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说话根本不算数！口说无凭，立据为证！你快写！”劣马站起来，从桌子里抽出纸和笔递给韩立。
“呵呵，小傻瓜。”韩立叼着希尔顿，乐得笑，像极了在狱里刚被宣判完时的样子。他微眯着眼睛，在徐徐上升的烟雾里笑，写下了几行字：
“我韩立向俺家五兄弟保证，以后绝不再因任何原因赶俺家老五走。只要俺老五不变心，俺韩立就绝不变心！除非我死了！不，死了也不变心
！到了地狱照样一心一意！韩立。一七八三年七月十五日。”
韩立写完，左手两指夹着希尔顿，吐一口烟，看看劣马，把它递给劣马。劣马看完后，先是笑，后又生气了，她瞪着眼，怒火冲天地说：“你
以后再给我说死，我就，我就，我就……”她不知说什么了，“我就”了半天，她的眼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你咋还哭啊？你看，你看我都向你保证了，你还不满意啊？唉，女人就是麻烦，男人咋做她们都不满意。回家早了说你没出息，回家晚了说
你有外遇。”为了不让劣马再伤心，也为了打破感伤的气氛，韩立拉拉劣马，笑着说。
劣马透过朦胧的泪光，看着韩立。她当然不相信，她放在心里的这个男生会死掉。当然不相信！而她又是那样怕失去他！他在她的泪水里，淘
气又可爱，像是天堂里的一个梦。而这个梦，必然得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诞生。
一条清澈的溪流环绕着天堂，它静静而喜悦地唱着春天的歌儿，跳跃着向前奔去，似乎前方正是梦开始的地方，正是恋人微笑招手的地方。
溪流旁边是优雅而含蓄的白桦树，它们齐刷刷地生长在春天里，在春天的甜梦里舒展着它们金币一样的嫩叶。阳光在晶莹里穿梭，把它们的青
春照耀得如花似玉。它们温情着、甜蜜着、窈窕着，给一对刚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撑起了幸福宁静、充满色彩的天空。
他们的头顶上，是瓦蓝瓦蓝的天空，它像一块被一双纤纤素手刚刚清洗过的蓝玻璃，晶莹地闪亮，以仁慈和悲悯的眼睛，凝视着从人间来到天
堂的美丽。
美玉无瑕，晶眸闪烁。
阳光是明亮的，空气是干净的，眼睛是纯洁的，脸庞是美好的，一切都像是上帝亲手恩赐的。
在这种完美无缺里，平凡的人儿啊，只有以眼泪来谢恩。
劣马哭着，想把韩立融进她的眼泪里。
韩立笑，拍拍劣马，说：“收好你的宝贝了啦，到时候好发动老二老三老四给你做主报仇啊！”他笑得像个顽劣的孩子。每当他不想让劣马伤
心难过时，就说些跟当时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话。
劣马终于大声地哭了起来。
欧子、薛飞、迟凡吓坏了，韩立摇摇手，说：“让她哭。哭一会儿就好了。”他看着劣马，泪在眼眶里打转。
果然，劣马号啕了一会儿后，就不哭了。等她情绪正常后，他们哥儿五个在出租屋里又喝了一会儿酒聊了一会儿天，这才睡觉。
《成长在成熟后》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阳光灿烂，正是春天的大好时光。韩立一起床，就对劣马说：“哎，起床啦！看哪！春天来了耶！咱去打芒果吧！”
“嗯。”劣马还没翻起身，只是扭头看了看已经被韩立拉开窗帘的窗外，阳光正暴泻进来，把那片握在韩立手中的窗帘照得娇柔美丽，连地板
都是一片金色。真是一片极美的灿烂！
劣马马上点头答应。
薛飞、欧子、迟凡也高兴地答应了。
五个人吃完早餐，就来到公路边，看着树上已经长大的累累果实，直流口水。薛飞自个儿上了一棵树，欧子和迟凡上了一棵树，韩立和劣马隔
了几棵树后，挑了一棵更大的芒果树，上去了。
他俩坐在芒果树上，一边吃着还没熟的芒果，一边聊着天儿。
这时，树下走过来两个人，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劣马冲韩立打个手势，让他别说话。他俩相视而笑，在树上仔细地看着树下的两个人
。
那两个人像是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他们一边休息，一边闲聊。
听着他们的声音，劣马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白很白。原来树下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她三爸。而另一个，是三爸的一个朋友。这下劣马听得可更
仔细了。
跟三爸说话的那人是三爸以前的工友，他现在负责打芒果。每年公路边的芒果树都会结很多芒果，为了不让树的负担太重，以至于过早老死，
每年春天都会有一批人专门负责打芒果。
工友对三爸说：“既然那女孩儿不是你亲生的，你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已经贴了寻人启事，也已经在报上登了寻人启事，就已经仁至义尽
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她既然进过一次监狱，就有可能还会进去的。你也就别管那么多了。”
“那可不行。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却是我弟弟的女儿，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得管着。现在的生活虽然艰难，但总会过去的。”三
爸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笑着对工友说。
“你拿这些芒果去，能卖多少钱啊？还不够打一张广告的一半钱！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看你陪我打一天芒果，那么累，最后也卖不了多少钱。
何苦呢。”
“现在工地上没活儿，工资也发不出来，但我不能真放着那孩子不管。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我还要继续登寻人启事，继续在各个地方贴我自
己写的寻人启事，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三爸笑呵呵地说。
“你啊，就是老实。老实人吃亏啊！”工友笑。三爸也笑了。他们休息够了，就拖着一大袋已经打下的芒果继续赶路了。
“我们下去吧。”见劣马脸色苍白，韩立轻声说。他说完跳了下去，劣马也跟着跳下去了。
两人闷闷地往回走去，都没跟薛飞他们打招呼。
走到一个报刊亭时，韩立停下脚步，买了份报纸。
打开报纸，他果然看到了一则关于劣马的寻人启事。他看完，把报纸拿给劣马看。劣马看了后，脸色越发苍白。
走路一向目不斜视的韩立，这会儿却拿眼睛四处瞄着，在寻找什么。又走了一会儿，他在一个电线杆跟前停住了。那上面也是关于劣马的寻人
启事。
劣马把那张寻人启事撕了下来。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张一哲贴的一张张寻人启事，像一块块红色的伤疤，映入劣马的眼帘。
劣马抱着电线杆子，痛哭起来。
韩立拍着她的背，说：“回去吧。”
劣马虽然哭得很痛苦，却还是摇头。她从贴腿的口袋里拿出韩立的保证书，说：“你看这是啥？”
韩立笑，不再说什么。
几个月后，严打彻底过去了，程浩和郑国平也陆陆续续出狱了。
一伙兄弟从里面跑到外面聚到一起了。
他们并没有被警察哥哥感动，而是又开始了他们认为“超爽”的生活。
在郑国平越来越老练成熟的指挥下，他们又进行了几次入室抢劫，仍然顺利至极。有了钱花，大家伙儿又开始花天酒地了。
那一场监狱噩梦，似乎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惊醒。
或许它也惊醒了一些人，但他们还没有痛下改正的决心。
这是最后一批人从监狱出来后第二个月的头一天，一大早，一伙人就闹着要去玩，可S城所有能玩的地儿，他们都已经玩遍了，还有什么地儿吸
引他们呢？大家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最后，还是郑老大想出一个招儿。
“我在X城有几个兄弟，不如让他们把他们的兄弟聚在一起，咱们大家伙儿来个联欢会如何？”
“好啊好啊！”一想到就要和另一伙强盗聚在一起了，这伙强盗简直高兴极了，每个人都举双手同意。
郑国平很快就和X城的兄弟们联系好了。程浩打电话订了一辆车。一切办好后，他们就出发了。
出发前，迟凡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妈妈病了，让他赶快回去。迟凡就赶紧回去了。眼瞅着车就要走了，韩立和劣马突然不想去了，他们跟郑
国平说了。郑国平也没为难他们，反正是去玩，别人不去，你还能强叫去吗？
韩立和劣马于是下了车。
他们没事儿干，在街上逛荡了一会儿，去网吧呆了一个上午。呆得实在没劲后，韩立就说：“不如咱一块儿去看看迟凡吧？”劣马点头。
迟凡家对面，是一所中学，这时正好是放学时间，他们经过时，劣马在一群围着的学生中，看见了张雅莉。她呆住了。
“这条多少钱啊？”一个女生问站在一群女生中间的张雅莉。张雅莉手里正拿着许多用五彩线手编出的手链，她站在一群女生中，微笑如花，
向询问的女生报着价钱。
劣马站在那群女生背后看了一会儿，向迟凡家走去。
“三爸家确实经济不好，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去的。”劣马以为三爸家是支持不下去了，才让张雅莉出来卖这些东西的。她心里酸酸的，决
定下次抢劫时多抢些钱私藏起来，给张雅莉。
这时，两个买了许多手链的女生从劣马身边经过，其中一个说：“你买的比我多耶！”
另一个回答：“不管她是真的要用钱登广告找自己的姐姐，还是为骗取我们的同情，我觉得我都划算啊。这链子编得很精细，这几个钱不算多
。”
劣马听不下去了，她扶住韩立，觉得自己头重脚轻。
韩立也认识张雅莉，第一次打他们班同学时，他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时，看着劣马痛苦的样子，他很想再劝劣马回去，但又不忍心。于是，
他什么也不说，扶着劣马。
他们还没到迟凡家呢，就见迟凡正从家里冲出来，气呼呼的样子。
“哎，老四，妈妈的病如何？”韩立拦住直往前冲，根本没看到他们的迟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