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微笑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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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微笑的草-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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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说我还没想好哪。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那年冬天那场雪(4)
“不过我可以考虑去刷鞋。”我没正形地说,一边把鞋伸出来,告诉她这是我昨晚刚刷的,多干净。
  “我觉得你可以去当老师。”她淡淡地说。
  一瞬间的沉默,安静得不知所措。似乎屋中的黑暗又添加了浓浓的一笔。
  “你……开玩笑?”我试探着问。
  “不,我说真的。”她轻轻摇头,“我觉得教师是个极快乐的职业。至少我能在其中得到快乐。”
  真的?短暂的将信将疑。我想到她在学校的冷遇,不再做声。只用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她沉默着笑笑说我知道,我的工作时间短,经验少。所以你们班的人不欢迎我。这是时间问题。你知道吗?总有一天,我会走进你们的心扉。我的梦想是成为成功的老师。等我桃李满天下,我会经常把学生们召集起来,以奶代酒与你们碰杯。偶尔我会喝酒,但我不胜酒力。学生们会争着在我醉酒的时候送我回家。那时我已老去,但我依然追求美丽,我会有几十副纯金白银或塑料的耳环,出门买菜时满喷范思哲或CD的香水。就算外人称我老妖精也毫不在意,因为总会有学生欣赏,也会有学生说我一点也不显老。会经常有学生登门造访,为我带去不贵重但对我弥足珍贵的礼物。会有学生记得我的生日,记得每年为我点几支蜡烛。相信我吗?小本。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一定会。
  我傻傻地点头,即使再艰难,也没有什么愿望实现不了。
  老李淡淡地叹着气:“今年我二十四岁,我知道,你们不服我。忍受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妮子教训你们。不怪你们不听我的,其实我只是你们的姐姐。我理解你们,都打这个年龄过来,谁没有点叛逆。”
  她牵着我走到窗台前,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雪花,沸沸扬扬地倾泻,像枯萎了又盛放的重生,将一切掩埋。窗户上挂着细小的雪水,一点点向下游移。老李的半张脸隐没于黑暗中,天光让她小而挺的鼻梁变得突兀,有立体感。
  她声音抖抖地说:“小本,我努力去做每件事。尽心尽力只盼望得到你们的认可,让我知道我还行,有能力去当个老师,并且成为好老师。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实在太累了。太累了。”
  是啊,我早该想到,老李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她背的担子也太重了。猜不透就别猜,是不是该由我再告诉她,叫她知道逃避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抑或就给生活致命的反戈一击。我踌躇着。
  我告诉了她我失败的初恋。语气平静。只是没告诉老李是因为她才和陶桃分手的。
  在她错愕的注视下,我说你别教训我,我知道我不对,也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老李真的听话地噤声了。像个小姑娘。
  我轻轻安慰她:“姐。姐。你别灰心。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最棒最了不起的。”我拿出那条斑马条纹的围巾,很绅士地戴在她脖子上。
  三秒钟的沉默。雪落无声般微微战栗。我看不清老李在黑暗中的脸,但我猜她的嘴角一定正在静静上扬。她突然拥住了我,叫我猝不及防。肩头多了一滴,两滴,一小片温暖的潮湿。但老李一定是在笑着哭,我肯定。
  总有一天,我会拥有比她的还招人喜欢的笑脸和笑眼。
  我在老李的陪伴下迎来落雪的冬至。告别了十四岁,我想,我是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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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权(1)
洪亮回到旅店,是晚上七点。
  推开旅店的门,洪亮看见老板娘正坐在服务台内,双手捧着面碗,热火朝天地吃着一碗牛肉面。外面很冷,冬天到了,可迟迟不见下雪。洪亮刚才还温热的手,一下子,就被冰凉的门把手吸去了温度。洪亮对冻得僵硬的双手呼了呼热气,冲老板娘望了一眼,目光中有一分敬畏与躲闪。旅店老板娘在洪亮的注视中,吃完牛肉面,方才看到眼前的洪亮,她也只是朝洪亮望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这一眼,带有些轻蔑的意味。他们谁也没打算说话。彼此站了约有半分钟,洪亮败下阵来,朝老板娘点了点头,算做招呼,便匆匆往旅店深处那间透漏微光的小房间走去。
  老板娘姓徐,四川人,是个寡妇,为人泼辣、自负。洪亮打心底里怕她。这种怕不是力量上怕,而是无计可施的怕。洪亮斗不过她,也没胆量跟她斗。洪亮一边朝里走,一边感觉老板娘鄙夷的目光在身后紧紧跟随。因此,他加快了脚步。
  旅店位于城区东侧,相对荒僻。四周没有高大的建筑,也没有商业区,行人稀少。洪亮在这间破旧的小旅店里住了约有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城市中心区活动,偶有几个月,会出外几次。老板娘和洪亮比较熟悉,也因为洪亮是老客户,她才答应赊欠房租。洪亮已欠租近三个月。
  洪亮没有正规工作,倒有个旁门左道弄钱的招数,不过他不常做那事儿,他害怕被抓。洪亮他爸,就是做那事儿,才被送进了监狱。打出生起,洪亮就没见过他爸。看着同龄人都由父亲接送上学,洪亮只有羡慕,丝毫没有嫉妒和不满。他不知道他爸去了哪儿,也不问。他觉得母亲一手带他,已经非常辛苦。所以,他从不对母亲泄露一点点的抱怨与不满。
  洪亮读初中那会儿,开始有了找他爸的念头。一开始,还没后来那么迫切,只在闲来无事时,想一想,想过之后,也就基本忘了。后来,在他中考那段时间,夜里常常梦见一个中年男人对他说话,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梦里,他站在一条狭长逼仄的走廊里,四周漆黑一片,隐约中看见一个男人朝自己走来,看不见脸。他感觉是他爸来看他,就放下恐慌,几乎是哭着朝那男人奔过去。男人看不见脸,也摸不着。扑了几次空,那男人还在叽里呱啦说什么,洪亮听不清,然而,听声音他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洪亮却什么也没摸着。绝望之后,他在眼泪中惊醒过来。
  梦是带有启示的。洪亮接连做了五次相同的梦之后,开始下了要找到他爸的决心。
  洪亮考大学那年,他妈被查出脑瘤。已经拖了大半年,他妈一直隐瞒。后来半边瘫,才不得不送进医院。肿瘤有若干,最大的跟人的半个手掌一般,已无治愈可能。洪亮当时并不知情,一门心思全放在高考上,可惜名落孙山。洪亮没敢告诉他妈,他落榜的事儿。从学校去医院的路上,洪亮忐忑不安,心存歉疚,觉得对不住他妈。可自己的事儿,自己清楚。不是他不好好读书,是实在读不好。过程最重要,洪亮一边往医院走,一边自我安慰。洪亮来到病房,还没说话,他妈就死了。他在来时路上预备的善意谎言,最终也没派上用场。
  洪亮给他妈梳头,把几缕微白的长发,从他妈的额前拨开。他妈的脸又黄又瘦,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洪亮的动作极轻,一边慢慢地梳头,一边摸他妈的脸。他妈的皮肤粗糙僵硬,而且冰冷。初摸上去,有些扎手,洪亮的手本能地往回缩。但仅那一下,他就知道他妈是死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洪亮轻轻地理了理他妈皱在一起的病服,长舒一口气,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洪亮料理完他妈的后事,就打包离开了老家,开始四海为家的漂泊生涯。
  也开始了寻找他爸的漫长三年。
  在找到他爸之前,洪亮一直抱有对他爸身份的各种猜想。他尽量实际些,这样才不至于在知道真相后太过失望。他的猜想,都是现实而平凡的,比如出租车司机、小饭店厨师、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开小杂货店的生意人等。每每洪亮疲倦或失落,寻找他爸这事儿,便成了驱散困顿的最好方法。一想到能和父亲继续生活,洪亮内心就充满力量。
  在找他爸的三年里,洪亮一直没有工作。他一边靠那活儿养自己,一边打听消息。对他爸消息的摸查,是从他家族人脉中开展起来的。这些人脉包括亲眷、邻居、七大姑和八大姨。他渐渐发觉,所谓的亲友,其实与他爸妈并无多大来往。可以说,他们比他更不了解他爸妈,有的连他爸姓什么都忘记了。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洪亮终于从一个远房亲戚那儿打听到他爸的消息。
  远方亲戚,是他爸外婆的妹妹,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女人。她口齿不清地对洪亮说,她曾经照顾过他爸近五年,一直把他当亲生孩子看待。她一面吃力地说着,一面用枯槁的双手反复摸索洪亮的手心,仿佛是在摸着一块珍贵而精美的玉。洪亮在她那儿待了几月,内心有种奇怪的情愫,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必须要偿还什么似的。老太婆独自居住的房子很大,有大半她都租了出去,增加收入的同时,也为她大得出奇的院子里添加了些许人气,不至于阴森荒凉。老太婆虽年过八十,但腿脚硬朗,独自开了一间小杂货铺,洪亮白天来帮她招揽生意,晚上替她烧饭做菜,现在洪亮做菜的手艺,就是在那时培养出来的。
  最后临走,老太婆告诉他,在他爸像他那么大时,曾吃过几次小官司,因为偷窃。老太婆说话很有分寸,并没有将语气着重在偷窃上,而是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她的话语充满宽容与慈爱,甚至让洪亮感觉偷窃没有什么罪恶。

选择权(2)
洪亮找到他爸的同时,也打碎了心中支撑他多年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曾点燃他微弱的心火。现在全部被现实大海无情扑灭。
  洪亮饿着肚子,打开房间的门。
  灯光昏暗,扑面而来是一股呛人的烟味。洪亮下意识地皱皱眉。
  这间房不大,有两张并列的单人床,一个靠南的写字台,两把椅子,一台电视机,以及一个灯罩残破的台灯和几本随意散放的小说集。这间房是洪亮与瑞力生活的地方。
  就在刚才,洪亮忍住了强烈的偷窃欲望。面对山穷水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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