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海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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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海童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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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局。
  坂神刚仿佛回到了七年多前的那唯一一次的生死局。那一次的对象,是如同刹神一样的若山鹭子,为了筹措救人性命的巨款,而不得不做下的、非赢不可的赌注。
  而这一次,是谁?
  
  挥挥手,坂神刚的部下们一拥而上,将二至十八这17个数字全部押住。答案很明显,千寻与观月没有其他选择——三颗骰子,掷一点。
  几乎没有胜算的生死局,所有的胜率都在坂神刚的那一方。
  观月咬着牙,手按上了腰间的鞭子。
  “当年的若山鹭子就赢了这个局。”坂神刚的声音冷漠。仿佛是在告诫千寻:如果你赢不了这个局,那么你们便无权追寻“鬼女”的过去。
  
  观月的左手,依然攥着千寻的右手。
  感觉到右手指尖传来加重的力度。耳边是观月的呼吸:“我相信你。”
  抽出右手,握起桌面上的暗盅,举到耳边。千寻盯了坂神刚一眼,随后闭上了眼。“我会赢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骰子的撞击声在暗盅内凌乱地响起来。将所有的身心交付鼓膜和听觉的神经,分辨出每一面的撞击声带来的些微的不同。过去千百次听到的声音与感官,一瞬间涌向全身,指明她通向希望的窄径。
  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摇着盅的少女,想要见证,这个女孩究竟要如何去颠覆曾经“鬼女太夫”若山鹭子所创造的神话。
  
  暗盅落桌,清晰的叩击声将迷醉的众人惊醒。
  八乙女千寻睁开眼,虹膜的蓝紫色冰冷了空气。“一点。”随着她昭示胜利的话音的落地,盅盖打开。
  三颗骰子整齐地叠成一柱,顶端那个红色的圆点,仿佛冷空气中的一点烛光,温暖地摇曳着。
  寂静之后的哗然。惊讶、颤栗,甚至恐惧,如同晨早的迷雾,蔓延,包围,裹卷住所有人的心跳。有人开始低语:“是她……是她,‘鬼女太夫’!” 
  坂神刚眯起眼,掩住神色中的讶异与犀利。
  这个少女,有着不输于若山鹭子的气势。她所经历的,知与不知的一切,都已经让她的羽翼,成长得足以抵抗风雨。
  “你们赢了。”他的言语依然淡漠,却早已不是刚才那种不近人情,他将眼神投向八乙女千寻,看到她眼底的那一份坚持。“那个姑娘在哪里我可不知道,不过鹭子的坟墓上,可是一直都有人敬奉花束。”
  观月的眼中,燃起兴奋的光彩。
  
  出了坂神家赌场,观月在第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谁?”没有回头,他的话中,是些微不确定的颤抖。她的秘密太多,多得让他感到恐惧——纵然知道她绝不会如同葑铘一样绝然而去,却又在心底,有那一份濒临失去的慌乱。
  八乙女千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如之前打开暗盅的每一刻,那样浸着无聊的平淡:“我?我只是我自己,有什么可以怀疑呢?从血肉、到骨骼、到灵魂,都只是‘八乙女千寻’罢了。”
  观月转身,看见她的目光,投在了不远处坂神家赌场的招牌上。
  一抹淡淡的微笑,从蓝紫色的眼底,渐渐浮起。
  信诺……真诚得仿若天女降临。
  
  坂神刚走出赌场的大门,看着并不热闹的午后的小巷。已经重修过的石板路面上,土黄色的灰尘轻轻地扬起,在阳光照耀下的、舞蹈的精灵。
  空洞地看向远处,犀利被辽淡所取代。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睛,混合着些许温馨、些许怀恋、些许慈爱、些许无奈。
  喃喃自语。
  “小千……若山千,是你又回来了吗?你回来看望鹭子了吗?”
  
  6'  濛濛的细雨,柔和地覆盖着祗园上方的天空。雨水,混合着落樱花瓣的香气,从木格子窗外濡湿进来。观月撑开手中的折伞,穿过花见小路的尽头,向着花见陵园走去。他听说凡是花柳街的艺伎们,去世之后都会被埋葬在花见陵园里。
  百合子是这样,若山鹭子也是这样。
  
  花见陵园并不在祗园里面,而是在更靠近交通的地方。大约是因为陵园中安葬的不仅是艺伎,还有一些普通的民众,所以要方便大家祭扫吧。
  雨水把陵园周围的松柏清洗干净,荧荧发亮;湿重的水汽也让陵园中的哀伤弥漫得迂回缠绵沉重压抑。观月走过一排排微微凸起地面的低矮石板,每一块上面,都刻着一个名字,生卒的年月,以及或多或少的墓志铭。有些有照片,有些没有,还有些照片因为年代的久远已经模糊不清。每一块石板下面,都沉睡着一个不一样的灵魂。
  肃穆,安详。
  观月站在若山鹭子的墓前,双手合十。石板上没有照片,也没有墓志铭,只有“若山鹭子”四个字,甚至连亲人的名字都没有刻上。观月初安静地伫立在那里,想象着“鬼女太夫”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矢车菊的香味,透过松散凌乱的雨幕,透过来,清清浅浅,若不是因为雨水让空气的味道变得干净透明,或许还无法闻到。
  鞋跟叩击石板地的声音。熟悉得无法言喻。
  于是,在来人说话之前,他决定来主导这次的对话。
  “你终于来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子,说,并且接受,“……千寻,或者,若山千?”
  
  八乙女千寻擦过他的肩膀,俯身,将手中的一捧蓝色的矢车菊轻轻地放在若山鹭子的墓前。呼吸平静,合起双掌。
  飘零的雨点,在她黑色风衣的肩头,留下深色的印记。
  “鹭子娘,小千来看您了。”
  观月没有说话,只是将伞撑到了她的头顶上。
  
  “我就是若山千,若山鹭子是我的养母。”千寻站起来,拍净膝盖上沾到的草根,“我的母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伎。”
  ……她太优秀了,以至于无法养育我……
  因为一个艺伎,想要在祗园生活下去,要付出的……太多了……
  “你……想去看看我的母亲吗?”
  观月看到,她的臂弯中,还有另一束花——不当季的金菖蒲,“信者之福”。
  
  在花见陵园最深处,稀稀落落矮石板,死亡的孤寂和宁谧,在这里,淋漓尽致。
  墓碑上的名字,是“八乙女敬子”。照片模糊,只能看清这个女子,有着一双明亮而温柔的蓝紫色眼眸。外显的同样的明亮,内蕴的同样的温柔。
  在这个墓碑的最底部,刻着亲属的名字:八乙女千寻。
  “自始至终地守望幸福”,就是这座坟墓的主人,给予自己的墓志铭。
  
  “守望……幸福?”观月不解地默读墓志铭。为何一位艺伎,要给予自己,这样一段不明所以的墓志铭?
  “因为她始终都在期待父亲的归来,纵然直到她的死亡,都没有再见过一面。”千寻的话,绕过参天的松柏,回荡,“她所守望的,不过是贵族许诺下的不值钱的爱情罢了……”虚幻得如同泡影,转瞬即逝,却烙入生命的爱情。
  
  空落的墓园,只有脚步的跫响,在石板间来回荡漾。
  不急不徐的春雨,洗刷着过客的足迹。一如生命到来之前,这里的灵魂,继续着它们的安眠。没有人来打扰。
  惟有一束金菖蒲,在低矮的墓碑上,孤寂地盛放。
  如同那些美到极至的生命,在病魔的吞噬下,刹然的惊艳,然后凋零。
  那一瞬间的生命火花,在每一个见证者的眼底,恒久地绽放。
  
  7'  连接祗园花见小路和花见陵园外的马路的,是一座有着斑驳了红漆的扶栏旧式木桥——栀子桥。宽度一致的褐色木板,在细雨的冲刷下褪去了尘色,留下一片湿滑的清凉。
  雨已经渐渐小了。观月收起伞,与千寻一前一后地向着祗园另一边的二条城走去。
  走过栀子桥的时候,千寻突然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桥下青碧青碧的流水。
  观月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落下——被映照成青青的蓝紫色的泪。
  他从来都以为,这个坚强的少女,永远都不会流泪。
  所以,当他看到那滴泪时,震惊,以至于,无言以对。
  “……她本来可以活得更久一点的……”八乙女千寻扶着红色栏杆上的黑色桃形装饰物,黯然神伤。或许是无意识,或许,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她从来都埋葬在意识深处的痛苦。
  “你的母亲……”观月本来想问死因,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太过残忍,终究只是徘徊不前。
  淡然的声音,在雨点之间迂回,或许是因为时间的久远,已经完完全全地接受,所以不再感到不可遏止的悲恸与困惑:“肺癌突然恶化引起的急性呼吸衰竭。”
  
  “如果我可以在坚强一点……如果我可以保护自己的话,母亲也不会走得这么早……”风绕过青碧青碧的山林,带上了生命的色泽。温和的清澈,环抱住沉入回忆的少女。因为孤独,因为脆弱,所以无所保留,向着天地倾诉过往。
  “我曾经说过吧——在温泉的时候——溺水的事情。”千寻把目光投向栀子桥下的流水,桥栏的红影在水中投出一片明丽,“就在这里,在我十一岁的时候,绑匪拿到了钱,把我从桥上推进了河里。”
  观月初一惊,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延伸到河面。平静得只有雨点敲击才出现涟漪,清澈得可以看见最深最细的水草的摇曳,却深得足以几乎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因为经历过……所以才要成为赏金猎人吗?”
  “因为我从那时开始,再也不能相信警察!母亲卖掉了所有的首饰和和服,还有鹭子娘为了钱差一点丢掉了手……只为了可以凑到赎金。但是最后警察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到!”八乙女千寻的手指,深深地扣进了桥栏,“当我在冰冷的河水里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们却在监听根本不存在的电话!”
  “那么……你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痛苦坚强的活到今天?
  “是坂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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