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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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在唱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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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之间的过节,严重到了你要来下毒的程度吧? ”
 
  闷雷在远方不断地响,天上的云很饱满,看来将有大雨。
  杨妮漱完口之后,怨愤地回房去了,关门时还 “砰 ”地好大一响。郁芬看着我洗净了杯子,又看着我垂头丧气走回客厅。她跟在我后面,盯着我将杯子放好,把咖啡机上的瓶瓶罐罐拆下来,才问我有没有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如果我说这纯粹是意外,你觉得你能接受吗? ”
 
  我有点诧异,因为这不像她的风格,她有病,应该会咬人才对,但是今天没有,她只是冷冷看着我。这让我更害怕,感觉可能会有更危险的事情。我又看了一眼窗外,怀疑她的怨恨将与大雨一同爆发。
   “没想到你不但冲着我来,居然连我朋友也不放过。 ”她的声音渐低,然后又抬头看着我说: “如果我把你推下阳台,也对警察说这是意外,你猜他们会接受吗? ”
 
  她的眼光非常深沉,深沉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步,只见她的肩膀不断颤抖,想来她已经几近于爆发边缘了。
   “如果你觉得毒打我一顿,可以让你消消气的话…… ”我用最诚恳的语气说。
 
   “徐隽哲!我真的受够你了! ”郁芬忽然大叫了一声,抓起椅子上的抱枕,很用力地丢过来。我认为这是我该受的惩罚,所以站直了身子,不闪不避,却看见了抱枕从我面前飞过去,打在墙壁上,刚好和一个很近的雷声同时鸣响。
 
   “捡回来! ”她大吼着,外面开始下雨了,我听见雨声。
 
  乖乖地捡起抱枕,轻轻拋给郁芬,郁芬嘟高了嘴,喝道: “不准闪! ”
 
  有时候我们得承认,棒球投手真是伟大,能够把一颗小球准确地丢进对方手套里面。我现在像个大手套,张开双臂,乖乖站好,却看见比棒球大了十几倍的抱枕,连续三次从我面前飞过去,而我居然还连着三次,帮她捡回来,又轻轻拋还给她。
   “你要不要站过来一点?这样也许会……比较好丢。 ”我斗胆建言。
 
   “你到底想怎样啦! ”她气得全身发抖,眼角也迸出一颗眼泪来。
 
  那颗抱枕最后依然没有打中我,却很精准地从我先前打开的窗子飞出去,掉在阳台铁窗上,正被天上狂飙而下的大雨给不断打湿。
  郁芬不再说话,坐在椅子上,她不断喘着气,像翻白眼那样地瞪着我。
   “我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不然就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也可能是我家棒冰卖得太贵,少积了阴德,才会这样报应到我头上…… ”她像在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忽然抓起一颗小抱枕,又猛然掷了过来。不过很可惜,我刚好尴尬地回过头去拔咖啡机的电源,结果抱枕打在落地窗上。
 
  刚刚郁芬大喊时,杨妮探头出来看了一下,她对我做出一个极度嫌恶的表情,然后又缩了回去。现在的我进退维谷,想走人,可是天正下着大雨,我不知道公车站牌在哪里,而郁芬在沙发上哭得正精采,我不好意思告别,更何况,也不知道这台该死的咖啡机,她到底还要不要。
  蹲在落地窗边,我距离郁芬大约两米,她低着头,双眼半闭,不断大口呼吸着,整个客厅里,只剩下张雨生的歌声,还有郁芬沉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说出口之后,才想起我原来一直都还没为这乌龙事件道歉。
 
  郁芬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看见了她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
   “郁芬…… ”我很想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但我做不到,一来我是那个惹她哭泣的蠢蛋,二来我看见桌上有个陶制的香精灯,我很怕等一下飞过来的不是抱枕,而是那玩意儿。
 
   “郁芬…… ”我又轻轻叫了她一次,却发觉有点不对,郁芬的额头上正冒出一滴滴水珠,那可不是眼泪应该出现的位置,于是我赶紧冒着被香精灯打破头的危险,凑上前去。
 
   “你还好吧? ”
 
   “痛…… ”她用气音说着,语调若丝,手指很无力地指指心口。我才想起来,她的心脏不好。
 
  谁知道一个先天性的心脏病患者出现症状时该怎么办?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医学常识,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稍微躺下。郁芬向右略为侧躺,她脸上的汗水早已多过了泪水,眉头紧皱,咬紧了牙,却不肯发出一点不舒服的声音来,倔强到了极点。
  我起身想去叫杨妮,郁芬却抓着我的手腕,艰难地摇头。
   “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她痛苦地说。
 
   “需要吃药吗? ”我问。电视上都这样演,心脏病患发作时,随便吞下两颗药丸就会马上好转。但郁芬还是摇头,她说她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
 
  外头下着大雨,客厅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我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第一次,我看见了一个人可以痛苦成如此,生命仿佛脆弱得可以随时被切断一样,一个小时前,郁芬还气急败坏地对我大掷抱枕,那时候的她生命力强韧,而不过一个小时而已,此刻的她却气若游丝,虽然脸部表情看来已经没有之前的剧痛难当,但是却依然虚弱。
   “还好吗? ”我轻声地问。
 
  郁芬微微点头,她的呼吸变得很缓慢,像是刻意拉长。
   “真的很抱歉,害你…… ”
 
  她给我一个很艰难的微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 “没有那么容易死好不好……我也还没说要原谅你…… ”
 
  杨妮听外面许久没有争吵声,以为真的发生命案,走出来看时,郁芬已经躺了快两个小时了。她严肃地告诉我说不要让郁芬有太大的情绪波折,尤其不要乱惹她生气,因为 “气死人 ”这三个字对心脏病患者来说,绝对不只是玩笑话而已。
 
   “不过她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只是这两年多来,我也没有看见她发作得这么厉害过。 ”
 
  杨妮说,以往郁芬心口绞痛时,也不过就是觉得轻微疼痛,让她无法做剧烈运动而已。
   “没想到你居然有本事让她气成这样。 ”最后她这样说。
 
  当天空终于陷入黑暗时,我离开了这栋差点发生咖啡中毒命案的公寓。郁芬休息了很久之后,总算恢复正常了点,她叫我改天自己来清理这堆放在鞋柜上的废物,并且叫我准备好一笔钱,说我有请不完的赔罪饭了。
   “这里离站牌很远,趁现在雨停了,我载你去等车吧。 ”
 
  我赶紧摇手说不用,要她在家好好休息,我可以自己去摸路。
   “你以为我是专门为了载你而出门吗?不要做梦了,我是要去买便当! ”虽然气还有点虚,不过她骂起人来,还是辛辣十足。她说杨妮不会骑机车,向来买饭的事,都是她去做的。
 
  她丢给我一顶安全帽,对我说: “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拜托不要乱出主意,也不要乱讲话,我不想念不毕业就驾鹤西归,好吗? ”她拿起机车钥匙,用仅存的半口气,对我下了最后警告。
 
  你知道我一向很听话,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好吗?

听风在唱歌 四
 
  郁芬坚持不让我骑车,她说这是她的最爱,谁都不能染指。本来我想跟她说,在你买车之前,机车店老板就骑过了,不过郁芬已经说了,她不想听见我乱讲话,所以我只好把我的徐式幽默吞回肚子里。
   “你给我乖乖坐到后面去。 ”她这样对我说,却连机车都差点牵不动。
 
  我很担心她的身体,早知道我应该叫辆出租车,大不了先去帮她买便当,然后我再转回北屯就好。
   “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还活着。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然后发动车子。
 
   “我是怕你这样逞强,会活不了太久。 ”我心里面想着,这句话不敢说出口。
 
  下过雨的夜晚,黄色路灯映得路面灿烂缤纷,我戴上安全帽,手扶在坐垫后面,刻意跟她保持大约十厘米的距离,以免不小心碰到她的身体,又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其实我应该跟你说谢谢,虽然那台咖啡机最后泡出来的东西很恐怖。 ”她在前面径自说着: “我的心脏不好,所以不能太过激动,现在你相信了。 ”
 
   “我没有不相信过。 ”我说。
 
  郁芬没再说话,只是小心避开路上的水坑,缓慢前进。她握着机车把手的双手很无力,有好几个水坑都没避过,骑过去时溅起了很大的水花,让我的鞋子都湿掉了。
   “要不要换手,我觉得…… ”
 
   “我很稳,是你很重,妨碍我的稳定度。 ”她直接回答。结果我们又掉进一个水坑里。
 
  骑过了工业区后面的小路,我们来到熟悉的东海商圈。
   “这里让我下去就可以了,我可以走到外面的站牌去。 ”我试图给她留点颜面。
 
   “我说过你最好安静闭嘴,不要瞧不起我,我还在呼吸,我还活着。 ”她冷冷地说。结果我们差点撞上了路边的面线摊子。
 
  一辆歪歪斜斜的小机车,就这样在东海游园路上撇过来又荡过去。有时候是我们吓到行人,有时候是行人吓到我们。我稍微探头,看见郁芬很严肃的表情,她又嘟着小嘴。
   “你又想讲话吗? ”她用眼角余光看见了我。 “如果你要讲,讲有建设性的,不要老是叫我换手让你骑。 ”
 
  我思考着 “建设性 ”的定义,文章乃经国大业,古人说起话来都是有建设性的,但是我不是古人,古人也不会坐在这种危险驾驶的机车上。对着郁芬的背影,霓虹映着她白皙的后颈,我忍不住又探出头去,看看她稚嫩的脸颊,然后我说了一段我自认为很有建设性,而且绝对浪漫的话: “听风在唱歌,它在唱着对你的告白,说它很喜欢你。 ”
 
  我不知道郁芬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这样的白目告白,当我再想到这问题时,人已经在澄清医院了。
   “你去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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