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类客户的销售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往往具备了另一种能力,那就是辨别形形色色、良莠不齐的代理,也就是有可能帮到你的生意伙伴。你要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谁是真正参与在里面并有话语权的代理,你要在尽早的时间段和这样的代理绑在一起开始干活。不幸的是,一般来说,真正具有这样能力的代理往往又不会哭着喊着找上门来,他们就像潜伏在水里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鳄鱼,单等那头最大的野牛经过的时候才奋力一击,留下一大朵污浊的水花让岸边饥肠辘辘的狮子们望洋兴叹。
有经验的代理会在你掂量他们的时候也同时掂量你的分量,如果你露出一丝怯意,他们接下来有的是手段让你成为陪练,或者乖乖成为他们创造利润的工具。
我看了一眼还直勾勾看着我的老张,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这个突然“发作”的项目目前能够依靠的有且仅有他而已。
讲完了之后老张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会支持我们做的吧?”
我把烟头按灭,说:“当然。”
老张面露喜色得偿所愿地说:“那授权方面……”
“没问题。我们和你一起去答标。”
老张兴冲冲地回去准备资料去了,我坐在那里把茶喝完。
第70节:思科九年(70)
我打了个电话给一直摩拳擦掌准备冲锋陷阵的阿铭说:“兄弟,要干活儿啦。”
说完,自己觉得这话好像耳熟。和老海已经很久没联络啦,不知他现在哪里。
阿铭
从办公室所在地到那个小地市有300多公里的路程,我决定自己开车前往。
在约定的城乡结合部的一家大超市门口与阿铭会合,他已经按照我的要求买了一塑料袋的饮料和点心站在那里了。时值初冬,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呼着白汽站在一大堆匆匆上班的人群当中,很显眼。
我停车下来和他寒暄了几句,抽了根烟。阿铭好像比第一次见他时稍微胖了一点,脸上还是乐呵呵的。我用脚踹着四个轮胎作最后的检查,掀开发动机盖看了看机油和电池。一切就绪之后我们上路。经过市郊短暂的交通堵塞,很快我们就以120公里的时速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了。
我转头跟阿铭说:“过会儿换你来开,我记得你说你有驾照的。”
“我没带啊!”阿铭乐呵呵地看着我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笑挺有感染力。
阿铭很快就开始忙活,打开饮料,给自己和我点烟,拆开点心,他边吃一种颜色鲜艳的米饼边问:“老大,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我大概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太阳刚刚从云层中钻出,高速公路两边的庄稼地表面一层纱似的雾霭还未散尽,挺漂亮。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就后悔没带相机,可每次出发的时候我还是持之以恒地忘了带。
阿铭咀嚼着说:“看来这单不错啊,代理搞定了吗?”
我慢慢把油门踩下去,对阿铭说:“看看再说吧!”
阿铭
我的小车当时有两年车龄,跑了3万公里,对于一辆车来说正是各个部件都磨合得刚刚好的青春年华。在高速公路上我斗胆把速度踩到了170,那条路况并不是太好的高速公路一个小小的起伏就把车的四轮短时间抛离了地面,落地之后我连忙收油,阿铭的嘴已经暂时忘记了咀嚼,他转过头乐呵呵地看着我:“老大,我知道你一张单子来得不易,也不用这样吧?”
我哈哈大笑。
中午到达了这个长江边的小地市。这里有漂亮的所谓迎宾大道和拥挤不堪的商业住宅区,有风格千篇一律的高楼,有破旧程度各自不同的简易公房。这里和中国千千万万个小城市没有任何不同,车辆在马路上随意横行变道,自行车在汽车的前后间隙自如穿行,多如蝼蚁的摩托车毫不掩饰地排放白色或者黑色的尾气。
“美女不多啊。”阿铭看着外面街上的行人失望地说。
我正焦头烂额地躲闪穿行于车前的行人和摩托车,抽空跟阿铭说:“美女哪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当时已经过了中饭时间,我们找到当地最好的市委一招入住。这里不收信用卡,需要预付现金,交了钱之后给你一个拴了一大块有机玻璃牌的钥匙。看着阿铭仿佛虎落平阳贵族遭难的表情,我倒是欷?#91;不已。这些东西让我想起了在原来那家公司出差时打交道的形形色色的市一招、县一招,它们有的甚至不给你钥匙,每次回房要邀请楼层的服务员慢吞吞老大不情愿地过来开门。
我笑着跟阿铭说:“请节哀顺变,我们现在是游击队,待遇自然不比正规军。”
老张
晚上和先期抵达的老张一起吃晚饭。
老张一直以光杆司令的面目出现。我好奇地问他技术人员怎么没来,他笑着说还没到他们来的时候。我说那售前的技术支持怎么办,老张腆着脸笑了:“这不是有你们厂商的高手嘛。”
坐在一旁的阿铭顿时摆出一副矜持的表情。
我笑了,招呼老张喝茶。
按照我事前给他的价格,老张已经递交了标书。他说明天上午有一个开标会,据说会当场唱标并宣判商务竞标结果。
我问老张有多少家厂商参与,老张说具体厂商数目不清楚,但参与投标的代理商有十八家。
我吃了一惊,这只不过是个不到一百万人民币的项目而已。看来这个市场环境确实和原来自己熟悉的那种几家厂商角逐数千万大单的战场不可同日而语。
第71节:思科九年(71)
老张再次宣讲了一番他们和客户内部的深厚关系以及目前所取得的成就。从我听下来的感觉,他们不过是把握了几个中层人物而已,人家说的也都是些跟谁说都可以的模棱两可的话。后来老张犹豫着说,这两天突然挤进来一家新的代理,主推我们对手的产品,听说背景深厚。销售经理是个女性,叫阿梅。
我想起了当年阿力他们输给半路杀出的皋宏的那张单。我心里苦笑,还好自己没有把老张这个项目登记在内部销售跟踪系统中,否则又得写输单报告。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公开招标当场唱标的活动我还没有现场参加过,心里颇为好奇。
老张
次日天气大好,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开标会现场时发现到得有点早,会议室的门还紧闭着,但门口已经站了三三两两的身穿西装手提电脑包的人。
我们走到稍远的角落站着抽烟。我远远打量周围这些竞争对手,他们有的摩拳擦掌志得意满,有的默默无语垂头伫立,有的在不停地讲电话,有的在三五成群地聊天。其中年轻人居多,但也不乏看起来像是老谋深算的中年人。
阿铭四处逡巡了一圈之后回来报告,据他观察各人拎着的资料袋上的标记来看,我们熟悉的厂商并不多,大多都是些没听说过的代理商。我对他说,估计没几个厂商代表来,都是代理商。
阿铭笑着跟我说:“您老勤奋啊。”
“咳,这不是穷嘛。”
后来几个端着茶杯胳膊底下夹着资料的招标小组人员过来了,开门后大家鱼贯而入,居然黑压压坐满了一屋子。先是招标组长发言,他简单介绍了今天开标唱标的流程和评判规则:两头去掉最高报价和最低报价,剩下所有参与者的报价取平均值,距离这个平均值最近的三家进入最后的角逐。
这种看起来很公平和科学的评判体系我是第一次听到,不禁暗自赞叹客户的智慧。旁边的老张显然对此屡见不鲜,嘴角露出对他来说不太常见的冷笑。
我问他:“阿梅在吗?”
老张伸长脖子四周张望了一圈,大惊小怪地对我说,“不在啊,她不在啊!她没来?他们废标了?”说完又转着脖子四周看了一圈。
我连忙拉住音量有点失控的他说:“她没来并不代表她们公司的人没来啊。也许人家觉得自己根本不用来呢。”
老张又开始直勾勾地看着我了。
我笑着指那个还在发言的领导对老张说:“嘘,专心听讲。”
阿梅
在正式唱标之前还有一个过程叫做验标:每个投标者上前和客户方一起验明自己交上去的标书的封口未被打开,以示招标工作的严谨和公平。于是会场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乱,大家鱼贯上前郑重其事地看一眼材料之后再郑重其事地在一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阿铭在旁边笑着偷偷跟我说:“唉,搞得跟真的一样。”
我正色批评他:“不要藐视法庭。”
唱标开始了,随着一家一家的商务报价被高声读出,下面的听众或愕然或嘲笑或窃窃私语各种反应不一而足。后来中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一家代理的商务报价估计由于打印错误多了一个零。唱标的人惊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读出这个十倍于大家价格范围的数字。听众们一下子鸦雀无声,一个小伙子神色慌乱地站了起来,绝望地看着唱标人说:“大概,大概打错了……”
唱标人也笑了,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宣布这是最后的商务报价,没有拿回修改的余地。于是那个可怜的小伙子眼看着自己的标书被摆到了另外一边,只得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我注意看了一下他,他穿着一件有点大的西装,领带也系得有点松,露出一大段瘦削的脖颈。我想为了这份肯定会随着一声“去掉一个最高分……”而作废的标书,他一定是经过了几个不眠之夜吧。也许,这对他这一辈子来说也一定是一个需要好好保存起来的有趣记忆,尽管当时会很痛苦。
唱标结束之后,评标小组的成员开始计算平均值,会场里很安静。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像是和一个挺熟的人打招呼,说对不起来晚了,接着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响起,之后两人的谈话声渐渐远去。
第72节:思科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