就会窒息而亡。
林幽对他很是反感,但他的很久之前的职业病又发挥了作用。尽职尽责地把这封信交给了洛小小。
像猫一样哭泣 第四章6
这封信对洛小小意义非凡。她对于自己的美虽然是明察秋毫的,却依然需要别人的肯定,像一个领奖的人坐在台下寂静的等待,信心百倍又焦虑不堪。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它让她想起了那个三年前的游泳课,想起那个肥胖丑陋的自己从老师的手里接过的那份减肥表格。
她终于捧着这份信件流下眼泪来,最后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她并没有打开这封信,她的哭泣是因为这封信,却又和它毫无关联。
它是一种预兆,一种赞美。也是对她童年的一个了断,她虽是不爱这个写信的男孩子,却因为这封信彻底的原谅了他,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曾经厌恶她的男孩子,曾经不喜欢与她玩耍的男孩子写信来告诉她,他喜欢她。
从那天开始,洛小小断断续续的开始收到男生的情书。有人夸张地表示,这个学校的男孩子只有两种,一种是喜欢洛小小的,一种是一喜欢男孩子的。
但她的美并不*,也不稚嫩。她的美丽是像击打铁器一般,从丑陋肥胖里熔炼出来。带着她的谦逊与感恩。
她想起了在山上度过的那段时光,安静的,充盈的,又满是期待的。那个夏天,他们中考结束。林幽与洛小小去看望苏奈良。
他们熟门熟路的打开门,她躺在房间靠窗的一把摇椅里,那样的瘦小。林幽发现,这个老人与他的母亲有那么多惊奇的相似,比如她们的习惯,言行,甚至一句口头禅。苏奈良躺在摇椅上的这个动作,他也是熟悉的。
她躺在那里无声无息,林幽却觉得她仿佛被某种东西穿透,并不是从窗外溜进来的阳光,而是一些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记忆,纷纷扬扬地围绕着她。洛小小轻轻的唤她,她却没有听到。以前她的耳朵是多么灵敏啊,他离她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微酸的味道,并不是脏乱的身体散发出的味道,而是每一个老人都会有的味道,那些很久不曾开启的潮湿的木箱也会散发出的味道。
她的眉头轻微的蹙着,不安的跳动。洛小小伸出她纤细的手指轻慢的抚平它们。林幽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时间让一个优雅的老妇人一下子变得干瘪,让一个丑陋笨拙的女孩变得这样生动美丽。人真正能拥有的是什么呢?他忧伤的想。
她终于醒过来,脸上掠过惊喜的表情。她的牙齿脱落的更加严重,开口讲话之前便有唾液流下来,他蹲下来,为她认真的擦拭,有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她仿佛没有任何亲人,他从来没有在这所房子里与除了母亲跟洛小小之外的另一个人遇见。
在那个等待通知书的漫长夏天,他跟洛小小频繁的来苏奈良的住所,与以往的玩乐不同,现在他们是来照顾她。这个伴随他们渡过寂寞童年的慈祥老人,如今是多么需要人照顾啊。
持续的高温之后,终于落下雨来,天空变得阴郁湿冷,苏奈良终于病倒了。林幽跟洛小小第二天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打点滴了,让林幽格外惊讶的是,他在这里再一次看到了他的母亲林落。她正尽职尽责的守在病床前,她用沾湿的毛巾不停的擦拭着她的额头。
她极其自然的看着她的儿子,仿佛他们就是在家里,出去玩耍的林幽回来一般。
那几日,苏奈良陷入持续的昏迷,她甚至不认识林幽跟洛小小了。她开始反复的念叨一个名字,雨轩,雨轩……
他的母亲林落在这个盲眼的,微弱的,昏迷的老人面前依然显现出一种敬重,这敬重并不是敬而远之的,它带着一点怨尤,又不计前嫌的匍匐在这个老人的身边。
虽然是夏天,苏奈良却包裹在厚厚的毯子里,雨有一点无赖有一点死缠烂打的下个不停。这场原本是让人欣喜不已的雨水开始让人觉得厌烦,它让人郁闷的想呐喊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林落,林幽,洛小小,甚至是昏迷中的苏奈良,他们都在盼望一个好天气。仿佛这个老人疾病的根源来自于绵绵不绝的阴雨,仿佛当太阳重新出现的时候,这个老人会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一个星期之后,当人们几乎在怀疑是否永远不会天晴了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鲜艳的太阳重新升起来,好像不是以前的太阳了,它看上去年轻了,大了,也更讨人喜欢了。它的重新出现,让无数个林落,无数个林幽,无数个洛小小和无数个苏奈良满是欢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像猫一样哭泣 第五章1
说来也奇怪,苏奈良真的一下子好起来了。她的头脑清醒了,步子轻盈了,耳朵也重新敏锐起来。她又知道谁是林幽和洛小小了。当她好起来的时候,林落悄无声息的下山了,她的出现如同错觉,仿佛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出现过一样。
苏奈良的兴致很好,她让林幽和洛小小带她到房子外面看彩虹。她说:“别说我看不见,这个世界就在我心里呢,我什么都看得见。”她的话让林幽怀疑是否她的视力也在这次神奇的康复里恢复过来。
她变得比以前健谈多了,她的矜傲被絮絮叨叨代替。她开始跟他们说起一些她过去从不提及的事情。
她说:“你们知道吗?我的眼睛并不是生下来就是盲的。我的眼睛是伤心伤瞎的,是哭泣哭瞎的,是喝酒喝瞎的,他们都离开我了,都不要我了。”
她说:“林幽,你一直的叫我苏奶奶,可是你是否知道,我可能真的是你奶奶呢?”
她说:“洛小小,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的喜欢你吗?因为你没有妈妈,你妈妈跟别人远走他乡了,当年,我也不要自己的孩子,不要自己的丈夫了,我也走了,可是我后悔了,我回来了……”
她说:“我非常的想念我的儿子,可是他始终不肯原谅我,他始终没有来看望我。”
林幽问她:“他是不是叫雨轩?你在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的叫这个名字。”她凄惨的一笑,并没有回答他。她像一个急于反刍的老黄牛,继续絮絮叨叨的诉说:“在他的父亲去世的那天,他竟然不让我去看看他,他说当初既然抛弃了他们,又何必回来,我是他的母亲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林幽你说,你说阿。”
其实,苏奈良的突然好转并不是什么奇迹,而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回光返照。林落下山之后便亲自去了县城,她去找苏奈良的儿子,也是一个她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许雨轩。
苏奈良与雨轩的父亲是同一天出生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幼儿园,一起读小学,一起读初中高中,算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他们也是这个镇子上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两个人一起进了日照市的曲阜师范大学。他读中文系,苏奈良读美术系。
那个时候的大学保守而含蓄,温情脉脉,眉目传情。比较起来,他们显得高调了很多。
他们两个人在校园里都是惹人注意的。他喜欢写诗,那个时候的大学,诗人是既神圣庄严又*不羁的一个名词。但他却又是不同的,他不忧伤,不落魄,不愤怒,也不左。他只写清清淡淡的诗,清清淡淡并不是形容诗的内容,而是韵味。
那些女生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寡言而忽略他,她们纷纷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接近他。通常她们都会来借阅他新近写的诗,并隐约避讳的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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