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你让我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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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你让我抱一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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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武松打虎!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后一次。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迟到了30分钟,没法子,决定出门的时候就注定要迟到,与我是否在意Joe无关。不知为什么,一路上我总是要看看手机是否还在,也许是潜意识里我认为槟榔会模仿美国电影里的蹩脚情节,在最后一刻改变时间地点。这或许也是我期望的?
  槟榔还是那个槟榔,让人琢磨不透的槟榔,他再没有一丝讯息传来,我反倒惴惴难安。
  车行至长春道就再也动不了了,司机师傅好心让我下车,我随口一问,司机师傅告诉我说,有一个商场开业,邀请模特队从天桥走过做表演。我心里一惊,忙问是几点开始的?司机师傅指了指从天桥垂下来的大布标,上面写着“三点十八分,著名模特现场与您零距离接触,届时将抽出若干幸运顾客”云云。
  再无半点疑虑,我又被槟榔戏弄了。
  下了车,被人潮推着向前涌,那些不知从何处抓来的“模特”依旧在天桥上来回走动,两侧天桥下更是叫人围得水泄不通。仔细一看,原来那里有模特们的临时更衣室,似乎还没有屋顶。难怪。这商场想出来的新噱头还当真叫人吃惊,选的地点也别出心裁,最棒的还是那槟榔,竟吃准我是决不会知道今天这里有这开业庆典的。
  几个模特做完一组表演急着换衣服,我不知怎的已被人推到最前排,恰好挡住一个模特的路。那模特随手一推,口中说道:“让开!”我一个踉跄,却未气,满是惊讶。那模特竟是悠悠?
  照悠悠自己说的,她已是著名广告模特,身边有经纪人、保姆如影随行,早就脱离“临时走台”这可怜的(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境地了。她若是不出声,我还认不出这上身只有一件胸衣,下身只有半截露臀短裙的人是她!她的脸早就被油彩弄破了相。我若是生于1983,到了她这把年纪,还没在模特这个名利场里混出名堂,恐怕早就编出比她更炫更美丽更可爱的谎言来哄旁人了。
  “时装表演好看吗?你应该多做户外运动。”
  槟榔的短信。
  “油纸伞”还是跟惯常一样,立在路边。那腐败的绿色还是那样陈旧,我却忽然萌生一种莫名的感觉,兴许某一年的某一天,这里将会成为永恒的田园。被人戏耍过却总也没有机会反击的人,总是会萌生这种“归隐”之意。
  我一向不喜欢“码头”、“港湾”、“驿站”这些字眼,自然是说,我不喜欢短暂不踏实的感觉。而我又无力抗拒那飘摇的、不稳定的感觉带给我不可名状的享受。也许,待我老去,我会明白,也许,我永不再有老去的机会。
  “油纸伞”的一楼很热闹,这是我没有料到的。问过服务员,大仙不在。那服务员喜得什么似的,连和我讲几个字都嫌多余,拿着一本书往人群里冲。我绕到后面一望,是夏无力在签售。
  我和夏无力是相识的,见过几面,在不同的活动上。和外界对她的看法不同,我觉得她是一个非常真诚的人。她像豹子一样疯狂,疯狂地嘶咬、毁灭、鞭笞这世界,我总觉那并不是她本身的气质,而是被逼出来的。她实际是一个温顺的人,只是没人能给她那种她想要的暖。当然,这些观点我没有和她交流过,也就不知对错。倔强的人,从来不给别人认为她软弱的机会。但是我喜欢她,因她比我小,比我勇敢,但愿也要比我坚强。
  我拿了一本她的书,站在人群外。远远的,有几个已经得到签名的高中生悄悄议论我:“她是不是她的经纪人?”我听了,一笑。
  我穿了一条鹅黄底绿色碎花长裙,一件黑色低胸背心,戴着一副要命的墨镜,看起来的确很神秘。
  夏无力那里的人少些了,她抬起头,看到我。我们相视一笑。我走到她面前,把书摊开,她签名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随口聊了几句。
  是大仙把她找来的。我从来不知道大仙和这些“80后”风头浪尖上的人物,有这等密切的往来。他这人愈发显得不可思议。
  临走前,夏无力告诉我下周末,北京有个圈内的诗歌朗诵会,还有乐队伴奏,我有兴趣的话就去,到时给她打电话。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顾城,那个和安徒生一样可爱的小木匠,脑袋里塞满了心碎的幻想。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是Joe教会我的。
  “嗨,夏无力,你好吗?我在德国就听说过你。”
  槟榔拿着夏无的书来找她签名,不曾看我一眼。忘性之大,记忆之坏,闻所未闻,今日才见。
  “小多,你也帮我签一下好吗?”
  夏无力给他签完,他又转向我。我永远无法拒绝别人对我的好意,无论这“好意”背后隐藏着什么。尤其是他拿着的我的三本书,明显是看过很多遍的,已经翻旧了,变厚了。
  他递过笔,我接了。翻开第一本的第一页(他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我准备签名的地方有他写的字,向左倾斜的字——请走开,我再也不会爱上谁。
  我看他,他也看我。我的眼前起了雾。那里有一片海,一片因寒冷而变得分外温情的海……
  七天,我明白了一切。
  当我还在为不知自己是女孩还是女人而苦恼时,那七天让我决心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去面对这个世界。
  那绿色的绒线衣裹着我,我看着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光的海面。初春的风卷起浪花袭击我的帆布鞋子,不躲也不闪。冷让人清醒,冷让人勇敢,冷让人决绝。
  “你的眼里装着一层雾,我没办法不看。我的眼睛舍不得离开。”
  Joe轻轻地对我说。我像是认识了他一辈子似的,不回头,也不显得惊讶,仿佛我早就知道他会站在我身后,只要我不说话,他就可以那么站一辈子。
  “请走开,我再也不会爱上谁。”我说。
  我对自己说,有生之年我决不会再给学长打任何一个电话。但我为什么至今仍在用同一个电话号码?
  有生之年我要和乔相守到老,谱写一曲爱的童话。但我为什么至今仍不肯接他的电话?
  “你相信那个神话吗?在沙滩上挖一个坑,对着大海说出你的心愿,然后把坑填平,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Joe说。Joe做了。
  “我希望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在一起,我爱她。”
  他说完。他做了。那片沙滩上有一个幼稚得令人心动的小坑。
  他是怎么爱上我的,又或者我是怎么爱上他的?
  十七个七天之后,我按照他留给我地址找到了他,事先没有打过电话。
  他说,今天起床我就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原来是你来了。
  我对他说,你的愿望实现了。
  当然,我还说了很多别的话,最重要的一部分却一直没说。
  第二本书的扉页上,写的就是这句话,槟榔写的,向右倾斜的。
  你的愿望实现了。
  “Joe在哪儿?”
  我知道“油纸伞”里没有Joe,但我还是要这样问他。
  我打开了第三本书,我的照片下面只有三个大写的字母——J、O、E。
像小说那样生活
  故事的开始总是发生在我喜欢的夏天。也许是学生时代留下的“病根”,夏天是一个该休息的季节,手头上的工作都要做一个了结,于是我的夏天便有机会走出家门,去发生那些只能在夏天发生的故事。夏天本就应该躁动难安,不是吗?
  我知道我又被槟榔戏弄了,这感觉似乎已不像初时那么强烈。我看着照片上的英文字母,视线重又变得模糊。这和以往的惯例不一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应该是强大的,不能轻易被撼动的,她应该玩弄男主角于掌股之间。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新剪的刘海耷拉在我的额头上,我把自己藏在丝丝细发之中,没有涂睫毛膏,我一点也不担心哭过之后会变成熊猫。就是真的涂了我也不怕,我买的睫毛膏全是防水型,还有香莉送的,50度热水都洗不掉的防水型。迷宫一样的“油纸伞”在我逐渐由弱变强的哭声中突然显得空旷起来,槟榔形容我那时的眼睛用了一些非常可怕的词语。他说:“你的眼睛明明是在看着我,可我从里面却什么也看不到,你的眼睛给我的感觉是没有焦点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得过那种病,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真的!”
  那场可怕的病毁了我的眼睛,毁了我的记忆,毁了我的神经。再没有人会醉倒在我的眼波里,我不再风情万种,只学会了随时随地莫名其妙地哭泣,大河马一样地哭泣。我靠大量的镇定药物度日,却视心理医生为变态狂人。我吃他们给的药,却誓死不再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全都不相信国内的心理医生,香莉曾经说过:“在国内看心理医生,和找一堆居委会大妈来家里聊天,结果是一样的。与其让你的‘心理’成为别人的笑柄,还不如苦练英文,努力赚钱,到美国去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誓死要出国的原因之一(幸好公司的员工培训满足了她这个愿望),还是看《成长的烦恼》留下的后遗症?这与崇洋媚外无关,只是对国内心理医生的一种因不了解而引发的不信任罢了。直到有一天,我被人强行送到心理门诊(还好,他们确定我还没有疯,没有给我穿紧身衣),我才知道香莉的话有多么的正确——我和心理医生面对面坐着,他对我微笑,我也对他微笑,彼此微笑,一直微笑,微笑……最后的结果是,他怀疑我来这里体验生活(我被送到了精神病院的心理门诊),我相信了香莉的话。可惜,没过几天,我便接二连三地光临了市内几乎所有听说过的心理门诊,他们统一的结论是——严重焦虑症状、严重抑郁症状、精神分裂倾向。
  我病了。如愿以偿地证实我病了,既而开始担心我会就此疯了。
  在确定我确实已经不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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