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四，妈妈的病如何？”韩立拦住直往前冲，根本没看到他们的迟凡问。
“她没病！又在骗我！”迟凡一看是韩立，先是惊讶，但马上反应过来了。
“她也是为你好啊。”韩立愣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迟凡点头，气儿消了。
两个男生抽着希尔顿，都不说话了。劣马还在想着张雅莉，所以也没说话。
三个人沉默地走进一家饭店，闷闷地点了一些菜，吃起来。
“我不想再干下去了。我想上学了。”迟凡突然说。他没有看韩立，怕韩立怪他。
“我支持你。”韩立看着迟凡说。迟凡万万没想到韩立会这么说，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韩立。
“咱哥儿四个从小一起长大，就你爱学习，书也读得好，可被我们仨给带坏了。现在眼瞅着一天大过一天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下次再犯事
儿，判的可就不是几个月了，也许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谁知道呢！”韩立感慨地说。
“我有时候想想觉得挺怕的。”迟凡一直不敢说心里的真实想法，怕大家伙儿笑他。这会儿，见只有韩立和劣马两个人，他就痛快地说了出来
。
“等他们回来，我就帮你跟郑老大说。”韩立笑。
“可他要是捅出咱的事儿呢？这样我不是就把你们给卖了吗？这不行！”迟凡前后想想，觉得不可行，失落地说。
“没事儿，有我呢。”韩立自信地说。他不想让自己的兄弟为难。
“这样的日子真的没啥意思，天天就是抢人，然后就是大吃大喝，运气好的话不被抓着，运气不好，被抓着了就关进去。可在这样一座快节奏
的城市，没有人会记得你，你是死是活，谁管啊！整个人生不知意义何在。更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啥。整个生活就像是一堆破烂儿！”
迟凡痛苦地说。
“是啊，是啊。”韩立看着迟凡，但被输入他脑子里的，却不是迟凡的脸，而是一种他自己也看不清的东西。也许它就是未来吧。只是这个未
来太模糊了，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混了这么长时间以后，韩立还是第一次主动用自己的心去看未来。虽然还看不清楚，但它已经带给他希望了。
“我想在自己的人生里留下点什么，不再是无聊的打打杀杀。生命这样短暂，我不能再浪费它了。价值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我想走另一条路了
。我再也不想这样混下去了！”迟凡越想越痛苦，他放下筷子。
“我都不敢想这个问题。我也不往深里想，也不敢往前看。我骗着自己，说混一天是一天，就这么过吧管他呢！可每当夜深时，我一想起从前
做学生时的生活，心里就痛苦得不行。现在的日子虽然看着潇洒自在，但它的背后是什么？是黑暗，是绝望，是深渊。总有一天，这路走着走
着，就会走进监狱。”迟凡看着韩立，害怕地说。
“好了，你别再说了。我听着也害怕。”韩立打住迟凡的话，眼神里是慌乱。
“你们真好，想回家的时候，就有家可回。”劣马突然说了一句。韩立看着劣马，心里疼得要命。他完全能够体会得到劣马此刻的失落和各种
心情。
别人都回家了，可她呢？她该往哪儿去呢？
虽然劣马没有说她的心情，但韩立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你跟我回家吧。”韩立对劣马说。
“不。”劣马干脆地回答道。
“那我就陪着你混。”韩立像是在给劣马吃定心丸，生怕她会担心害怕。
郑国平他们回来后，居然又带来一条“生财”的路。这条路似乎很好走，让大家都兴奋不已呢。
“我看行！不就弄几个小孩儿嘛！这还不容易！”程浩胸有成竹地说。
“这可是犯罪！拐卖儿童，要判刑的！”一个胆小的男生说。
“怕鬼！干这行的人多啦！谁管得了谁啊！天高皇帝远啊！”另一个男生反驳说。
听了半天，韩立才听懂他们是要拐一些小孩儿来，当然是拐那些山村里的孩子，把他们活生生地给弄成生理残废，然后把他们摆到街头骗取人
们的同情，以此获利。
“这，先会使孩子生理残废，紧接着就会使他们精神残废。多么残忍！”劣马小声对韩立说。
“是啊。我看我们还是退了吧。”韩立点头回答。
“可如果真退了，你不怕他把你给捅出去？你可不是一个人啊，还有那仨呢。”劣马拉拉韩立，示意他冷静些。
“拐小孩子这种事儿，我绝对不会干的！”韩立坚决地说。
“我也是。抢抢他们的钱也就罢了，现在连他们的人也要害，这简直不是人了！”劣马生气地说。
散会后，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薛飞兴奋地算着每个孩子将要为他们挣的钱。
“现在除了钱，你眼里还有啥？”韩立瞪着薛飞问。
“老大，咱在外面混，为的不就是钱嘛！”薛飞从韩立手中抢过被他夺走的计算器，看着韩立说。
“一开始咱只是觉得不上学好玩，并不想越走越远！现在，咱可是啥都干啦！跟TMD强盗有啥区别？现在竟然连孩子的主意你都敢打了！”韩立
气愤极了，恨不得掴薛飞一个大嘴巴。
“哎老大，咱就是为了钱才在社会上混的，啥强盗不强盗，只要有钱就得。”薛飞不理韩立的劝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咱都退伙儿吧！这样下去，咱不仅把自己整个儿的人生葬送进去，就连咱兄弟的感情，都要玩完啦！”韩立伤感地叹口气，难过极了。
“老大，你啥时这般多愁善感啦？”薛飞笑，问韩立。
“迟凡本来是个好学生，咱仨一离开学校，把他也带了出来，现在，咱把他快两年的时间都浪费掉了。这两年里，他本来是可以干很多事儿的
。可以念多少书啊！你个猪脑子好好想想！我TMD不想玩了！”韩立站起来，大声说。
“可是，如果咱真不玩了，上次的事儿，你想想，会判咱几年？”薛飞一想那事儿，就害怕极了。
“你们上次到底犯了啥事儿？”劣马终于问道。她一直没问那件事儿，是怕惹韩立不痛快，现在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就索性问了。
“上次俺们打群架，把一小子给打残了，他伤得很厉害。”欧子抽着希尔顿，声音低沉地说。想起那件事儿，他心里也特别不舒服。
“你们不是经常打架把人打伤吗？这不是很常见吗？”想起他们上次当街用刀砍那五个拿人钱替人消灾的家伙，劣马就觉得奇怪。
“这是两回事儿。咱经常打架，打的都是混混流氓一类的家伙，可那次，是错打。打群架时，错打了无辜的人。”迟凡低着头，轻声说。
“当时打得很疯，整个场面很乱，快打完时，我们看到有一个男生还好好的，也没问，就冲了上去，都打完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那一群混混
的人。可我们没送他去医院，反而跑了。”迟凡内疚地说。
“后来，那男生因为送医院太晚，一条腿算是完了。他整个儿的人生，就被我们的鲁莽给改变了。我们的罪，就在于知错却逃跑！这是罪上加
罪！”韩立接着说。
“所以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抽了一口希尔顿，韩立又说。
“可郑老大不会轻易放过咱的。”薛飞说。
“我知道。可总比这样混下去强。”韩立咬着嘴唇，又是内疚又是矛盾地说。
那天晚上，大家都没心情，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中午，五个人去吃饭，刚坐到桌上，就见程浩手下的一个男生手里抓着一根铁棍从饭店外冲了进来。
韩立呼一声站起来，说：“咋啦？”
那男生说：“快，要赚大钱了！快！拿上家伙！”
薛飞、欧子赶紧跑出饭店，从他们的老地方拿出家伙。两人兴奋得不行，头天晚上的忏悔立刻统统忘光了。
韩立、劣马、迟凡和那个男生在饭店外等他们俩。
虽然昨天思想斗争了一个晚上，可天亮时，阳光似乎一下子就把所有内心的想法、计划、憧憬，都给照没了。
他们仍然拿起家伙，往能赚钱的地儿冲去。
又是一场群架。
但这次不同的是，跟他们这伙儿少年打架的，不是另一伙少年，而是一群成人。这令韩立很不解，但他没有问为什么，跟大家一样，抡起铁棍
就乱砸。
劣马也混在一群男人中，胡乱地打着。
雷云因上次出卖了韩立和劣马，已经离开了这个队伍，所以队伍里只剩下劣马一个女生了。但她并不比任何一个男生弱半分，她抡棍砸人的样
子，比男生还可怕。对手一见劣马，就在心理上先输了。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出手果断的毒狠样儿，着实让人害怕。
疯打了一阵后，他们这伙常打架的少年，把那伙成人几乎都放倒了。没有放倒的那几个，也都撒腿跑了。韩立正要去追他们，郑国平说：“不
用追了！咱已经把事儿做完了。”
“这是咋回事儿？”劣马看着倒了一地的成人，问郑国平。
“有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找到我们，给了很可观的一笔钱，让我们放倒他们。”郑国平带着兄弟们离开打架的地点后，对劣马说。
“可是为啥？”劣马还是不明白。
“没有什么为什么，别人给钱，咱打人就是。”郑国平拿出一叠钱，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又说，“看，不算少吧？”
劣马看了看那叠钱，没说话。那是一张张港币，都是一千块一张的。
“可是他们为啥叫咱打那伙人？”韩立问道。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不关我们的事儿。他们要打，给钱咱就帮他们打。就是这么简单。”郑国平不耐烦地说。他已经习惯了只问收获不问
原因，所以很反感别人长气个没完没了。
“这是成人在利用我们的无知。”劣马叹口气，对韩立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